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熟悉的陌生人

旋转木马拼命奔跑,每一步换一阵热闹,云霄飞车疯狂转弯,听一声颤抖的尖叫。

苏小晴一步步慢慢走出游乐园,身后一声声尽是他人的欢笑,小孩的嬉笑,女人的尖叫……只是这一切现在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她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

苏小晴走在街道上,无数人与之擦肩而过,她只是那么静静的走着走着,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当年明辰带自己去游乐场的场景:

在四年前,那个冬天。苏小晴清楚的记得,那天路倩出去蹦迪,明辰给自己打了十几个电话,但是都没有被接到,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回拨过去的时候,明辰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吼,想到这,苏小晴淡淡的笑了。在那个时候,一切都没变,所有人和事都是那么和谐,明辰和自己在那个时候还是轰轰烈烈的爱着,而路倩,在那个时候,也还是可以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后来,明辰带着自己到处玩,在那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布满了两人的脚印,那天,他们的终点站就是那座游乐场。那个时候,苏小晴还记得,她当时拉着明辰的手执意要玩旋转木马,明辰招架不住她的糖衣炮弹,点头应允,然后自己就很高兴的坐上去,旋转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自己都能看到明辰站在原地朝自己招手对自己笑,当时,自己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甜,下了木马之后,明辰还带着自己,用小刀在石阶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两人的爱的证明。呵呵……苏小晴低低的笑出声,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和明辰都很害羞,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坚持着把名字给刻上去了,在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时间是最好的利刃,带走了所有。

一切事物都不是不可替代的,要不然,自己的好朋友不会和自己的男朋友上床,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不会在背地里捅自己一刀,自己一直以为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儿不会在心里一直恨极了自己……就像现在,还是一样的游乐园,还是一样的旋转木马,还是一样的人,那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又是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呢……陪在身边的人不一样了;来游乐园的心情不一样了;就连刻在石阶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当初是那么笃定的爱情,却原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曾经那么心心念着的人儿,现在也已作为人夫……小晴低着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对不起,你没事吧?”清亮的女声在苏小晴耳边响起。“没事。”苏小晴头也没抬,继续朝前走着。“好了,既然她没事,我们走吧。”熟悉又陌生的男生出现在小晴耳中,她猛然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一瞬间,恍若隔世。

“哎……小晴是你啊。”张悦看见苏小晴吃惊的说道。

“呵……是啊,好巧,你们出来玩吗?”苏小晴扯着嘴角看着搂住张悦的颜辉,还是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男生,只是,他早就是属于别人的了。

“是,悦悦想去游乐园,我就带她去游乐园玩。”颜辉看见苏小晴,眼里已没有一丝丝的波动,就好像只是对着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只是普通的打个招呼,淡淡的寒暄。

“呵呵……那祝你们玩的开心……”小晴不自然的笑笑。

“那我们走咯,再见,小晴。”张悦笑着和苏小晴打声招呼就挽着颜辉的胳膊高兴的朝游乐园的方向走去。

“再见……”在颜辉经过苏小晴的那一刻,颜辉轻轻的说了声。一个错肩,换来一声再见。

再见……苏小晴无声的说。再见,再也不见。

苏小晴跌跌撞撞的在人群中走着,眼泪就那样大颗大颗的向下砸,心忽然变的很痛很痛,再见……为什么是再见,颜辉,你知不知道,我要听的,不是再见,而是好久不见。苏小晴腿一软,就那么直直的跪倒在地,再也止不住大声哭出来了,泪水很快就浸湿了那张小脸。

身边的行人开始匆匆忙忙的走着,大家都忙着赶向自己要去的下一个目的地,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女孩子就那样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哗——”一场大雨倾盆而至,大街上的人纷纷为了躲雨,很快就走的一干二净,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瞬间就变的清冷无比,整天大街空荡荡的就只能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

雨水很快把苏小晴全身给打湿了,雨水划过她的脸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就那么大声的哭着,似乎在控诉这个世界,宣泄她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为什么,自己的好朋友要抢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那么信任的人会做出伤害自己如此之深的事;为什么,自己曾经以为会一直爱护自己的人现在见面了却只是一句简短的再见。

