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笑靥落在方秋扬的眸中,让他的表情也多了一丝温和。眼见着枭白晕了过去,方秋扬眼光闪了闪,对刚刚赶回来的夜陇道,“你伪装成大夫,跟我一起去魏将军府。”
夜陇吞吞口水,“阁主这是要亲自帮魏将军的女儿治病疗伤?”
方秋扬皱了皱眉头,生硬的恩了一声,转身率先走开,留下夜陇呆了一呆,喵咪的,这是阁主大人春天来了么?可是对方只有八岁啊,虽然阁主今年也才十岁……可是未免也太早了点,这让像他这样二十岁还单身的成年人情何以堪?啊,不对,应该立刻把这个重大消(八)息(卦)告知阁众,让他们也受一受惊吓。
于是夜陇易容成一个中年游医,带着方秋扬易容成的药童来到魏将军府,帮枭白治疗。
名义上是如此,实际上帮枭白看病的人是方秋扬。
对于瀚翎阁中的人来说,方秋扬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妖孽,明明才十岁,却武功了得,聪慧机敏,会茶道,会医术……仿佛没什么他不会的,就算是他们,也不知道方秋扬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或是被方秋扬直接打一顿,这么简单粗暴的收服,或是像纹杳那样,因为方秋扬看得过眼,顺手给救了的。而方秋扬本身组建瀚翎阁的目的就是拢络天下的消息,寻找他的娘亲,所以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也不清楚。就是这么神秘莫测的人,如今却坐在魏将军女儿的房间,端详着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孩子的脸。
这画面让把新煎好的药端进屋的夜陇小心肝颤了一颤,他们阁主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有祸国殃民的趋势了。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容颜俏丽可爱,再加上火场上的聪敏表现,勉勉强强可以和阁主相配。重点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的这种和谐感是怎么回事?夜陇抽抽嘴角,他是不是应当把不能早恋的问题跟阁主大人说一下?
方秋扬却是没管夜陇的种种腹诽,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喂给枭白喝。眉头紧皱着,枭白的伤,外表看似脱力,实则是太久没有吃东西,身上还有各种伤痕,很明显,皇帝对她是用了刑的,就算如此,她也是咬紧牙关,未吐出一句对魏郅源不好的话。这个女孩,很坚强,也很让他心疼……
方秋扬在她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的时候就带着夜陇走了,临走时魏郅源很是感谢,他被皇帝忌惮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般人根本不敢上门给他家的人治疗。
假如夜陇知道魏郅源想得是什么的话,一定会说,他们阁主能是一般人么?他们阁主就是……一只妖孽。
枭白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七天,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他爹爹和娘亲一脸憔悴紧张的样子,强挤出个笑容,问道,“爹爹,娘亲,又发生什么了么?”
听到这话,她娘亲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魏郅源也满是沉痛,他在剿匪时接到消息,就立即往回赶,听到火刑已经处过,吓得心跳都停了,这是他的女儿,虽然他会严厉的教育她,但仍是最最疼爱的女儿……等听到枭白没事后,更是心酸的不得了,别人家的孩子八岁时还在扑蝴蝶,玩泥巴呢,他家孩子却在和上位者斗智斗勇……都是他的错。
叹口气,魏郅源对枭白道,“在那之后,国师取代你,以祸国妖人之名被处以火刑。”
枭白闻言,松了口气,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爹爹,我做的好不好?”
好不好?
真是太好了。
他究竟是应该表扬自己的女儿已经学会在危机之中自救了呢,还是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让年仅八岁的女儿陷入如此困境呢?
苦笑一声,对枭白道,“乖孩子,别想这么多了,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
便携着妻子离开了。
只是醒来的枭白并不知道,她的身边多一双时时关心,关注着她的眼睛。
从魏将军府离开后,方秋扬只是让人多多关注枭白,面上并未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瀚翎阁的众人纷纷看向夜陇,说好的八卦呢?说好的早恋呢?
夜陇看着照常处理事务的方秋扬,心里也纳闷,想了想,很不负责任的对众人道,“枭白姑娘,还太小。”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阁主大人是在玩养成啊。
于是,从枭白受伤时用的膏药,到时令季节的小点心,都被瀚翎阁的人用不经意的方式送到枭白身旁,就连朝廷对付魏郅源的几次阴谋,也在瀚翎阁的介入下被粉碎,可怜那些阴谋的设计者,到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
可是看着自家阁主这么长时间,除了问问枭白好不好,就再无其他动作,瀚翎阁众人开始急了。眼见四年过去,枭白已经从八岁的小屁孩,长成十二岁的女孩子,甚至是,身边还围了一个……小白脸?阁主大人还是没有行动,他们是彻底忍不下去了,问道,“阁主大人,你知道枭白姑娘要定亲了么?”你暗中照顾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出现在她面前,反而任由别人接触她呢?
