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夫君无碍吧?”秦雨露跟着大夫出了内室,看着大夫面露难色,有些担忧地问道。
大夫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随即转头看向秦雨露。
“实则怪已,庄主身上多处伤痕,可是却只见皮下三分,并未伤及筋骨,可见伤人之人并无意致人死命。”老大夫想不明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伤人手法如此巧妙。
既不是刀剑所伤也不是暗器所致,皮肉开绽之处令人诸多苦楚可却不危及性命,特别是手腕上的那处伤痕,再深及一分,那只手只怕是要废了。
长叹一口气,看来此人怨恨颇深啊。
“那我夫君手腕上的伤?”
“夫人不必忧心,我已用金针为庄主续脉,只要好好调养,必能恢复如初。”大夫言之凿凿,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
秦雨露松了一口气,亲自送大夫出了房门才转身回到房内。
居高临下,看着虚弱的丈夫,秦雨露的心里五味杂陈。
能伤他的人没有几个,那人到底是谁?
正分神思索的时候,外间传来下人压低的禀报声。
“什么事?”收起思绪,秦雨露正了正面容抬脚出去。
“赤城城主欲离开,让我向夫人禀告。”
“知道了。”
秦雨露摆了摆手,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可是此刻心上却无比烦乱,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必城主也听闻了昨夜之事,庄主如今还昏迷未醒,请恕我不能相送了。”秦雨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夫人不必客气。”牧相城双手抱拳,刚毅的面庞没有彰显多余的情绪。
他刚要转身离开,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没想到威赫江湖的赤城城主也是一个鼠辈,如今遇到点事就害怕得准备卷铺盖滚蛋了,我看以后赤城还是改名叫鼠城好了,尽养出一些无胆鼠辈。”
牧祈天到底还是年轻,被人激将便有些气不过准备上前理论,眼眸里全是炽热的火焰。
牧相城适时地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
牧祈天明白父亲的用意,愤愤不平地退了下去。
牧相城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此人是戊戌门的门徒,暂任戊戌门掌舵之位,还未即位,为人便十分跋扈,态度嚣张自然不在话下,许多同道中人心中早已不满,不愿与之为伍。
如今他怕是把武林同道中人都给得罪光了吧。
牧相城也未发作。
只是同前来的一道众人握拳致别。
“在下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那些人也给牧相城面子,纷纷抱拳回礼,只有刚才那人一人在唱独角戏,此时看众人不买他的帐,脸色已经如同从染缸里漂过一般,五彩缤纷,就像跳梁小丑一般很是难堪。
“牧城主是何许英雄豪杰,有些人就是爱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看赤城的一行人走远了之后,有人出声说道。
其余的人也是纷纷附和,只留那人成为众矢之的,恨恨地看向牧相城离去的方向。
众说纷纭,可是谁又不想真的独善其身。
枪打出头鸟,谁又心愿成为那样的冤大头。
向晴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可能是因为出汗的原因,身上黏腻腻的越发觉得难受。
她有些吃力地想要起身,可是却有什么东西从被窝处滑落。
东西刚好落在床沿上,她定睛一看,是只白玉簪子。
心下狐疑,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雪莲进来就看见伏在床头发呆的向晴。
“我好多了,对了莲姨,这个簪子是你的吗?”向晴扬了扬手中的簪子。
为什么感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么奇怪呢,难道是自己在昏迷之中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向晴的心里有些不安。
“你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她不会将自己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事情翻成几个版本在那里迷糊呓语吧。
这样别人不会将她当成怪物来看才怪。
向晴揣着些许不安地看向雪莲,试图想起什么,可是大脑依旧是一片模糊,她只记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月无殇的声音,之后一切就不在自己的意识范围之内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心情忐忑地问出口。
“莲姨我说了什么吗?如果我说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头脑不清醒,绝对不是真的,我是精神错乱,没错,就是精神错乱。”
向晴赶紧补充道,又生怕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在她贫瘠的词汇中努力搜寻出“精神错乱”这四个字,连珠带炮地吐完这些话,她感觉背上干透的单衣又湿了一块。
“精神错乱?”这下轮到雪莲糊涂了,她遇过不少的奇难病症,可是却从未听闻有一种病有着这么怪异的名字。
向晴知道自己又在说“外星语”了,看人不解的模样,她也没心情解释那么多了,只希望自己的身份别被拆穿才好。
“莲姨,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你只要记住我病中说过的话都不做准。”
“你说什么?”