曾经的自以为是;曾经的信誓旦旦;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不离不弃,在现实的打压下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这件事做的不对,这件事做的不好,只是人的想法观念慢慢的变了,所以现在就变得物是人非了。

就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懂得的人很多,看开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就是因为看不开所以一直执着于那些事情中,渐渐的成了执念,连累了自己,辛苦了别人。

在人生这场游戏里,每天每时每刻,参与进来的人如此之多,多到数都数不过来,每个人在游戏里的游戏规则都一样,但是他们参与的方式却不一样,有的人在这场游戏玩的风生水起,好像所有事情都被掌握在自己手中,成竹在胸的样子;可有的人明明是主导者,却被游戏玩的很惨。

其实人生就是如此,在很多时刻,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身不由己,也正因如此,有很多事都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

苏小晴站起身,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站在公交车站下,等待着公交车的来临,远处一辆公交车徐徐驶来,苏小晴也没看是哪一路车,就上了车,车上很空,苏小晴随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浑身湿漉漉的,雨水滴答滴答的滴下,很快,苏小晴的位置周围就有了一大块水渍,被淋湿的头发贴在脸上,脖子上,凉凉的,有点不舒服。

苏小晴动了动脖子,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做好,头靠在窗户上,透过氤氲的水汽朝窗外看去,眼前一片朦胧,玻璃上的水汽很厚,模模糊糊的,苏小晴伸出一根手指,在窗户上画了一个笑脸,想想,又在笑脸的旁边画下了一个哭脸,指尖传来的微凉,让苏小晴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原来,自己还是可以感受到温度的吗?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窗户上的水汽慢慢变成水滴从窗上慢慢滑下,笑脸和苦脸的表情一先一后纷纷开始有水滴滑下,就好像笑脸和哭脸都在流汗一样,到最后流的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汗多了就迷了眼睛,渐渐地,笑脸和哭脸就像小丑流汗的妆,花了,直到最后看不见了。

苏小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个事物的出现和消失,花了的笑脸和哭脸那两块地方很快又有新的水汽给蒙住了。苏小晴伸手擦去窗户上的水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大雨中的城市总是显得那么朦胧,所有的景象都是朦朦胧胧的,房子,树木,车子,还有躲雨的人,那么多。苏小晴看见大马路上,有一对情侣在拼命的奔跑,男生紧紧的拉住女生的手,一直朝前跑,就好像要一直这么跑到地老天荒一样,恍惚间,苏小晴好像听见明辰在自己耳边笑道:“小晴!我要这么牵着你的手一直跑到天荒地老!”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她们刚交往,有一天两人出去溜达,明辰牵着自己的手在街上随意的晃荡,也是像今天一样,突然间下起大雨,两个人都没有带伞,身旁的人都拼命跑着想找个地方躲雨,明辰也忽然扯着自己就开始跑,但她们并没有找地方躲雨,而是淋着雨一直在街上跑,苏小晴还记得,那个时候,明辰笑的一脸灿烂回头对自己说:“小晴!我要这么牵你的手一直跑到天荒地老!”他说:“就算我们都变成老头子老太婆了,我还是要这么牵着你一直跑!直到我们跑不动了为止!”

那时候,他们跑着经过了很多地方,当他们经过一家音像店时,店里正在放苏打绿的《小情歌》,小晴听见青峰温柔的声音唱到:“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在那一刻,小晴看见明辰看自己的眼神是如此温柔,一眼,万年。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那时候的话还清晰的在耳边响起,在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悲伤不可遏制的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的无声落下。明辰……苏小晴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明辰……明辰……每念一遍,就像拿把刀子在自己心上狠狠的剜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刀刀见血。苏小晴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鲜血淋漓了,她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去想他,可是越是不能想,不该想,脑子就偏偏越要去想。

苏小晴恍惚间想起在很久以前自己看过的一本书,书上有这么一段话: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多痛苦。

