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不得无礼!”秦雨露赶紧出声训斥。
这个丫头当真是被她宠坏了,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合。
秦雨露看着面色难看的丈夫,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可是此时的海天娇又哪里是能听进其他人言语的时候,整个人似是癫狂了一般,发丝也略有凌乱,妆容不再。
只是一个劲儿地拉着牧祈天讨说法。
老人看着觉得新鲜,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娃就是他口中忘恩负义的小子的女儿吧,感慨了一声,都这么大了,不过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祈儿都这么大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若是这样师公第一个饶不了你。”老人看女娃已经哭成个泪人,而牧祈天则是满脸无奈。
“师公。”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牧祈天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人,又看着拽着自己衣裳不肯松手的海天娇,当真是无力到了极点。
“天娇!还不松手。”海御风极其威严的声音响起。
海天娇毕竟是有几分畏惧的,睁着迷离的双眼此时也清醒了不少,自己大胆的举动似乎还历历在目,鼻间嗅到的全是他的气息,这个梦真是真实的可以。
可是父亲冷硬的面容告诉她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她真的那么做了。
弱弱地松开手,行为举止也少了几分刚才一进门流露出来的霸气。
秦雨露趁机拉着不言语的海天娇退了下去。
海御风也没有拦着,只是觉得自己今天脸面丢尽。
倒是老人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看这丫头敢爱敢恨,不错。”
海御风一听,面上一喜,仿佛老人夸的人是自己一般。
可是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似沉入湖底一般。
“不过若是这么不管不顾的,他人的想法也不顾及,只怕还要生出祸事,吃亏的便是自己了。”
“晚辈自当好好教诲。”
老人的话在海御风的耳里还是很受用的。
可是老人却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女儿是你自己的,要怎么管也是你的事,只是这个江湖如今还不是你说了算,把握些分寸为好。
听得海御风当下白了脸。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老人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如今江湖上的人过于推崇水镜山庄,而他自然也是万人敬仰,一代英雄。
稍一行差踏错,便是江湖危害,如今他也只是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海御风心中警铃大作,看来师父是人老心不老啊。
“听说了没有,又有人丧命于毒娘子之手了,二十年前的醉魂都重现于世了,看来江湖又要波涛汹涌了。”
“师公。”
旁人议论,老人自斟自饮,对牧祈天的叫唤充耳未闻。
师公又在自我“讨”醉了,牧祈天也不打搅,径自将心思放在了邻座的几人身上,不得不说,海御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明显的做法就连他都识破了,何况是师公这个老人精呢。
在场的三人都听出来了,而说话的人依然没有停止发言,看来真的是很尽职呢。
“受害者都在淮海一带,说明了什么,那个地方邪门得很,当初月煞的人无缘无故消失,我看会不会是他们的魂魄回来复仇了。”
“哎呀,你别说了。”
……
谈话声还在继续,可是三人却早已都听不进去了。
在提到月煞的时候,牧祈天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两人,看他们只是冽着浓眉,没有讲话,便也不说话。
只是海御风为什么突然旧事重提呢,他不会拿死去的人大做文章,尤其是扰了那个人的清净。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有人乐于见到月玺重现人间,那个人不言而喻。
天虎虽面上不留心,可是却仔细地将那人所讲的每一句话刻在了脑子里。
而老人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桌子,好似让人的心里更加没底,一点点地敲碎那个底线。
三人散了之后,各怀心事。
“小子,我看你是不是在算计你师公我。”
牧祈天看这层窗户纸,师公是要亲手捅破了,也打算说清楚讲明白。
走到窗边,轻轻地阖上窗户,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说道。
“师公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踏雪而来的月煞门人。”
牧祈天此话一出,老人的神情幽幽,说不出有什么情绪,可是眸光却霎时一亮,牧祈天猜想师公是知道什么的,二十年的幽闭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赌约。
