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对她躺在月无殇的床上,向晴已经能很淡定地接受了。
下床时因为衣摆过长,她差点摔跤,拢了拢身上的长衫,走出内室,已经不见月无殇的踪影了,去哪儿了?
“哑四哥哥。”
看见有人来送饭,向晴立刻上前。
看哑四一直盯着她身上略微凌乱的衣裳,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昨夜她的衣裙被火烧的破了一个大洞,她现在身上的长衫还是月无殇提供的。
她身上似乎还留着淡淡的栀子香,轻轻滑过鼻间的是软软的香息。
一想到月无殇身上的气味笼罩在自己的周围,她的面上不禁涌起一股热气,耳根处也开始火烧火燎。
“对了,少主呢?”
哑四比划了一阵,向晴也有了经验,不过也只能看懂个大概。
他出谷了。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吧,向晴的心情莫名有些落寞。
看着远去的人影,哑四又是头一歪,挠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月无殇不吭一声就走了,向晴做事也没精打采的。
雪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想着向晴是不是对出谷的事情念念不忘。
“小晴不喜欢谷里的生活吗?”
看着一直叹气的向晴,雪莲出声问道。
向晴回过神来,却没有将雪莲的话听进去,她刚才满心思想的都只是月无殇。
月无殇?
因为这个认知,向晴自己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会想起那个冰块呢,他顶多是将她抱上床,可能只是基于爱幼的思想,这又不能说明什么,她又何必纠结。
“小晴。”
“啊?”
“在想什么?叫了你那么多声都没回神。”雪莲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啊?对了莲姨,还有没有糕点,我肚子有些饿了。”向晴捂着肚子,一脸的可怜状,雪莲见状勾了勾她的鼻尖便起身张罗。
刚才还一脸俏皮的人儿此时立刻脸色绷直,晶亮的双眸渐现痴芒,不知不觉她又开始发呆了。
瞬间钻进脑子满满是月无殇的身影,她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一定是疯了。”
咕哝完之后,她一脸挫败地趴在桌上,看起来无力极了。
水镜山庄
“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小婢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要是敢给我搞砸,小心我把你卖到妓寨去!”海天娇恶狠狠地说道。
小小年纪就懂得威胁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慈眉善目之人,小丫鬟听了之后,果然吓得腿软,唯唯诺诺地上前。
可是还是一步三回头,在海天娇握起拳头无声地威胁下,红着眼眶走到了一间厢房的门口。
当她犹豫着伸手想要敲门的时候,门却不期然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入目的是一位翩翩公子,大约十五六岁年华,可是却已是身形绰约,星眸皓齿,一派温润尔雅的形象。
玉带束发,如墨般长发披散于肩,一身锦衣长袍越发贵气逼人,腰间流苏配饰缓缓而动,回神之际,修长笔挺的身姿已经滑至跟前。
“牧……牧……”因为紧张,她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牧祈天认出这是水镜山庄大小姐身边的侍婢,看她紧张得快要将自己的舌头咬下,不用想也知道现在那个大小姐就藏在暗处。
想起这位毅力持恒的大小姐,牧祈天就感到十分头痛,佳人芳心偏偏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海天娇藏在旁边的绿丛中都快急死了,一个心思地责怪身旁的丫头笨手笨脚,一句话都传达不好。
“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牧祈天出声说道。
他说完就绕过婢女准备离开,刚才连话都说不好的人更加着急了,如果人就这样走了,她的下场一定很惨。
情急之下,伸手便拉住了原本准备擦肩而过的人。
不仅牧祈天神情讶异,就连“始作俑者”都惊得忘记了动作。
“臭丫头你在干吗!”还是海天娇沉不住气打破了这层僵局。
一听见自家小姐的河东狮吼,小婢立刻缩回了自己的手,抬头便迎上了自家小姐火炽的面容,她赶紧低下头去,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海天娇一想到面前这个卑贱的婢女对自己的心上人做了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要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近与人接近过,而她竟然敢……
传闻不假,今日一见更加觉得闻声不如见其人,这位小姐果真是了不得。
不用看都知道面前的这位婢女已经吓得肝胆俱颤了。
如此骄横满盈,当真是世间恶女子了,举止全无女子风情,眉眼之间的风情淡了不少,只剩下憎恶有余的面容。
牧祈天不自觉深锁剑眉。
瞧见意中人面色肃穆,海天娇暗暗叫着不好,她闯祸了吗?
