冷苞逃出来后,不敢再走大路,于荒山野岭之中奔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方才转到了大路上来,准备沿路返回江州。正行间,忽见前方烟尘乱滚,好像有一支军马赶来。冷苞吓得魂魄尽散,浑身乱抖,心中暗叫吾命休矣。正欲闪身躲藏到道路旁边的树林中,那路军马就已来至近前,当先的一员大将看见他大吃一惊,惊讶地问道:“冷苞!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啊?那一万人马去哪了?”
冷苞抬头一看,望见了严颜,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叹了口气,回答道:“别提了,我听闻江阳有失,忙赶去救援,不想道上中了法正的埋伏,一万军马尽皆失陷,我力战半日,方脱身至此。”他不说自己是被法正放了的,而是说自己突围出来的,真是不要脸。
严颜说道:“我也是听闻江阳有失,所以才放弃攻打涪陵,匆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冷苞说道:“那法正应该还在江阳,我们领军杀上前去,也好出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严颜说道:“如此甚好!”
“传我将令,全速前行赶往江阳!”
严颜手下的蜀兵吐着白沫,有气无力的应道:“是!”说完便慢腾腾地的跑了起来。
严颜大怒道:“说话这么小声,走的这么慢,这像个军人吗?”严颜边上的一个副将道:“启禀将军,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实在是饿得没有什么力气了……”
严颜回头怒目横视,大骂道:“废什么话,等到了江阳城中再吃饭!”
严颜军将士们一脸郁闷,心道:“看来今天又是要早、午、晚三餐当做一餐吃了……”严颜带兵赶赴江阳,行出数十里,看着已近江阳,便在这时,流星探马来报:“主公已听闻法正攻城略地之事,暴跳如雷。命两位将军迅速前往削平叛臣法正,否则提头来见!”
严颜顿了顿又问那哨探道:“主公听闻法正之事可有何布置?”
那哨探道:“主公听闻法正破了江阳,大失惊色,忙命高沛、杨怀领兵三万守犍为,命将军领江州之兵袭其后。”
严颜点头道:“如此布置甚为妥当,我方两路围堵,看法正还能走到哪里去。看你这个叛贼还能蹦跶几天!”
一个时辰之后,严颜兵临江阳城下,城中防守十分的空虚,守军只是拿着兵器在城头上晃了两晃,乱叫,待得严颜军一到,便即跪地投降,让饿得险些连道都走不动的严颜军莫明其妙地捡了个大便宜。
收拾残局、招降纳叛、哄抢钱财、诱拐美女之事自有人处理,也不用严颜操心。他一进城,便来到太守府中,坐于案旁,低头看着案上摊着的地图,手指不停地在地图上指指划划,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此昏昏噩噩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人迈步进屋,笑道:“哈哈!这次又杀了一两千颗首级,也可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功劳了,总算是稍稍地出了口怨气!”
严颜抬起头来,见说话的人是冷苞,眉头紧皱地说道:“你也该收手了,这些人都已投降了,为何还要杀他们?”
冷苞笑道:“哈哈,杀个把降卒,又有什么。他们都投降了,我的功劳岂不是没了?再说这伙人刚才在崖边上埋伏我时有多威风,这回又来投降,我看着就气,不杀他两个怎能消我的心头之恨?”
严颜摇头道:“如今百姓畏我军如虎,进得城来,家家关门闭户,没人出城迎接。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乱子的。”
冷苞一脸不屑道:“些许刁民能成什么大事!”
严颜见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说不通,便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道:“如今法正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冷苞比了二个指头,道:“应该还是只有二……”
严颜摇头道:“不可能,他已打下了三座城,虽然都又给我们夺了回来,但这中间不可能没有抽走一部分军队,我看他现在估计已有六七千人了”
冷苞点头道:“那我们手里只有一万人,那能打过他们吗?”
严颜低头看了看地图,说道:“江州还有一万人,给你八千人,留两千人守城,我们前后夹击,不愁法正不破。”
冷苞看了严颜在地图比划半晌,方明白过来了,擦了擦满脑门上的虚汗道:“如此甚好……”说到此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指地图,说道:“犍为那里不是有三万人么,我让高沛来援不就行了么?”
严颜苦笑道:“主公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这些人是他保命用的。你要是抽调了去,万一有起事来,你有几个脑袋让他砍?”
