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来没有其乐融融地一块儿吃过一顿饭，是啊，哪怕是一顿饭。
林明看着这玲琅满目的菜色，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了。
人，上了年纪之后，似乎就很容易伤春悲秋啊。
“您的菜已经全部上齐，如果还有需要请随时叫我们。”服务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退下了。
而服务生刚刚走，兰芸便站了起来：“我没有心情跟你这样的大人物吃饭，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点什么来填饱我这贫贱的肚子好了。”
林明欲言又止地看着兰芸，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怎么就死死地被哽在喉间呢？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字，都可能将事情挽回。
只是哪怕是一个字，他竟然都说不出来。
于是，他便活在自我的折磨之中，无法挣脱。
兰芸看了眼这满桌诱人的菜点，然后冷漠地看了眼表情复杂的林明，转身走掉了，头也不回。
她说过，要让自己时刻保持住该有的骄傲和自尊，她不能再让自己像个乞丐一样，绝对不能。
她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也为了那死去的母亲。
所以她才会这样拼命吧？
刚刚走出餐厅，兰芸便打通了其中一个合作商的电话，约了见面的地点，是在本市的一个十分高档的酒店里。
这个酒店平日里只负责接待本市的权贵名流，一般的人想要进来，恐怕并不容易。
所以能够来到这里，都被当成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但是兰芸丝毫不喜欢这种将人与人之间完全区别开来的方式，现在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吗？但是怎么会存在这样肤浅的酒店呢？居然将人拿来分类，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它对那些有钱人的尊重，还有它对贫穷之人的不待见。
不以为然地看了眼这家酒店富丽堂皇的两个大柱子，兰芸便走进了这座酒店的大厅。
因为她与盛友坦来过几次这里，所以守在这门口的保安都认识她，于是她便毫无障碍地进来了。
倒影着天花板上的奢华吊灯的地面上响起了兰芸的高跟鞋与地面撞击时候的清脆的声音。
她按着刚才那个合作商所说的包厢号找了过去。
这里的装修绝对不是用奢华就能形容的，所以才受到了那些有钱人的热捧吧？但是却也让那些贫穷之人望而兴叹。
每一条走廊上都有气质绝佳的侍应生负责引导的工作，否则，这么大的一家酒店，不小心可能就迷路了。
是一名侍应生给她带路的，最后在走廊的尽头的一间包厢前停了下来，兰芸的目光清冷，她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也许只能见招拆招了，驰骋商场多年，一点应对的能力还是有的。
兰芸推门走了进去，但是当她看见眼前的一幕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她开始后悔了，也许她不该来的。
那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沙发上，一个面容精致的男人的慵懒地坐着，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女人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勾引这个男人，她的双手在他的胸膛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着，而她的胸前的丰盈就那样紧贴着他的胸膛。
在沙发的另一头便是那个合作商了，他的怀里也搂着一个性感妖艳的女人。
看见兰芸的那一刹那，这个合作商立刻就站了起来：“兰小姐你来了，进来坐！”
合作商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本想看看林司南的眼色再行事，但是林司南完全只顾着与身上的女人调情，他便只能干干地说道：“先坐吧。”
“我不知道林总也在这里。”兰芸的双眼微眯，虽然她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她的心却已经开始狠狠地抽痛了。
他是故意的吗？故意要上演这样一出戏，为的是想要刺激她？难道他还在期盼着，他们可以在一起吗？
林司南这才回过神来一般，他将自己的唇从那个女人的脸上移开，然后才抽出空来说话：“随便坐。”
合作商看了眼林司南，然后又看了看兰芸：“来来来！”
“林总，我来这里是……”兰芸不想在这里多呆上一秒，她只想要快点离开，那个女人像只蛇一样缠住林司南的身上，而她看了，心里实在堵得慌。
“我当然知道你的来意，所以不如坐下来再谈。”说话间，林总已经为兰芸倒好了一杯酒，但是他搂着那个女人的手可没有闲下来。
兰芸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场合，但是她不想惹怒了这个林总，所以她还是忍住心中的厌恶，然后坐了下来，稍微显得有点拘束还有忐忑。
她想她的紧张一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一旁赤裸裸地落在她身上的那道仿佛可以穿透她的骨头的眼神。
