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一片。
“月。”
声音好似被稀释了一般,巨大的漩涡吞噬了她心里的恐惧,她的呐喊仿佛变得微乎其微,苍茫一粟,就如零落的她。
奔跑,却没听见自己急切的呼吸,周围没有流窜的气流,一切,静得可怕。
这里是哪里?
月在哪里?
向晴有些恐惧地四处张望,可是除了死寂,白芒,深深的绝望涌来。
“乖,马上就没事了。”
男人的手抚上女人不安的面庞,耳边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而昏迷之中的向晴似有感受到了这份安心。
本来紧蹙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
月无殇看着平静下来的人儿,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抱着她一跃而下,而他的手始终护着身上的人儿。
马上,一切就会好了,他在心里这么希冀。
但愿。
好像有光,很热又很冷,向晴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她难耐地挣扎着,似欲逃离这片苦海,可是却有一道莫名的力量紧紧地钳制住她。
这个力量很熟悉,向晴潜意识想起了石窟之中月无殇拥抱自己的感觉,可是又很陌生,因为这般的紧迫让她不安,好像要逼她去面对某些事,而她的记忆深处极度的排斥,到底是什么,要想起来了。
月无殇将向晴放在冰冷的石床上,看着难忍的人儿,心下不忍。
“再忍耐一会,就一会。”
似是听见了月无殇的安慰,向晴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了,样子温顺得越发像只被丢弃的小猫,孤零得如风中颤抖的秋叶。
月无殇别过眼去。
视线触及石棺处,他的寒眸一敛。
湛亮的眸子突地变成了妖冶的红,一阵寒冽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而石棺中的月玺似是收到了召唤一般,鼓动不安。
渐渐透过石棺升至空中,一黑一白羊角状从连接处发出隐隐的白光,最后强烈到让人难以直视。
耀眼的白光,绚丽的妖红,渲染着洞窟之中无比诡异的气氛。
仅仅只是一瞬,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一般,月玺抖动的频率减缓,似是急于讨宠的孩童,淡淡柔和的盈光笼罩着月无殇,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这是月玺确定命定之人的方式,若是旁人催动,如今早就已经横尸于此,可是它的力量却是无穷的,这也是江湖中人从没停止过它主意的原因。
月无殇嘴里喃喃,而后围绕在他身边的光束便落在了向晴的身上。
淡淡的光晕染着向晴苍白的面色,最后似是蛇一般的身子缠绕上了她的脑袋。
“痛。”
向晴本能地准备挣扎开来,可是手脚好像有一束软软的力道恰如其分地缠上了她,她只觉得身体一阵酸软,根本不能动弹半分。
可是后脑勺的一处蔓延开来钻心的疼痛,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唔。”
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向晴在心里哀嚎。
嘴上却一遍遍地叫着月无殇的名字,她记得他说过的,他会一直都在的,可是现在自己痛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月无殇并不是不在,看着她扭曲的面容,耀眼的红眸无比铮亮,却掩饰不住心里的情绪,他在陪她受着,现在煎熬的人并不是她一个人,因为他也会害怕,害怕她一旦醒过来之后,什么都记起来了,却忘了最终那个欢喜的自己。
三根银针应声掉落在地上,而本来悬浮在病床上方的向晴也徐徐落在病床之上,只是此时的她无比狼狈,前额的刘海早已汗湿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晶莹的汗珠反着萦生的光芒越发光洁。
她的眼睛紧闭,只是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还在不安地“咕噜咕噜”地转动,嘴唇微微开阖,此起彼伏的胸膛依然在泛着波浪。
月无殇走近,俯身之时眼中的红色眸光敛去。
“晴儿。”他出声唤道。
可身边的人只是微蹙着秀眉,并没有回应他。
月无殇扶起她,将她纳入怀里,感觉她孱弱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安定,他眉间的褶皱终于平缓了不少。
他喜欢她无意识向自己靠近。
“晴儿,记住我的温度,不能忘记。”
他的下巴轻轻地在向晴布满细汗的额上摩挲,直到肌肤相贴之处传来温热的感觉,他才喃喃出声。
也许忘记,也许清醒,接下来的决定权就交到了向晴的手里,只是此时的她不明白有多少人的心因为她而强烈的不安。
“无殇真的那么做了。”
雪莲心里很清楚,却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失神。
无忧上前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手掌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雪莲稍感安慰。
转头一笑。
“我没事,我还是去准备一些吃的,那个孩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肚子饿了,很可能发脾气呢。”雪莲故作轻松地转身。
可是无忧却看出了她眼底的那抹神伤,此刻她怕是最难熬了吧。
月无殇将向晴抱回的时候,雪莲有些着急地奔了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未解下,面色慌张。
看着不省人事的人。
“无殇,这孩子没事吧?”