冷苞吐了吐舌头道:“对的,对的。我一时之间没想到,多亏你提醒,不然我就小命不保了。”
严颜道:“如今有这两万人,法正不会如此轻易得逞,你我二人从后夹击,他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还有走到哪里去……”说到此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又道:“我一直觉得奇怪,法正如此做法,实在不合常理,按理说他攻了涪陵便该北上径取巴东,然后便可撤往荆襄了。为什么又突然来打江阳,还一路北上。难道他想和葭萌关的刘勋汇合,前后夹击成都?”
冷苞低头看着地图出了会神,觉得头大了一圈,摸了摸他的大脑壳道:“我也想不明白.我的脑袋疼死了,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还是你想吧,我先去睡个觉,养足了精神,说不定便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说完转身便走。
严颜摇了摇头,心道:“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朋友,唉,交友不慎啊……”想到此便不再理他,低下头去,眼睛盯着地图,自言自语地道:“法正,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日后,严颜从江州抽了八千兵马来到了江阳城中,他复邀冷苞于太守府中商议进剿之事,正商议间,小卒来报:“报!魏延军正猛攻德阳城,还请将军速速救援!”
严颜喃喃地道:“法正疯了,法正疯了……”
冷苞笑道:“哈哈我早就说过他疯了,你还不信!”
严颜白了他一眼,说道:“法正让魏延攻打德阳干什么,看来他还真的是想打成都了。”
冷苞问那哨探道:“犍为不是有三万大军吗,离得又近,为何不救?还要叫我们去救?”
那哨探道:“主公有严令让犍为的守军坚守不出,于是他们都不敢救援。”
严颜道:“不救也是对的,这万一是法正的诱敌之计,赶去救援搞不好又中埋伏。”
冷苞想想那日中伏之事,仍心有余悸,道:“对的,对的。他的埋伏是很可怕,那我们也不救算了,省得中埋伏。”
严颜冷笑道:“给法正打怕了?”
冷苞忙道:“哪能啊?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不是我吹牛,给我一万军马,我一定把法正打趴下!”
严颜道:“我们不用去救德阳,直要沿着他的后路不断紧逼,将包围圈慢慢地收紧,到时三路合围,挤也把他们给挤死了!”
冷苞点头道:“有道理,那该怎么办?”
严颜伸手一指地图,说道:“打宕渠!”
第二天一大早,严颜军赶到了宕渠,同以往一样,守军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两下,便举起白旗投降了。冷苞依旧的跑进城中杀人放火,心中祈祷着法正多占些城,那样他就有更多的首级可以捞了。
攻下宕渠之后,严颜军马不停蹄地赶往资中,未到资中,在山道之中正行进间,忽见前方尘土大起,似有一支军队朝此奔来。冷苞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前方烟尘滚滚,喊声大震,还未看清来的是谁,便吓的魂飞天外,大叫一声:“有埋伏!”掉转马头,当先跑路。
严颜军在这时也是谈法正色变,眼见他所做之事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匪夷所思,说他疯了吧又不像,说他没疯吧却又像是疯了。军中纷纷传言他是介于疯与不疯之间,所行之事也就如同天马行空,令人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他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如今在这个荒山野岭之中突然之间遇到了一支不明来历的军队,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法正又已安排好了毒无可毒的诡计在这等着他们呢。他们谁还敢上前尝鲜,当然是掉转枪头,后队做了前队,前队做了后队,准备闪人,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严颜面色凝重,手搭凉棚的看了半晌,大声叫道:“敌军怎么还拿着锄头、木棍……不对,这不是法正的大军,这是当地百姓!”
冷苞已跑出了十数丈,隐隐地听到来人是当地百姓,大喜若狂,心道:“首级又来了!杀老百姓要比杀叛匪容易得多,首级又好赚。这次看来又赚到了。”想到此便又掉转马头,抢上前来,四下一张,笑道:“果然是老百姓,给我杀!”说完大刀一挥,当先冲阵。
严颜正欲阻止,已是不及。冷苞已领着三四千军马冲上前去,大刀乱劈,如入无人之境,当真是虎入羊群一般。那帮百姓拿的都是锄头、木棍,如何是执着长枪大盾的冷苞军的对手。冷苞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大呼酣斗,四下里围裹将来,将众百姓包了饺子。如砍瓜切菜般的乱杀一回,没过多久,百姓就死伤大半,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