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来临,成都城外,汉军的整个营寨中升起了冉冉烟熏,士兵们都在埋锅造饭,还有几个巡逻的士兵,以及看着营门的士兵。中军大帐中,刘勋正坐在木案前,百无聊赖的看着案上的地图,上面画满了成都城的形势建造,以及城内的各个要道。

此时,汉军营帐外十里远的地方,刘璝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无比,心绪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紧紧握住了手中大刀的长柄,才终于觉得多了一些信心。

此时他正蹲伏在初春的长草里,蜀地的春天就是这样,一夜春风之后,郁郁葱葱的野草便会纷纷破土而出,不消几天的时间就可以长到能藏住人的程度。刘璝低低的伏着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面前的草叶,警惕的左右观望着。刘璝身后的草丛中还藏着约摸着三千名士兵,这些人个个都是与他一起南征北战的部下。这一次违抗刘璋的军令偷偷出城,刘璝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手下。

刘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自己的主将刘循在防守雒城的时候,死在了汉军的刀下。刘璝一直深受刘循的恩惠,所以一直对刘循的死耿耿于怀。此时,汉军已经打到成都城下了,刘璋的表现却很消极。

刘璝认为,按照目前的态势,刘璋很可能就会不战而降。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便宜刘勋了。刘璝知道以三千士兵攻打汉军的八万人,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但是他不怕,即使最终失败了,也要给刘勋重创。

“将军,这就是汉军的军营?”一名校尉蹑手蹑脚的爬了过来,打断了刘璝的思绪。

刘璝回过神来,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校尉倒抽了一口气,抹掉头上的冷汗,他压低了声音,颇有些紧张的说道:“将军,这营中少说也有几万人吧,我们就这么点人,不是来送死么?”

刘璝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区区几万人你就怕了?”

校尉脸色苍白,心想区区几万人,足以将我们三千人给生吞活剥了。想到这里,校尉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将军,他们是汉军啊!战斗力很强悍的。上次我们的大公子刘循带了五万精兵都被他们给灭掉了。”

刘璝怒了,生气地说道:“不要听信谣言,汉军又怎么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只有一个头两只胳膊!”

校尉低下了头,讪讪的收了声,这次既然跟着刘璝出来,他就隐约的感觉到,自己这次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成都了。

“只要咱们埋伏到了晚上,趁着夜色杀进营去,就算刘勋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带着仅仅三千多个骑兵来劫他的营。”刘璝咬了咬牙,“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富贵险中求。上次在雒城大败,我们一直抬不起头来。这一次若是我们能斩了刘勋回去,绝对算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足以让我们在人前扬眉吐气了!”

“可是他们是汉军啊。”校尉嗫嚅道,“在雒城之战中,我们是亲眼见识了汉军的凶猛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刘璝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看你的周围,这里已经是战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难道不想荣荣耀耀的回城,搏一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么?”

“将军,瞧您这话说的。”校尉面上僵硬的抽动了一下,“就算是军功,也都是上面的。将军,你肯定是可以封将拜侯,哪里有我们这些小兵的份?”

“有我的就有你们的。”刘璝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既然一起发过誓,说要共同进退,有赏就大家一起领!”

“万一不成呢?”校尉摇了摇头,“将军,万一出了事,谁都保不准我们啊。像我们这样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若是能不断手断脚,保住一条小命,就谢天谢地了。就算我们死在了战场上,也没有人可惜。”

“没出息的东西!”刘璝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要是怕你就滚回去,老子自己也敢下去劫营!”

“将军,疼,疼。”校尉掰开了刘璝的手,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

“只要咱们今日能够得胜回城,就立了一桩可以名扬天下的奇功。”刘璝抚摸着刀杆,“若是还想活着回去,就握紧手中的刀!若是害怕,现在就自己回城去,以后也不再是我刘璝的兄弟。”

“将军,你这是何苦呢?”校尉苦着脸,“你不回去,做兄弟的怎么回去?”

刘璝瞟了他一眼:“想明白了?不怕了?”

“说实话,还是怕。”校尉的下唇微微发抖,足见他心里的紧张,“不过既然是将军手下的人,又和兄弟们一起喝过酒,发过誓,哪能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校尉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今天没办法活着回去,也要让成都城中的人记住我们的名字!”