方秋扬淡淡道,“知道啊,那人是尚书洛琛的儿子洛轻尘,长得是一表人才,而且尚书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很高,两家联姻,倒是可以消除一些对魏将军的忌惮之意。而且,小白似乎……很喜欢他。”
“阁主大人不喜欢枭白姑娘了么?”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四年来一刻不停的关注着?
方秋扬轻轻一笑,“喜欢啊,非常喜欢,喜欢到,只要她幸福就好。”
众人满头黑线,装,你就装吧,我们可是看见你握拳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这年秋至,喜得丰收,适宜嫁娶。
魏将军府魏枭白在娘亲的陪同下做着一个月后订亲用的喜袍,而瀚翎阁阁主收到从草原牧族传来的消息,方秋扬幼时很照顾他和他父亲的拓跋叔叔部落里发生叛乱,生死未卜,他要前去救他。毕竟是他父亲的旧友,所以方秋扬并不打算动用瀚翎阁的势力,交代好瀚翎阁的一切后,独自上路。
只是临行前,方秋扬特意路过魏将军府,看了眼正在秋千上挂着浅浅笑意的女子,叹了口气。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只还未曾有过交集,何来多情反被无情扰?
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只是没想到,他在草原一晃便呆了三个月,归来时京都已然变了天。
他听说,是她信任的洛轻尘弹劾的她的爹爹,就在订亲的当夜;
他听说,她的族人全部被流放至楸国极寒之地,受尽苦楚;
他听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娘亲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地面,绽开在她眼底;
他听说,她气急,总共放火烧了京都官员共计五十六处住宅,火燃了半个京都,却未曾伤过一名百姓;
他听说,她浑身是伤,被人追杀,至今生死未卜……
他似乎,只是走了个神,她便再寻不见了……
眼见着自家阁主大人表情越来越阴鸷,气息越来越黑暗沉闷,夜陇硬着头皮说道,“阁主,我们已经查到枭白姑娘去的地方了,是九华山,并且有人看见她被九华山的仙萝大人救了回去,仙萝大人在九华山附近以行医行善著称,想必枭白姑娘生命是无大碍的。只是九华山上,除了仙萝大人的弟子外人都进不去,所以探听不到里面的情况。”
方秋扬倏地松了口气,她还活着,恩,活着就好。想了想,又道,“那些追杀她的人,一个不留。传出消息,告诉朝廷的人,魏枭白已经死了,魏氏一族再无后患。还有,关于洛轻尘……”说到这,方秋扬停了一下,“我觉得小白会喜欢自己报仇的,再过十天,洛轻尘会因为生病武功内力全失,能做到吧。”
夜陇对方秋扬抱拳,“阁主放心,自然可以做到。”
所以,三年后,当枭白再次出现的时候,瀚翎阁的众人看到自家有洁癖的阁主,身穿藏青色的牧族长袍,长出大胡子,一副大叔相,却又笑得很傻的模样,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震惊。
欣慰的是这么多年,阁主终于打算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枭白面前了,震惊的是,自家阁主那深深地洁癖竟然为枭白姑娘做到这个地步,怪不得他们打光棍,您追老婆到这个地步,也是蛮拼的……
尤其无语的人就是方秋扬的青梅竹马知鹤了。
知鹤的爷爷与方秋扬已经过世的父亲相熟,对其也算是托孤了。知鹤与方秋扬同岁,同在一处长大,所以对方秋扬的各种洁癖龟毛算得上是一清二楚,见他为了枭白连洁癖都能放下,不由好奇问道,“她就这么好,你这样付出这么多值得么?”
方秋扬笑眯眯的拍了拍知鹤的脑袋,道,“或许她不是最好的,但对我而言她就是最好的。当你遇到一个人,并且只一眼就觉得非他不可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并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你喜欢到,恨不得全世界都给她,而她成了你的全世界。
无论是曾经的默默守护,还是现在主动走到枭白面前。
就像蝶恋花,即使只是若即若离的相处在一起,却是理所当然的让人欣喜,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