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牧祈天纠结自己对向晴的心意的时候,向晴整张小脸已经布满了阴云。
本来热情攀附别人的小手也径自垂下,小脑袋歪向一旁,顿时没了精气神。
“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有试过被当成笼中之鸟豢养的感觉。”向晴依然一脸挫败。
对她来说这里有珍贵的家人,却没有可贵的自由。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也是深知其中的道理,可是终究是抵不过心里的悸动。
牧祈天虽然不是很了解向晴的心思,可是从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了她的活泼,她的豪放不羁,有着不同于一般深闺女子的飒爽。
所以她才会讨厌被束缚的感觉吗?这点倒是和他不谋而合呢,在母亲离世之后,他也是自小跟随师公学武,走南闯北地到处历练,所以早已习惯了漂泊,让他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他也会不自在。
“你想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吗?”
牧祈天抛下鱼饵,就看鱼儿要不要自愿上钩了。
果然这对于一直闷在谷里的向晴的确是一大诱惑,她灰暗的眸子一亮,一脸期待地看向牧祈天。
牧祈天看着她孩子气的面容,仿佛因为拾了自己给出的一颗糖,她嘴角的笑意也无比甜人。
他的心里因为她莫名觉得满足。
于是牧祈天就像说书人一般讲着各色江湖趣事,而向晴也一脸聚精会神地听着,精彩处,竟也拍案叫好,牧祈天被她逗得连连发笑。
他自小待人温和,可是却很少发自真心地笑过,她是第一个能让他毫无戒备地敞开心扉的人。
他喜欢她的笑。
两人就像久违的知己一般,毫无男女芥蒂地坐在床沿上畅聊,可是却苦了房外的人。
无忧一早就端了药送到牧祈天的房内,可是让他震惊的是房内竟没有人!
难道是已经醒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忧有些匆忙地跑了出去,正好撞上进门的雪莲。
“怎么了?出事了吗?”雪莲将牧祈天的慌张看在眼里,以为是昏迷中的牧祈天出事了。
“没有,是人不见了,赶快去找,不然让少主撞见他,只怕他凶多吉少。”无忧说完便疾步走了出去。
雪莲会意也赶紧协助无忧在莲花落寻人,但愿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可是偏偏凡事就是这么得不巧。
当月无殇看见眼前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时,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几近游走于边缘,手指尖深深地扎进肉里,但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的笑容就像珍珠一般珍贵,可是此刻却绚烂得有些刺眼。
她的毫无防备不仅仅只是对他一人,那么她曾经讲过的情话也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吗?
“月,刚才祈天跟我讲了好多外面的趣事,原来那些江湖人也这么有趣啊,真想亲眼瞧瞧……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
本来自顾自滔滔不绝讲着的向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的月无殇似乎过于沉默,眼神也如灌入了寒气一般,渗人。
本来看见月无殇一脸兴奋的人此时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光着脚丫一脸的惴惴不安。
旁边的牧祈天将向晴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好奇面前这个男人到底与她是什么关系。
他可以感觉到向晴虽然面上不安,可是心里却是很在乎眼前这个寒冽如雪的男人。
“祈天?”月无殇无视向晴,与她擦身而过,可是却还抓着刚才向晴过于亲昵的称谓。
牧祈天再迟钝也看出了月无殇眼里的敌意。
“在下赤城牧祈天。”
牧祈天自曝家门,可是却未让月无殇的面色有所缓和。
“我不记得千魂谷有你这位客人。”
听月无殇的意思应该是要赶人了,牧祈天面上有些挂不住,略显尴尬。
“既然这样,在下不打扰了,烦劳告知出谷之路,在下好立刻离开。”
牧祈天是在赌,听刚才向晴的语气,这个山谷通向外面必定要经过一个秘密的通道,而向晴明显不知道,也许是有人刻意隐瞒。
果然,月无殇的脸色一沉,看着一脸期待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月无殇不淡定了,第一次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少主。”无忧气喘吁吁地赶到,却看见房内气氛很是紧张。
注意到月无殇杀人的眼神,无忧没来由得背脊一凉,看来少主是不会放过他了。
可是月无殇并未立刻发作,他转过身连一眼也没有再多停留。
他生气了。
看见月无殇离去萧寂的背影,向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留下一脸落寞的牧祈天和暗自松气的无忧,今天少主很是奇怪呢,无忧心里想着。