哇,顿时感觉冷风嗖嗖,她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身子更往被里瑟缩。
雪莲将向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又看见月无殇铁青的面容,心想这孩子什么不好惹,竟然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又把什么都忘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看床上的人儿一直向她使眼色,她也是爱莫能助。
“莲姨,你先出去。”盯了一会面前的人,月无殇开口说道。
“莲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向晴下意识觉得此时的月无殇很是可怕,相比之下她觉得还是有一个人同她一起面临暴风雨的前夕会比较好。
不然病才刚好,难保下一秒不会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掐死。
可是她才刚开口唤雪莲,一记眼刀便飞了过来,她僵直身子再也不敢动弹。
雪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月无殇。
“无殇,小晴病才刚好,如果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要多包涵。”雪莲临走之前不忘替人求情。
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月无殇不会对向晴有什么严厉之色,可是两人相处,她心里总是止不住担心。
向晴看着门渐渐阖上,心也慢慢沉了下去,这下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师父,你回来了。”
是她的错觉吗?向晴觉得身边的气压顿时下降了好几度。
看着面无表情的月无殇,向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这也难怪,以前月无殇就是这样一副皮相,实在很难让人揣摩出他的喜怒哀乐。
向晴自然也不是那么心细的一个人。
看月无殇没有言语,她继续热络地攀谈。
“师父来看我,我这病也好得特别快。对了,师父出谷给我带礼物了吗?”
听着向晴口中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月无殇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似乎将她说过的话都忘了。
视线触及她手中的簪子,他的眼神微闪。
“喝药吧。”
月无殇无话,端起桌上的药走到床头。
距离很近,向晴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隐隐浓厚的栀子香,不似长衫上的稀薄,而是真切地感觉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向晴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眼睛甚至不敢与月无殇有任何的交集。
“我自己来。”
当月无殇将汤匙递到她的嘴边,她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准备接过。
可是月无殇只是冷眼瞟过,原谅她不够勇敢,很没出息地缩了脖子任人宰割,今天冰块真是特别热情啊,难道这就是“出谷后遗症”。
他一口一口地喂着,极具耐心,只苦了她脖子僵硬,半边身子早已麻痹。
今天他为什么这么反常,向晴不由开始打量面前的人,眉眼之间依旧冷若冰霜,视线下移,唇形削薄,唇色极淡,她很难想象从这样的唇间能吐露出怎么样醉人的情话。
她大概是真的脑子烧坏了吧,不然怎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冰块会抱着她?可是这如果是真的又该多好,她在心里奢望。
向晴正发着呆,月无殇便要起身。
似是惯性使然吗?当她的手拉着他的衣裳的时候,她感觉熟悉的一幕在脑中闪现。
好像梦中她也是这般拉着他的。
月无殇微微侧首看向她,他漆黑的瞳眸饱含着某种期待,冰冷的面容也似化了一般。
只是清醒的向晴并没有病中那般无所顾忌,她的手渐渐滑下,连同月无殇的心。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月无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坐在床上的向晴莫名觉得委屈,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淡淡的话语,眼里盈满的晶莹径自滑落。
雪莲不知道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自从月无殇那日从莲花落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过来,就连水榭也不让人靠近。
而身边的人儿大病初愈也明显没有以前爱笑了,经常一个人坐在花圃上发呆,她性子活泼,很难得能有这么安静的时候,这般死寂,很难不让人忧心。
向晴看着被自己修整过的花圃,面色幽然。
不是说他最珍惜这些药草吗?为什么一连几日都不见他的踪影呢?
她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莲姨说那只木兰簪子是他所送,其余便没有多说,她知道莲姨是希望她自己想起。
难道那些都不是梦,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