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咦?”
小贩有些奇怪地看向月无殇手中的兰花钗子,过了许久,和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才反应过来。
“哦,一两银子。”
月无殇看了一眼手中的钗子,手上并没有动作,小贩以为他是嫌贵了,刚想说话,一枚金锭就弹落在面前。
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也无暇顾及月无殇是否已经离开了,拿起桌上的金子就放在嘴里咬,看着依然明晃晃的金子,他彻底傻眼了,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身影。
“我还没找钱。”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看客人来了,小二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视线移至男人俊俏的面容之时,愣愣出神。
飘逸的白衣飘过,如谪仙一般的气质引得无数人侧目而对,就连识人无数的店小二也不例外。
“给我一间厢房。”
面对众人探索的目光,月无殇直觉不舒服,转头催促着出神的店小二。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当,反应过来的小二面色鞠然。
“客官这边请。”
看人消失在自己楼梯的转弯处,众人也拾起了自己的视线。
“这间厢房环境清幽,最适合休息,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里外招呼着。
因为客流来往江南江北,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所以看见什么人都觉得自来熟,月无殇并无意搭理,可是他却在自说自话。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一看就不是城里的人,对了,晚上本楼会举行一年一度的鉴诗大会,到时青英荟萃,客官可以好好凑一下热闹,不是我自夸,我们……额,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客官休息了。”
就在小二激情洋溢地演说的时候,一张冷脸猝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他不由噤声。
看着聒噪的人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月无殇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瞬间他想起了家中的那位小灵精,她也是这般热情非常人。
家?不知不觉那个地方已经让他有家的感觉了吗?他自己心中也暗暗觉得吃惊。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是很讨厌。
“什么?娘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会帮我的!”
海天娇得知赤城一行人明日都要离开的消息,哭得梨花带雨,秦雨露是怎么也劝不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大哭大闹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闻声而来的海御风一进楼院就听见自家女儿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由脸色微沉。
海天娇虽然蛮横惯了,可是自小就畏惧自家的父亲,也不怎么与他亲近,如今看他板起面孔的样子,不由地收敛了哭声。
但是风雨欲来之势岂是能见收就收的,最后只能委屈地抽泣,一张小脸埋在秦雨露的身上,生怕撞见父亲面上的严厉之色。
秦雨露将丈夫的不耐与女儿的惧怕都瞧在眼里,心下黯然,对于她们母女,他从未真心相待过,就算天娇还是一个孩子便已能分明自己的父亲是否真的关心自己,这二十年来,他可当真是伤透了自己。
“你先回去,娘和你爹谈些事情。”
海天娇闻言,诺诺地看了一眼坐在诸位上的人,拾着微微有些不稳的步伐上前,低着头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看自家女儿走远了,秦雨露才开口道:“孩子还小,你就一定要这般词严令色吗?让她如此畏惧你这个做父亲的,你心里也就舒坦了?”
秦雨露这话说得怨气十足,这二十年来,她自问能忍的不能忍的都扛了下来,她从未追究他心里是否有她,可却不能看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这般疏离。
“小?她如今这般娇纵也都是你惯出来的,慈母多败儿,我是不希望有一天她把我水镜山庄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海御风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让秦雨露面露难堪,红唇抿紧,眼角也因情绪的起伏裂出了惯于伪装的一抹情绪。
“原来在庄主的眼里,我和天娇都是水镜山庄的污点啊,只是不知当日的纯纯之水能否洗去今日的污点呢?”
