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合女孩

七七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只身来到了希腊的小岛,圣特里尼。

如果没有海水的蓝色和白色的房子,圣特里尼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由火山创造的小岛可想而知不会富裕到哪里去。

可是七七梦境里的大海和那些白色的房子却把七七的心都融化了。七七无数次憧憬过这个地方,也在网上找了很多关于圣特里尼的资料。

圣特里尼早就成为了七七的梦。

不管七七梦里的圣特里尼是不是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圣特里尼,总之,如果没有逃婚这件事,可怕圣特里尼早已经存在于七七的记忆里。

现在,因为方铭的关系,七七不得不与圣特里尼划清了界限。虽然美丽,但他是方铭的圣特里尼,既然自己已经走出了方铭的世界,就没有理由去留恋方铭世界里的东西。

留在七七记忆里的只能是曾经去过的缅甸,仰望那里一座座佛塔,身边却没有方铭的影子。金色的佛塔在日落之前格外神圣,但是神圣得也有些孤单。当太阳落山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七七在旅店里却觉得自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

没有了方铭,自己无依无靠。

而来到越南,七七庆幸自己遇到了阿南,要知道,在异国他乡,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中国字都是兴奋的,别说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从烟雨江南出来的同龄人。

但是阿南终究不是方铭,他也代替不了方铭。

方铭会抛弃自己,阿南却绝对不会,这也是七七所珍惜的方铭品格之一。

七七刚来到越南,看着满稻田的人都穿着白色的袍子,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排除了一样。

可是,方铭的世界已经容不下自己了,自己不来这个世界,又能去哪里呢。

还好,还好自己拥有了有阿南存在的三年。

这三年里,是阿南一直陪自己聊天,帮自己解决各种问题,护照丢了帮自己去补办,生病了是他照顾自己,不开心了是他逗自己笑。

也许人生中就是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无论过后会再出现比他好上几倍的人,都比不上他在心中植下的那一小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人真是犯贱的动物,七七想。

为什么眼前明明有美好的未来,自己就是打不起精神去拥有,死死地扣在方铭这一环上。

不过,七七确信方铭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利用更多的时间去忘掉方铭,用更多新的回忆去埋掉旧的回忆。

虽然,这个小镇上有太多方铭的足迹,但是他人不在这,七七可以把这当做对自己的一种历练。

当有一天,七七看到小镇上的一颗石子,一面老墙,都不会想起方铭的时候,自己就是解脱了。

彻底从十几年的爱恨之中抽离出来,成为一个会向前看的尚七七。

七七和阿南在小镇子上过得很安生,花店的生意也不错,大家都喜欢有事没事买几支花回去插着。所以七七和阿南的生活来源不成问题,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是七七喜欢这样安静地过日子。

七七给外婆做好早饭就赶去花店,阿南早就已经开了店。

“阿南,你这么早啊!”七七走进店里去。

“今天早上去了花市,你赶紧把那些新鲜的花放到门口卖吧,大家都很需要的。”阿南查看着店内的东西。

“好。”七七放下包,到店的后门从阿南的车子上搬下花来。

“七七,有个事忘了和你说,你看。”

七七走过去。“怎么了?”

“今天很早很早的时候,我一开店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位先生,他让我们每天送一束新鲜的百合过去,一个月居然给800块。”

“百合?送哪里去?”

“曲巷48号。”

“曲巷那边早就没有本地人住了,看来应该是外地人租的。”七七说。

曲巷是一个老胡同了,说来也怪,曲巷里的人好像都约好似的出去工作,于是久而久之,曲巷就空了下来,现在都是外地人在住着。

“是啊,我看我们镇子有很多衣着光鲜的人。”阿南道。

“这笔生意好是好,但是要你每天去花市,有点不值得。”七七道,有点心疼阿南。

“没事,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我已经接下这笔生意了。”阿南帮七七搬花。

七七点点头。“也好,可以给外婆存点药钱,你知道老人生个小病常有的事。”

“还有给你自己换几身衣服。”阿南笑说。

“你又提这个了,再漂亮的衣服也没用,我穿给谁看啊?”七七说。

“穿给我看啊,我不是人啊?”阿南道,佯装生气。

“好了好了,拿到那笔钱再说吧!”七七也过来搬花。

新鲜的花摆在门口,七七搬了小凳子在门口除去花刺。

“玫瑰花的花刺很厉害的,你小心一点。”阿南提醒。

“知道了。”七七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玫瑰花。花刺确实又大又锋利。

可是方铭偏偏喜欢玫瑰花,花如其人,古有周敦如喜欢荷花,富贵闲人喜欢牡丹,行云喜欢玫瑰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行云就像玫瑰一样浑身长满了刺,可是方铭心甘情愿地被她的刺伤害,心甘情愿地做她的花奴。

世间的人呐总喜欢互相伤害,互相等待,又互相怨恨,互相深爱。如果没有爱情,世界上会不会简单许多?