这其中一定和当年的那场殊死搏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都说人不能太贪心,可是人心生来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以为自己满足了,可是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更多。”老人像是在回忆什么。
“这件事和海庄主有关系吧。”牧祈天的通透让老人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他便叹了一口气,连说两次,孽缘。
老人没有瞒着将二十年前自己所知道的点滴一点点地渗透进牧祈天的记忆,仿佛与无忧所讲的那段一样,契合,最后只剩下悲凉。
恍惚之间,牧祈天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年大雪过膝,冰冷的气息注入骨髓的痛楚。
可见时间并不能带走一切,它反而让某些事情变得越发深刻撩人心弦,想忘的却记得最牢。
“那个丫头将我骗进深山,这一关就是二十年啊,二十年,可是小老头我却不知道她遇到了这般的恶况,当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已过百年啊。”
老人听那人已经离世的消息,当下老眼朦胧,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他不会当一次那样的“君子”啊。
想他顽劣半世,终究是栽在按个小丫头的手上了。
她让自己欠下的却再也没有机会偿还。
“师公你也莫要伤怀,她很好,很安详,世上的丑陋再也近不了她的身了,生前她不能挥霍一片凡尘,死后可以寻得一片净土了。”
老人听闻点头,可是依旧为月灵儿抱不平,她该是纯洁美好的,可却遇上了那个人,身心俱失,这也是他到现在还不能原谅海御风的原因。
对爱不忠,对人不义,这样的人,他当真是看走了眼啊。
只是念及他还有那么一点良知,不然刚才他就该一掌劈了他,老人心思婉转,终觉得对不住月灵儿。
若是时光倒回,他倒宁愿做一个棒打鸳鸯的人,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悲剧。
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那个丫头一面,而又转念一想,时年拖沓,何必徒增伤怀。
相见不如怀念。
“这个是沉香的味道,好像还有茉莉花的味道。”向晴凑近,小鼻子一直嗅着。
月无殇顺着她的方向。
“是心字香,凝神静气的,有助你的睡眠。”
她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了,今日点了这香就没事了,向晴的心里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月无殇自是看出来了。
“往日里总是多话,今日怎么这么沉默。”
月无殇说完就惹来向晴的一记白眼,她不说话也有错了。
转头看向桌案上的香灰,是心字的图案,原来香燃过之后会留下这样的痕迹,莫名觉得萧索,心字一空,如心镂空,满满的思绪无从寄托。
月无殇说这香沁人心脾,有助睡眠,可是她却因为心头发酸而迟迟没有睡意,只是坐在木凳上发呆。
“怎么了?灯不够亮吗?”月无殇知道她特别怕黑,于是拿竹签挑了挑灯芯,直到房间皱的明亮才松开。
一切的动作在他做来都是这么得自然,向晴突然觉得自己有一天若是离了月无殇,是否也能这么过。
若是以前,她绝对会以为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没有谁真正可以离不了谁。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月无殇的一切都让她熟悉到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么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她要怎么度过。
转身,那人就在她的身后,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伸出双手,就像一个急于求得一个怀抱的孩童,面上的无助却是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充盈的。
月无殇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对他来说,她也一样珍贵。
“月,你以后会不会生我的气,然后走了再也不理我。”
“不会。”
向晴问出的同时,月无殇便回答了。
“骗人。”
向晴扑在他的怀里,隔着衣服,热气尽数喷洒在他的胸前。
有时候不安会刺激到很多相关的记忆,而向晴记忆中的月无殇总是爱和她闹别扭,无论什么时候,她都猜不到他的心思,可是他却总能一眼就看透她。
即使灵魂深处也会因为他的眼神而颤抖,她只有这个秘密了,一个异世的魂魄,而这个秘密还能守到几时。
茉莉花中嵌了淡淡的沉香,她的脑子越来越昏昏沉沉,好像什么东西要飘远了,趴在月无殇的肩头越发沉沉地睡去。
临睡前,只听到一道声音。
“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想问的,可是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梦中栀子零落,她与他躺在一处,没有噩梦的纠缠,只有他的轻轻呢语。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