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扬见枭白为难的看着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柔柔软软,像丝绸一样,凑到她的耳旁,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枭白被他呵出的气息暖到,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她是答应方秋扬会一直陪着他的,结果却总让他迁就她。
“就这一次。”点点头,又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做坏事是可以,可是不能伤到自己。”
“恩恩,我知道。”
白亦墨无言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怎么这么像父亲在叮嘱女儿?更奇怪的是方秋扬明知枭白是去做危险的事情,竟然不跟去,根据他一路的观察,哪一次危险出现方秋扬不是挡在枭白面前的?这次如此放任,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再看方秋扬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翌日,尚书洛琛府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夜陇一身锦衣,安坐在尚书府的花厅之中,身边站着的是一袭白裙的知鹤,红色的腰带束在纤细的腰肢上,显得其格外出挑,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一切与她无关的表情。
夜陇看起来淡然,内心却是千万只草泥马在狂奔。
他哪有胆量让阁主大人的青梅竹马知鹤大小姐站在一旁给他当护卫啊!
要知道昨夜知鹤突然找到他,直接告诉他,阁主大人让他去收购听雨轩。夜陇当时还纳闷,三年前魏将军出事的时候阁主就想要把听雨轩收购了,因为地段不错,又是枭白姑娘家的建筑。不过由于洛轻尘一直不肯让步,几次交涉未果,才作罢。如今怎么想起来再提了呢?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家阁主已经帮枭白姑娘把听雨轩拆了,为了不暴露枭白,才让瀚翎阁出面摆平此事的。当然,此事是交由知鹤来办的,但是知鹤对自家阁主这种任性的做法实在是……丢不起这人,这便推给夜陇来办。
夜陇对于自家瀚翎阁大小姐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虽然心塞,但也已经习惯了,哎,谁让他比她年长呢,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宠着!
不多时,下了早朝的洛琛就来到花厅,看到等候多时的夜陇拱拱手,道,“阁下是瀚翎阁的人?有失远迎。只是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不是洛琛没有为官的架子好说话,实在是瀚翎阁太过神秘霸道,朝廷和江湖之中无一人敢招惹,据说阁中普通的一员武功也深不可测。洛琛虽然不知为什么瀚翎阁的人会来,但是打好关系总没错。
夜陇也对洛琛回了一礼,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前我们也来过,说想要收购听雨轩,奈何洛公子不同意,也就作罢了。昨日我家阁主外出游历归来,看中了听雨轩那块地方,直接把听雨轩毁了。都也知道,我们阁主的顽童性子,这不,我来,一是对昨日之事表示歉意,二来,就是谈一谈收购听雨轩的事宜,毕竟已经破成那样,洛大人要重新修葺也不容易。”
额……洛琛抽抽嘴角,因为以前收购未果,现在这是先斩后奏?不愧是瀚翎阁,知道没人惹得起,就是任性。不过瀚翎阁的人曾找过尘儿,他怎么不知道?
心里吐槽不已,面上还是礼貌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瀚翎阁主的行事果然与众不同。”你敢不敢重新在那建好楼宇再找他谈交易?
若是一般人,一定会因这颇具深意的话被说得不好意思,可是洛琛面对的是谁?是任性的阁主手下的一帮任性的人。夜陇听到这话不仅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一副赞同的表情说道,“这是自然,因为是我们的阁主大人。”
果然,瀚翎阁的人,都是铜墙铁壁厚脸皮……
洛琛暗自抹了把脸,道,“只是收购一事并非我一人说的算,听雨轩是属于我儿的地方,我让人去请他来。”就对一旁侍候的丫鬟道,“去请少爷来。”
洛轻尘听说是有人来收购听雨轩的时候,匆匆披上衣袍,连步伐都有些凌乱。
是她么?她果然还是放不下所以回来了么?
直到来到花厅,听他父亲介绍是瀚翎阁的人后才冷静下来,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瀚翎阁的阁主大人啊。”他还以为,会是故人呢。
洛轻尘对夜陇点点头,坐在了洛琛身旁,眼睛却打量起站在一边的知鹤,白裙红腰,婷婷袅袅,却不是她。他本还在想,枭白若是被瀚翎阁的人救了,肯定可以活到现在,来收购她的听雨轩。不过,瀚翎阁就算再强大也不会为一般阁众做到这种地步吧……果然是他的奢想。
自嘲一笑,洛轻尘收回视线,对洛琛道,“既然已是废墟一片,就请父亲做主吧。”故人已远,那就不要怀抱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洛轻尘打量知鹤的同时,知鹤也在打量着他。不过她所想的是……面色,太苍白,身材,太消瘦,体力,也是不行的吧,这就是枭白曾经的准未婚夫,她秋扬哥的情敌?除了以前的情分外,根本构不成威胁。默默点了点头,知鹤又恢复一开始老神在在的模样。
洛轻尘没发觉知鹤的打量,洛琛却是注意到了,见她还点点头,以为是对自己儿子产生了兴趣,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夜陇沉了沉脸色,道,“这么说洛公子是同意我们收购听雨轩了?洛大人怎么看?”