一想到可能引起牧祈天的非好感,她再也不敢作恶,立即收敛品性,对人盈盈一笑,一派大家风范。
“牧公子,刚才我的丫鬟造次冒犯了你,还请你海涵。”海天娇说完盈盈施以一礼,看起来谦谦有礼的模样,完全不似刚才的强悍。
牧祈天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会做戏,可是面色依然温润。
“无妨。”
看人似乎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对自己有什么负面的情绪,海天娇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晚沁园楼有鉴诗大会,我想……”
“少爷,城主有要事相商,叫你去一趟他的房间。”随身的侍从自远处疾奔而来,截断了海天娇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在下还有琐事在身,就不叨扰海小姐了。”
待海天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面前的人就已经走远了,她气得直跺脚,只差一点,就只差了那么一点。
早知道她就自己说了,现在还弄巧成拙,这一切都要怪谁,她转身恶狠狠瞪向身后怯懦哆嗦的人。
似乎感受到周围压抑的气氛,小丫鬟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她在心里叫屈,这下又免不了皮肉之苦了。
“海家大小姐是否属意于你。”
“父亲。”
牧祈天听着牧相城的话不似疑问,倒带了几分思虑,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出声唤道。
“既然你无意,海夫人那边我会替你回绝。”
父子心性,一看儿子的面容,牧相城便明白了几分,与海家联姻,诸多方面都要纳入考虑范围之中,说不定是祸非福,所幸孩子也还小,他婉言回绝也不是难事。
“海夫人向父亲提及此事了吗?”牧祈天有些讶异,难怪今日海天娇会出现自己的厢房之外。
如此快的动作,他还当真不知道海夫人是这般想要拉拢赤城。
不由暗瞳凛冽。
“只是拐弯抹角提起了你的婚事,我看这事还要问过你才能作准所以就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海夫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外人只知水镜山庄有“书生君子剑”海御风,却不知其后还有一个锋芒暗藏的秦雨露。
二十年前的梅山混战,月煞在那一役中羽翼折损,从此没于江湖,而水镜山庄却声名鹊起,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若是当日他早一步寻到了那里,她也不会香消玉殒,思及此,牧相城的心里只剩下悔恨。
长叹一声,饱含着无尽的哀思。
很难看见一向雷厉风行的父亲会流露出这般惆怅的模样,牧祈天深觉怪异。
“您……”
“好了,你先下去吧,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起程回赤城,至于海夫人那边我会交代清楚。”
敛起眉间的愁绪,牧相城转身望向窗外,向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水镜山庄是个是非之地,早日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牧祈天鞠首退了下去。
阖门之际,隔着门缝他看见父亲笔挺若松柏的背影似是老了十岁,有着数不尽的落寞。
又是想起了那个人吗?虽然父亲从未提及,可是自懂事起,他记忆里也就有了父亲心中思念的那个人的轮廓,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无法替代的一个女人。
他每每问起,母亲只是抚着他的头,弯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苦涩。
心中无唯一,却甘心厮守,可见母亲痴情。
可是他却知道母亲无恨。
黑发丝丝缠,落至郎膝前。
迷离之际,母亲伏在父亲的膝头,只听她如何地感谢自己毕生父亲给予的点滴的幸福,眼里只有知足,瞧不见一丝怨懑。
那时他才知道什么叫情到深处无怨悔。
只愿找到白首不相离的一个人共度此生,所以便也不能将就海天娇,不过思及她蛮横的模样,怕是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胭脂水粉喽,上好的胭脂水粉。”
行至小贩摊前,月无殇眉头紧皱,似在思忖什么。
“这位公子,要买胭脂水粉吗?这些都是上等的脂粉,过些日子就是七夕了,买给心仪的姑娘当礼物吧。”小贩边说边打开脂粉盒,一脸的热情。
月无殇依然面无表情,刚才还热情洋溢的人此时看见面前人一张黑脸,手下一顿,笑容僵持在脸上。
月无殇极其认真地审视摊位上的各式各样的脂粉,他面色不禁一凛,闻着这些刺鼻的味道,一想到清新如她,若是涂上这些庸脂俗粉,怕也是会玷污了那样的好颜色。
转身欲走却瞥见摊位上不起眼的地方躺着一枚镶着兰花的钗子,伸手拾起。
兰花吐芬,她应该很适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