“嗯。”
月无殇只是轻声应着。
也许,他在心里想着。
清晨,不平静。
一大早,海御风便一脸怒气地出现在了雨楼。
门毫无预警地被踹开的时候,房间里的人皆是一愣,秦雨露只是一眼便平复了心绪,只是留下依然在发愣的丫鬟们,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斯文有礼的庄主有这么大的脾气。
“你们下去吧。”
秦雨露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人便鱼贯而出,未免被祸及。
门刚被阖上,质疑的声音便落至耳中。
“你做的。”
毫无章法的一句话,凌厉不容解释的口吻。
旁人听了也未免糊涂,可是秦雨露的心里却清楚得很,能让他如此动容,在乎的人或事大抵都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的,只是一个谣言,他就能急成这个模样。
她看了一眼盛怒的海御风,没有回答,神情淡淡。
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一寸寸地梳着自己及肩的长发,她的悠然在海御风的眼里无疑点了一把火,燃得不剩半点理智。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长脚一跨,手一挥,便打掉了秦雨露手上的木梳。
“砰。”
轻声的脆响,可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没有视线的交集,没有言语的攀谈,两人就这样僵持,仿佛任何的话都是多余。
海御风瞪着面前背对着自己坐着的人,眼里燃着两簇火焰。
“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秦雨露黯然销声。
“你我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又何必做戏。”海御风毫不留情地拆穿。
对他来说没有相不相信,月煞的传闻是真是假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背后的人是何居心。
深知彼此脾性,有些事若再藏着掖着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秦雨露转头,未施粉黛的脸谈不上落寞,长发披下,却也掩不住面容的憔悴。
她看着海御风,不知不觉便失声笑了出来。
是啊,他们都相处了二十年,难道还会不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吗?
所以的确也没有做戏的必要。
“我只是如你的愿,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如今进来就是一番指责,还是怕我这个正室不够大方,容不下你心尖上的那个人。”
海御风听了秦雨露的话,脸色越发难看,伤疤就算愈合,疼痛的撕裂感依旧存在,如今被这样体无完肤地暴露出来,他情何以堪。
走近秦雨露几分,眼里的冷漠似要将人冰冻,而后徐徐道来,仿佛每一个都像一把利剑直戳秦雨露的心房。
“谁都没有资格说她的不是,包括你。”
包括我?
秦雨露的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梳妆台旁。
她不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上什么都不是,他恨极了自己当年对他的算计,也恨自己将他和心里的人拆散。
他们之间源于恨,而她只剩下算计。
可是如今却有着说不出的不甘,抚上面庞,才发现脸已经湿透。
“海御风,你也有害怕的一天,你害怕她还活着,你怕她对你的恨早就超越了所谓的爱,还是怕自己的欲望再次驱使你去背叛她,你……唔。”
话将近,却被海御风生生地掐住了咽喉。
海御风手上的力道越发沉重,脸上满是狠戾之色,眼珠似要突出一般,让人看了心惊。
温文尔雅的水镜山庄的庄主也会有这般残暴的模样,可是秦雨露却知道这才是他压抑的本性,只有她才知道,她在心里冷嘲。
只要手指再阖上一寸的距离,秦雨露也许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可是海御风却突地放开了。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管好你这张嘴巴,你就还是水镜山庄尊贵的庄主夫人,可若不是,可别怪我不客气。”
海御风似是真正撕下了“君子”的面具。
怒极转身准备离开却看见站在门口早已吓得呆愣的海天娇,他面色依旧威严,抬脚便与身旁的人擦肩而过。
海天娇海未从刚才的一幕缓过神来,父亲要杀了母亲。
这个认知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以前就知道父亲并未爱过母亲,可是至少人前人后依然相处融洽,如今是连伪装都懒得做了吗?
看见母亲满脸泪痕地坐在地上不言语,海天娇一个小跑过去抱住了她。
“吓到你了。”
她替母亲委屈,可是耳畔却早一步响起了母亲愧疚的声音。
海天娇的情绪溃不成军,泪水顷刻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