……

过了一个月,阿南很兴奋地从那位先生那里拿回八百块钱。因为七七不会开车,曲巷离花店又有些远,每次的百合花都是阿南送去的。

七七拿过八百块钱,拿出六百给阿南。

“这是你的,我拿两百。”

阿南没有接过钱。“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多劳多得。”七七淡淡说到。

“尚七七,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我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那么多钱……”

七七沉默一会,开口道“阿南,虽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总是要算清楚钱的事,不然……”

“你不用说了!”阿南赫然打断七七的话。

阿南再也不说一句话,进到店里去包花束了。

七七深知等待的滋味,所以不愿让阿南等待,如果那时候方铭能决绝地放开自己,自己也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所以七七要早点放开阿南,这是过来人的祝福。

阿南自然知道七七的用意,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七七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三年了,顺其自然就应该在一起。

不过七七好像不是这样想的,也许,也许七七只是需要时间,阿南这样安慰自己。

中午吃饭时分,七七回去给外婆做饭,阿南看店。七七给阿南带来饭菜,阿南接过饭盒,顺时就把六百块钱塞进七七手里。

“这钱,是给外婆的。”

七七楞了楞,似乎觉得再拒绝阿南有些太不给情面,便收下了。

“对了,那位百合花先生长得怎么样啊?”七七扯开话题。

“嗯,看样子是个很有钱的人,我到过屋子里几次,家具倒是新的,不像是老主人留下来的……对了,他还有个女儿吧,像是从小在国外的,对着我叽里咕噜一堆洋文。”

七七被阿南好笑的语气逗乐了。

“你好歹读过大学吧,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深奥的单词,你还会听不懂啊?”

“小孩子口齿不清难分辨嘛!”

七七一个人还是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正言道“对了,每天会下雨,好像挺大的,你就别去花市了。”

“那怎么行呢,那个男人指明要新鲜的百合,不去花市哪里弄得到?”

“你和他解释一下嘛,人家肯定也是通情达理的。”

阿南摇摇头。“你也是傻,天气预报都是骗人的,又不一定会下雨,行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

第二天,天都没亮,七七就睡不着了。她知道这个时间点阿南已经去花市了,所以打电话给他。

“阿南。”

“七七?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现在还早呢,多睡一会吧。”阿南柔顺细语。

“我睡不着,这不是担心你嘛?今天都说了会下雨,我看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你要赶紧回来呀!”七七道。

“我才在去的路上呢,行了,又不是地震,只是下雨,不会有事的。”

“要是下雨我也就不管你了,是大暴雨……”

阿南在电话那头失笑“你怎么就跟怨妇一样,暴雨就暴雨,你都活了三十年了,难道没有见过?行了,我要挂了。”

“好吧,自己小心哦。”七七只好悻悻地挂掉电话。

七七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天气越来越不对,七七没心思再睡觉了,起来给外婆做早饭。得到外婆也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了。

“哟,这天下雨了……阿南是去花市了吧,可千万别下大来,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点不好,雨一大路就不好走……”外婆念叨着。

“可是今天天气预报就说是大暴雨啊,我真担心阿南回不回的来。”七七盛了粥给外婆。

“丫头……我老婆子问你,你要和我交个底。”外婆神神秘秘的。

“你要问我什么?”七七问。

“你和阿南……做的成夫妻不?”外婆用他的问法问七七,粗犷简单。

“外婆,我都和你说过了,我和阿南只是朋友啊!”七七说。

“那你还是想着老方家的儿子是不是啊?”

“外婆!我和方铭已经没关系了,再说了,人家到哪里结婚了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就别瞎白扯了。”外婆不服气,眼睛突然充满了兴奋之情。

“谁说呢,前不久他还来看过我呢!”

“他来看你?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已经快一年了,你提起他来我才想起来,那次他来看了看我就走了。”外婆说。

“那外婆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七七问。

“这我倒真不知道,他看看我,留下点补品就走了,哦,不过他给我留了电话号码,我去给你拿来。”外婆起身。

七七忙阻止“不用了,外婆,都过去了。”

七七把外婆又拉回座位上。

“行了,外婆,我要赶紧吃,吃完去花店,待会阿南回来了要是下雨了也可以帮帮他。”七七又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口粥。

雨越下越大了,七七打着伞步行到花店里头。

七七在店里等着,阿南的电话打了过来,七七就已经预感事情有不妙。

果然阿南那边的雨听起来很大很大。

“七七,我这边雨下的太大了,暂时回不来了,你看看店里有那位百合先生的电话,你打个电话过去道歉吧,说今天百合实在送不过去了。”

“你人没事吧?”七七问。

“没事没事,你放心吧,雨小了我就会回去。”

“好,你自己小心啦,看你下次还敢歧视天气预报嘛!”七七笑着说。

“不敢了,下次不敢了。”阿南也笑说。

七七挂了电话,找到桌子上百合先生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说话的竟然是个小女孩。

“你好。”七七道。

小女孩似乎在叫他的爸爸。

有脚步声过来了。“夕琳,以后不许自己接电话好不好?”

“呃,先生,是这样的,你也知道现在下大雨,我们去花市的车子回不来了……你在我们店订的百合花今天不能送来了,你看……”

小女孩似乎又抢过了电话。

小女孩的意思是自己今天非要把百合送去?

“先生,要不这样吧,新鲜的花我们没有,但是还有我们经过处理的一些百合的花苞,您泡在水里几天就会开了……我给您送过来吧?”

“麻烦。”低沉的嗓音像极了一个人。

七七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拿了几株百合打着雨伞就出门了。

烟雨蒙蒙的小镇虽然好看,但是暴雨一来,也是很毁形象的。一切都让人恨不得自己长一对翅膀,而不在街上逗留一秒。

七七来到曲巷,这条巷子以前很老旧,但是自从租给外地人之后就修缮了。

“曲巷48号。”七七自言自语着找到门牌号。

七七敲了敲门,门马上就开了,七七最先注意到的是是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再往上看,就是开门的大人。

翻起没有刘海的头发,细长的一对眼睛,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穿着深灰色T恤和卡其色的家居裤。

“七七。”男人开口叫出七七的名字。

“方铭……”这个名字不自觉地就从七七嘴巴里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