秦雨露的一番话令海御风的脸色微变,大掌掠过之处,桌子立即裂成两半,摇晃着屹立在风口浪尖之处。
自从二十年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自己的面前发火,纵使是因为那个女人,但是这把火却是她挑起来的。
秦雨露的心里莫名觉得舒坦,他们让她难受了二十年,而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岁月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他已经苟且偷生了二十几年,当年即错了,今日他便只能将错就错。
看着面前风华依旧的女人,岁月何尝对她留情,蹉跎了他的一生,却也苦了她一世,他们何尝不是在互相折磨呢。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海御风起身却再也没有看过秦雨露一眼。
执着了二十几年的人竟突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不爱又怎么样,他们注定捆绑一世,而那个女人也别想争的过她。
“你若真心为天娇好,就别让她再重蹈我们的覆辙,一代人的恩怨也够了。”
临走之际,海御风的声音绕过悬梁,倾入了夜雨的风声中,徒留一室的惆怅。
秦雨露跌坐在椅上,瞅着不停拍打着窗沿的风雨,“知乎知乎”的声音似是一道枷锁紧紧地捆绑着她的身躯,她的意识。
秦雨露想,他的话,自己又何尝没有思量过,只是感情的事若是能用理智来控制,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强人所难之人了。
堪不破名利枷锁,眼看他起高楼,他宴宾客,喜庆是人家的。有朝一日,眼看他楼塌了,那悲伤就是自己的。
“呼……”
疾驰的风肆意拍打着窗扇,惊醒了床上睡得本来就不是很安稳的人儿。
向晴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望着头顶上的床帐发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腾地从床上跃起。
利索地穿戴了一下衣服,及腰的长发也只是随意地用手帕扎起。
“哇,都吹成这样了。”
看着东倒西歪的花圃,向晴不禁哀嚎,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她撑着一把小纸伞小心翼翼地踩进花圃之中,雨水灌着泥泞的泥巴,她如行走在沼泽地一般,绣花鞋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土。
行进之时,脚越发沉重,风雨似乎有越来越大的倾向,她把心一横,干脆将鞋袜都给脱了。
光着脚,如泥鳅穿于地,动作也利索了许多。
她在花圃的四周插满粗壮的木块,用粗绳加以固定,花圃的面积不是很大,可是却也忙坏了她。
天上雷声轰鸣,雨遽然而下,迎面而来的风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一身衣裙早已裹了泥巴混着泥水,带着夏日的浊气一同缚在了她的身上。
将事先准备好的稻草扑在了架子上,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保得一地珍贵的奇花异草万无一失。
看着面前自己辛苦的劳动成果,她露出了开怀的笑意,可是却大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当然冒失是要付出代价的。
雪莲有些焦急地唤醒正在熟睡的无忧。
“你确定人不见了,会不会去别的地方玩了?”无忧说完这句话马上惹来了身旁佳人的一记白眼,这大半夜刮风下雨又是打雷闪电的,到哪里去玩。
无忧突然也觉得自己说了很白痴的话,赶紧挽救自己在佳人心目中的形象。
“你别着急,我马上去出谷的地方看看,你在这里等我,雨大湿气重,别再着凉了。”无忧说完将外袍脱下披在雪莲的身上。
“我就是不放心啊,这样恶劣的天气,万一她要是寻到了出口处,冲动之下做了傻事,有个好歹怎么办?”雪莲此时已经是方寸大失,拉着无忧就要一同去寻人。
无忧无法,只好拥着她尽量不让她被风雨所侵,只是两人前脚还未跨出庭院,就看见远处有一个黑影塔拉而至。
天太黑,瞧不真切,等人走近了,无忧和雪莲皆是吓了一跳,面前这个满身脏污,整个人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的吃惊还没有维持多久,向晴就已经出声了,雪莲一看身形与向晴无异,如今又是她的声音,这才断出这人就是向晴。
虽是讶异,可是还不忘指使无忧赶紧去烧热水,心头却在狐疑,这个小丫头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阿秋。”
“赶快把姜汤给喝了,夜里蒙一觉,明日也就没事了知道吗?”
向晴接过姜汤,一口气喝下,感觉舌尖微辣,自喉咙口处也觉得暖洋洋的,本来冰冷的四肢渐渐暖和起来。
雪莲替床上的人儿掖好被子,看她睡意渐深,起身准备捻息蜡烛,可是刚刚已经昏昏沉沉的向晴突地睁开双眼。
“不要熄灭蜡烛!”她的声音带有一丝恐慌,没有防备的雪莲也被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刚才已经倒下的人儿此时苍白一张小脸望着她。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看她,只是透过她看向某处。
摇曳的烛光唤醒了她心底的某种恐惧,肆意疯长的情愫在压抑的空间更加肆无忌惮,向晴全身抽搐,双手抵着嘴唇,嘴里喃喃雪莲也不懂的话语。
“没事了。”将怀里的人儿搂紧,雪莲再也不敢离开半步,即使是最纯真无知的年纪,那抹阴影依然没有办法消散。
这个孩子想起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