刘璝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抬眼看了一下天色,低声道:“带一半的人下山去把马都牵上来,咱们随时准备进攻!”

汉军的中军大帐中,赵云匆匆的走了过来,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刘勋转向他,笑着问道:“子龙,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主公,我们避风的草坡上好像有埋伏。”赵云凑近刘勋,附耳低声道,“刚才在下出营巡视的时候,在草丛中似乎看见了金属的反光。”

刘勋皱着眉头凝神沉思了一会,抱着双臂道:“劫营么?这倒真是不可不防。我们干脆将计就计,如此这般。”刘勋在赵云的耳边吩咐了几句,赵云抱拳领命,喜滋滋的到各营传令去了。

夜幕终于落了下来,军营周围一片宁静,只能隐隐听到些许虫鸣的声音。

“咚!咚!咚!”巡营的士兵用刀柄敲击着自己随身带着的铜盾,空空的响声在夜里传的很远。草坡上埋伏着的刘璝略略伸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侧耳听着刘勋营中打更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三更了,是时候了。”

“各营无事……刀剑随身……”打更的士兵刚刚喊出报平安的这一嗓子,就被铺天盖地的喊杀声盖住了。草坡后数千匹马同时跃出,马上的骑兵高举着兵器大声嘶吼着,向刘勋的军营发起了冲锋。

打更的士兵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被吓傻了,面对狂吼着扑进的数千名骑兵,竟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刘璝冷冷的笑了一声,猛的一夹马腹,狂奔中的战马接着地势再次加速,刘璝扬起大刀,便准备先上前取下这一场突袭中敌军的第一条性命。可是当他逼近这名士兵时,巨大的不安却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借着月光,他竟然看到这名士兵脸上挂着森严的冷笑。

虽然不安,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顾及这么多了,刘璝一弯腰,大刀向着这名士兵横扫而去,势欲将其拦腰砍作两段。可惜刘璝的动作快,这名士兵的动作更快,快到甚至连身影都因此模糊了起来。只见他抛下手中圆盾的同时,身体高高的跃起,避开了刘璝夺命的一刀。刘璝一刀走空,已是收势不及,被这名士兵在半空中借力一扯,便栽下了战马。

这名兵士一落地,又再次跃起,翻身上马。他俯下身去,将摔在地上的刘璝提了上来,横放在马鞍前,随后在其后颈用手刀猛的一击,将刘璝敲昏,接着他便拨转马头,向着目瞪口呆、惊疑不定的三千多名骑兵冲来,刀光之中,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骑兵胸口鲜血横流,栽下了战马。

随后的骑兵们纷纷勒住了马,不敢碰此人的锋芒。短暂的空隙当中,这名士兵拨马向后急速撤去。众骑兵一愣,失去的勇气又瞬间回到了身体之中,他们重新组成了队形,大声呼喊着,仗着兵器直扑而来。

正在这时,数千名连弩士从自己的隐蔽处走了出来,他们不慌不乱的举弩射击,飞蝗般的弩箭从天而降,将追击的骑兵纷纷射落在马下。这支弩兵的配合极为熟练,当其中一半的人在装填弩箭时,另一半人将弩雨射向敌阵,而当后者装填弩箭时,前者又投出了自己的这一阵弩雨,如此往复。他们每个人身后的弩囊中都装满了弩箭,连弩射击的速度又是极快,所以在射空他们的弩囊之前,空中的弩雨将会永无停歇。

这就是诸葛连弩营的连弩士,射击精准,威力巨大。蒲元和诸葛亮改进的连弩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再加上连弩士平常训练有素,所以战斗力那是非常的强悍。不仅连弩操作的好,而且近战的能力也达到了一定的水准。

眼见刘璝就要全军覆没了,忽然此时一阵箭雨射向了连弩士,刘璝带着骑兵趁机逃向了援军。

“来者是谁!”赵云大声喊道。

赵云话音刚落,邓贤骑着一匹黑马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双冷厉的鹰眼闪动着,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邓贤冷笑道:“赵云不要得意,好戏还在后头。”说完,邓贤大手一挥,一阵冷风吹来,大群战马冲向了“诸葛连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