月无殇的脚步没有停歇,可是却是有意放慢,身后仓促的呼吸声十分有效地扑灭了他的怒气,可是却怎么也挥不去那和谐的画面。
他别扭的是她可从来没有那么随意地对待过他。
向晴只是紧随其后,却不敢喊他,她从来没有应付过生气的男人,慌忙无措之余暗暗打着草稿怎么能更好地交流。
来到月湖,向晴想着自己总得说点什么,于是大着胆子上前,可是一眼能触及到的依然是月无殇冷硬的背影。
仿佛这一刻又将她所有的话都逼了回去。
“你……”
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向晴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面前便没有月无殇的踪影了。
那人身形飘渺,足尖在湖面上一点,便已如羽化登仙,只留她一人在人世苦望。
低头看向自己光裸的小脚,脚趾头似有细密的伤痕,因为一路过来也沾染了灰尘,脚底传来微微的疼痛,应该是路上颠簸的石子所致。
单衣被风吹得微微凌乱,露出了里头的鹅黄色鸳鸯织锦肚兜,万千青丝绕成团线向月湖的另一端肆意蔓延,似是牵动心中的不舍,只为留住远去的人。
月湖倒映着她的悲伤,她的狼狈,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眼泪自微红的眼眶出倾泻而下直坠入月湖,原来悲伤也是可以细数的。
有本事就再也不要回来!
向晴在心里高声呐喊,她后悔自己竟然这么没有骨气地追了出来,那个人根本就是太过自我为是,就连感情也一样,这样的感情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也许他们真的不适合,
这还是第一次向晴想与月无殇划清界限,她感觉自己和月无殇就是两块磁铁,若是排斥便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若是相吸也必要撞个粉身碎骨。
这样的爱情太过残情,生活也会动荡不安,这是她要的?
她想她是真的应该放弃了,如果不是湖面上那人突然出现扰乱了她刚刚才下定的决心,这一刻她当真是会挥剑斩情根。
有时候她还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小孩子。
向晴转过身抱住了月无殇,头一个劲儿地往他的怀里钻,好像要从那个地方钻出一个洞一般。
“都是月有阴晴圆缺,你的喜怒哀乐当真和它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你从来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向晴的语气有些委屈,眼泪也噼噼啪啪往下掉,她想她是足够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不然她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月无殇可以感觉到她脸颊贴着的一处已经湿透,她又哭了,因为他。
他能说他是在意她对自己的心意,他在意她同其他男子过于亲密的举动,亦是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这些都让他的心发慌。
所以他选择逃避这些陌生情绪的追索,却没有想到还是伤害了她。
“对不起。”
情人间和好必说的三个字,可是却是苦涩的源头,爱情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这一说,它也是一把尖锐的宝剑,往往能刺进你的心窝,在你还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心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枯竭而死了。
“你回来就是跟我说这三个字?”向晴退离,眼神里凝聚着一场风暴。
“算了,我走了。”
最后向晴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事实,月无殇的嘴里是永远说不出自己想听的话,而过分纠结最后只会被气得内伤。
“你就这样回去?”
月无殇从头到尾审视了一下向晴,眉头皱起,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向晴心里正憋着气,哪里还管得着月无殇心里在乎什么。
“不穿这样,难道光着身子啊。”她没好气地说着,明显看见某人的脸黑得像块煤炭一般。
向晴看眼前的人又是沉默,现下也不想搭理他,于是准备绕道而行,可是偏偏有人不配合,就是爱找她的麻烦。
“你……”
又是戛然而止,她的话还没说完整,整个人就已经被扛上了背,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不敢挣扎,乖乖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横挂着。
“你说你的父亲是牧相城。”无忧的声音略显激动。
牧祈天察觉到一丝不寻常,难道……
“前辈与家父熟识?”
“岂止是认识,我们是结拜之交,当日看见你的环佩,我的心里便有所猜测,如今没有怀疑了,没想到他真的已经娶妻生子了。”无忧的神情似是在回忆什么,又有一抹牧祈天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中。
仿佛这当中又有太多的纠缠不清,牧祈天直觉所有秘密的风潮就在这个地方。
千魂,千面,当真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