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起来，看向林总：“林总，项目的事情……”
林总看了眼林司南，看见林司南没给自己任何的暗示，于是他就笑嘻嘻地对兰芸说道：“不如先喝几杯？很多事情可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兰总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才行吧？”
“兰总不是向来能喝吗？几杯酒，难道你还要拒绝？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装了？”林司南在这个时候终于将那个挂在他身上的女人推开，然后坐了起来，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兰芸。
那暗藏在眼底的悲痛，兰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兰芸看向林总向着递过来的酒杯，又看了看那森冷的眼神的主人，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酒杯，然后仰起头一杯全数喝下肚。
她刚刚喝完，她便感觉到这杯酒在她的肚子里火辣辣地开始折腾，这杯酒想来后劲挺大，不然她怎么会一下子头就开始犯晕呢？
林总不自觉地发出了掌声：“真是女中豪杰！来来来，再陪我喝两杯！”
兰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赌气，还是不想让那边的男人将自己看扁，所以后来林总再提议让她喝酒的时候，她都没有拒绝，她就是想争一口气。
呵呵，就是为了那一口气。
一边仰起头喝着这火辣的酒，兰芸一边用余光看向林司南。
看见她这副模样，他高兴了吗？看见她为了争取回自己的项目而卑微的模样，他满意了吗？看见她惨兮兮的模样，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吗？
兰芸的双眼一阵的刺痛，因为林司南的眼神看起来那样布满心疼，而那样的心疼，难道是因为她吗？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的心里究竟有多恨她，又有多爱她。
爱恨交织，最让人疲累。
暗黄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溢出，然后顺着她那细长而白嫩的脖子下滑，落进了她的衣服里。
但是她丝毫没有去顾及，她只是抬起手擦掉了自己嘴角的那几滴液体，然后有点醉醺醺地看着林总：“林总，项目……可以谈谈吗？”
“项目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林总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林司南。
林司南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当一个旁观者，他只是想来看看，为了挽回自己的项目，她可以卑微到什么程度。
可以对任何人卑微的她，在他的面前为什么还要摆出那样高贵的姿态？
“林总直说吧，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这个项目喊停的？”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兰芸还没有失去基本的理智。
“这么想要挽回你的项目，那就求求看林总，也许他能回心转意。”而这个时候，沉默不语的林司南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而说罢他便点起了一根烟。
但是他并不是给自己的，他居然给兰芸递了过去：“要试试看吗？烟雾进入你的肺腑的感觉。也许那样，你可以明白，为什么人们在难过的时候也会选择烟这种东西了。”
这句话分明就是别有深意，兰芸自然也懂。
林司南的确是不抽烟的，但是因为戒掉她给他带去的痛，所以他开始染上了烟瘾。
而这样的瘾，一旦有了，就很难戒掉了。
这世间的许多堕落，都是因为心伤而起。
“不给面子？看来我说的，你都不听啊？”林司南脸上的一点点的笑意也在话音落下之后渐渐褪去了。
林总夹在这两个人中间，实在如坐针毡，他赶紧打圆场道：“不如兰总接着喝几杯？”
“不。”兰芸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司南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话毕她便站起身从林司南的手中接过了那根香烟。
她根本就不会抽烟，但是却还是倔强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深吸了口，但是因为实在没有吸烟的经验，所以这一口过后，她便呛到了。
于是她只能将这呛人的香烟丢进了一旁的烟灰缸内，然后急忙说了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因为这一口呛人的烟气，她肚子里的不舒服一下子全被牵扯了出来，让她一下子有了急切的呕吐感。
她一只手扶着这光滑的墙壁，一只手轻轻抚住自己的腹部的位置，然后来到了拐角处的洗手间。
她蹲在洗手池这里不停地干呕着，半天了，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片刻之后，她才感觉肚子里的胀痛还有呕吐感舒缓了些，她将脸靠近水龙头那边，然后打开了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