原来世间的诸多痛苦,就是这样的吗?原来心动了,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么痛吗?泪水快速滑下脸颊,苏小晴呜咽出声。明辰,我现在很难受很难受,你在哪……苏小晴咬住下唇,狠狠的哭出声,哭的那么大声,哭的那么绝望。她俯下身子抱住自己,企图能让自己感受到一丝温暖,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了摸苏小晴的头,苏小晴愣了愣,她慢慢抬起头,一张挂满泪水的脸蛋就那么展现在来人的眼中。

“孩子,怎么了?看你哭成这样,你的父母要是知道的话该多心疼啊。”一位老大妈站在苏小晴面前,慈祥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对苏小晴的心疼。

苏小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勉强对大妈笑了一下:“大妈,我没事,您不用担心。”大妈坐在苏小晴身边,伸手替小晴擦去脸上的泪水,满脸慈爱的看着她:“孩子,我呢,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情,会让你哭的那么伤心,你知道吗?你的哭声让我听得心里可心疼了,不过,我猜,像你们这么大的年轻人,一般都是因为爱情吧?如果大妈说对了呢,那孩子啊,你就听大妈一句,你们啊,还年轻着呢,只是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犯不着像你哭的这么厉害。女人的眼泪啊,都是十分宝贵的,女人的眼泪是珍珠,颗颗都价值连城,我们应该把眼泪用在有用的地方,知道吗?”

苏小晴感谢的对老大妈报以一笑:“大妈,谢谢您。”老大妈摸了摸苏小晴的脑袋:“孩子啊,其实大妈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于感情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年家里人反对自己和男朋友在一起,就闹得要死要活的,但是你看,大妈现在不是依旧活的好好的吗,而且还活到了现在。孩子啊,你要记住,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要始终沉溺在过去,挣扎在过去的记忆里,那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直到回忆把你吞噬,那样的话你就永远陷在回忆的泥沼里出不去了,生活的真谛在于宽恕与忘记。宽恕那些值得的人,忘记那些不值得的人。”

“XXX已到站,将前往XXX的乘客……”公交车的提示音响起,老大妈朝窗外看了一眼,对苏小晴笑了笑:“孩子啊,加油,大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坚强起来的!”说完老大妈起身下车,在下车前,老大妈还回头看了看苏小晴,给了她一个加油的眼神,就走下车,在茫茫风雨中,老大妈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公交车缓缓启动,继续向前方行驶,苏小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迷茫,就像这般公交,一辆自己以前从未坐过的公交,走着一条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路线,走向下一个不知名的地点,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在打开它的前一秒,你永远也不知道盒子里会出现什么东西。

苏小晴慢慢把窗户上的水汽全部擦干,变得清晰的玻璃,折射出的是一个苏小晴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世界,窗外的风景很好,尤其是在雨的洗礼下,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污浊都被洗净,剩下的都是干净的如同新生。苏小晴看着窗外自己并不熟悉的风景,也许,这就是人生,每个人生都需要有一次不知名的疯狂的旅行,现在的自己就是在进行一次疯狂的一个人的旅行,在这次旅行中自己收获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以爱之名对这个或那个人进行伤害。而伤害的方式不外乎欺骗或者是背叛,前者或许还会给对方留有半丝幻想的余地,而后者,则是赤裸裸的在对方心里狠狠的插上一刀,一刀见血,不留半分余地,将对方狠狠的钉在十字架上。

或许,每个人做某件事情都有一些,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每个人的理由和故事都如此之多,让我们这些旁听者都为他们各自的不幸哀叹着。但是。同样的故事听得多了,对于遭遇着的不幸也就随之减少。

或许,有些事情其实真的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只是我们刻意的去把悲伤扩大化了,所以我们才会觉得难受到受不住。其实老大妈说的对:“生活的真谛在于宽恕与忘记,宽恕那些值得的人,忘记那些不值得的人。”苏小晴淡淡的笑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学会宽恕与忘记。

其实每个人一生之中心里总会藏着一个人,也许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尽管如此,这个人始终都无法被谁所替代。而那个人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被提起,或者轻轻的一碰,就会隐隐作痛。

就让明辰成为自己心里的那道伤疤吧,就算碰到的时候会隐隐作痛,但是这道伤疤的存在可以提示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傻事,人总是要在一次次的磨砺中成长起来,尽管越长大越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