洛琛被夜陇一堵,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阁下怎么突然黑了脸,还是点头道,“我儿都同意了,我也不好反对什么,至于价钱……”
“价钱你定。”夜陇睨了洛琛一眼,“不过已是一片废墟,就算是我们瀚翎阁也要花大精力才能重新修葺好,若是超出成本的话,想必我们阁主大人也会放弃这个地方的,洛大人怎么看?”
他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说是价钱他定,定高了他们又不买,自己修要花的人力物力又是一大笔支出。
嘿嘿笑笑,洛琛试探道,“三千万两银子,如何。”
夜陇故作哀怨,“我们阁主大人也只是不小心才拆了你们听雨轩的几根柱子啊,洛大人心怀宽广,定是不会跟我们阁主计较的。”
去你的几根柱子,几根柱子能把听雨轩毁成废墟嘛?
擦,这是嫌价高了,不买就算了,连赔都不打算赔了?
洛琛道,“那两千万……”
夜陇又叹了口气。让洛琛脸上的胡须抖了抖,还嫌贵?他买这听雨轩的时候也就这个价了,再低……
“一千万两银子?”说完洛琛的心都在滴血。
夜陇哼了一声,也知道不能太过挑战洛琛的底线,“地契拿来,咱们签字吧。”
夜陇确实是故意为难洛琛的,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洛琛看了眼自己儿子又望着自家的宝贝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撮合他们,起了拉拢之意嘛?敢打他家大小姐的主意,他夜陇不坑得他一脸血怎么能出这口气?心里默默决定要知鹤离姓洛的两人远一点,碍眼。
很明显,夜陇很了解这些官员的花花心思。
洛琛在夜陇他们走后,果然拉住自己的儿子,皱眉道,“你瞧瞧你,三年了,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费力想得到皇帝重用的么,我虽是瞒了你一些事,但你不也理解了,为了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小丫头这般折磨自己何苦呢?”又道,“我见刚才那个瀚翎阁的姑娘就不错,本来一直垂着头,看到你来了还看了看,应是对你有了兴趣,过几天听雨轩的交接你去跟进,和那个姑娘打好关系定没错。”
听着父亲的这些话,便知道他起的什么心思,假如能娶一个瀚翎阁的姑娘为妻,就算是最普通的阁众,一般人也不敢得罪,瀚翎阁笼络天下消息,定能帮助他们在仕途中一帆风顺。
洛轻尘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而这边枭白并不知道方秋扬已经让人帮她处理了听雨轩的问题,仍担心洛轻尘会不会猜到她已经回来了。
不过,猜到也无妨,就是多小心谨慎一点的事。
枭白拿出些草药混合,挤出汁液,在脸上涂涂抹抹,又换了身男装,扮成和“枭白”完全不同的纤细少年模样。
这是她师父教给她的易容药水,一次可以保持一天,由于是直接在脸上修改五官,所以并且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她师父,似乎总是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失忆汤就是易容水的,可见那只打着行医救世的狐狸精有多不务正业。
和方秋扬他们告了别,枭白来到京都贴皇榜的角楼下。
那角楼是皇城里发布公告的地方。角楼墙面上只贴了一张皇榜,时间已逾三月,写的是当今圣上病重,寻民间游医高人治病,事后定有重谢。
这三个月不断有人去揭榜,到皇宫给皇帝治病,可总不见好转。而且,那些去治病的大夫,没有任何人见到他们从皇宫出来。皇帝对外称,这些江湖人士觉得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感觉自己医术不佳,才暗自离去的。
可事实上……枭白眼底滑过一丝暗芒,从瀚翎阁得来的消息是说,那些人是被皇帝囚禁的。
其实皇帝本是没病的,三月前有大臣上书当今太子体弱多病,不堪大统,请皇帝重新考虑,另立太子。熬不住大臣再三上谏,皇帝表示他会考虑,为了试探自己众多儿子是否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他做出一副日渐衰弱,病入膏肓的模样,暗自观察几个儿子的动作。可结果……装着装着,就真病了,而且御医院所有大夫都对此病束手无策。
皇帝自觉自己的身子骨一向很好,这次怎么会病,还病在这个时间,这么巧?在权术中浸淫多年的他自然不信这是偶然,定是人为,所以一边派人去查他的病是谁下的手,一边发皇榜去找大夫治病。可是找来的大夫没有一个看出这病的端倪的,不希望自己的病被外人知道的太清楚,又怀疑这些揭榜的人是被人派来打探他底细的,所以一个没放,都关了起来。
于是说当皇帝有什么好?每天为国事烦心,还要担心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抢,连亲生儿子之间也都是相互猜疑。居然想到装病来试探……如今倒是真病了,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楸国皇帝,就是作了一手好死。
不过这倒给枭白一个靠近他的机会。
看着面前的皇榜,枭白笑得是一个意味深长,当然,假如白亦墨在的话,一定会说是阴险狡诈。
伸手揭下这张皇榜,对旁边站着的士兵道,“快带我进宫,我要给皇帝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