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白对南宫一脉没什么好感,太子失踪,二皇子时常流连于青楼之中,三皇子空有野心,却无成事的大智,四皇子兢兢业业,却志在沙场,五皇子聪敏好学,猜忌心却像极了南宫丕,非帝王之选,六皇子鼠目寸光,不适合指点江山。
而七皇子南宫文轩不同。
他是南宫丕微服出巡时与一酒家商女生的孩子,而那商女生完孩子后便因病离世,南宫文轩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被南宫丕知晓他的存在,接入宫中的,似是为了补偿缺失十年的父爱,又像是对死去商女的弥补,自南宫文轩入宫,南宫丕什么好东西都会往他那送,就连他不喜欢学习,经常从教引先生那逃跑也不责罚。种种待遇使得其余皇子对这个从民间“发掘”的皇子更加不满,私底下会捉弄他,而南宫文轩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忍了。
想必南宫丕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江山大统未来的继承人来培养,先是出身低微,又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人。
对南宫文轩表面的宠溺,实则为,捧杀。
就算南宫文轩去向南宫丕告说有人欺负他,后者也不会太在意,只要使南宫文轩成为众矢之的,别的事情,皇子们自不会太过在意,例如……皇权。
把自己的一个儿子当靶子,南宫丕这个皇帝也当得足够自私窝囊,然,能由一个不谙为官之道的普通商贾之子,转而成为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顺利活下来的皇子,若说南宫文轩真的只是一个靠南宫丕表面宠爱所活下去的人,枭白才不相信呢。这么一接触下来,更加确定了枭白的怀疑,都说七皇子南宫文轩常被其余皇子欺负,实际上都只是他在收敛锋芒,如未出鞘的宝剑一般,利刃现,那些小看他的人,自会付出代价。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南宫丕用来保护自己的一枚棋子,用来牵制他的其余儿子,才会在谈起南宫丕时如此不屑。
有胆量不屑于当朝帝君的人,是有些气量。
何况,若南宫丕身死,王位必定要更迭,与其选择其余只看见与牧族合作利益,看不出他们狼子野心的人,不如扶持一个懂得藏锋于内,又看得懂利害的人,南宫文轩确不失一个好选择。
自芝兰宫一别,接连几日,枭白都没有再正式与南宫文轩见面,就是在宫门口远远的瞥见一眼,也会装做不认识的样子。枭白也是同样,只是合作而已,在需要之前,各做各的比较好。
这几日下来,南宫丕虽然每天都被枭白折磨的不好不好的,但病情还是有缓解的,平日每天吐两次血,而最近只吐了一次,并且量还很少。就在这次治疗之后,南宫丕感慨已经好很多了的时候,却见枭白蹙眉深思,问道,“雄大先生,朕身上的毒可是有何不妥?”
枭白答道,“不是毒出了异样,而是陛下的恢复情况。按理说,到如今这个地步陛下应当不再吐血才对,难道说……”
南宫丕心里一紧,忙问,“是怎么?”
“在下该死,”枭白朝南宫丕拱手福下身子,“本来陛下的病症就是因毒物常年堆积所致,在下虽能解毒,但仍是没有找到下毒的来源,本以为在下缓解了陛下的病情,那些下毒的腌臜小人就能放弃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在继续下毒啊,如若不知是谁下的毒,毒下在哪里,想必陛下的病症是无法完全治好了。”
“什么?”南宫丕心里一紧,无法治好?该死,究竟是谁还胆敢继续下毒?又继续问道,“那么你是知道有人在朕身边下毒了,为何不说?”
枭白道,“在下以为凭在下的医术,那些小人定是不敢再下毒才是,何况,这个皇宫,能在皇宫中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的人,在下未必能惹得起,若是在下有什么闪失,在下是没什么,倒是陛下的病情,恐怕难以再控制住了。”
“那你说,应当如何?”
“在下一介布衣,唯有医术能拿出去手,哪能知道该如何呢?不过陛下,根据治疗的进度,想必下毒人下的量未变,应是不知道陛下的病情已经大好了,那毒应是下在什么器物上面的,敢问陛下平时常用的器物有哪些?容在下一一勘察,找出毒源,也好让陛下的身体早日康复啊。”
“嗯,也好。”南宫丕点头道,“只是雄大先生如此尽心尽力,是想要何封赏呢?”
听到此,枭白眼神微闪,报以羞赧,道,“人生于世,无非为了钱财名声,大丈夫立于天地,也无非想要闯一翻事业,在下自幼修习于山林,对钱财之物并不看重,如今出世,唯一想要的,只是陛下颁给的一个神医之名,也好让在下闯荡四洲,光耀师门啊。”
枭白知道,像南宫丕这样喜猜疑的人,她若不说有什么所图,定会让他起疑心的。
不过有所图是真的,然,枭白所图的并非什么神医之名,而是他南宫丕的命。
南宫丕听此,脸上闪出一丝满意之色,更不怀疑枭白了,对站在一旁的小宝子道,“去吧我每日都要用到的器物统统拿来让雄大先生检查。”
小宝子福福身子,道了声“是”便出门遣人去拿了。
不一会儿,有一队宫女鱼贯而来,手里都端着漆盘,放在漆盘之上的有脸盆,茶碗,筷著,毛笔,甚至是今日批奏的奏折。
南宫丕对枭白道,“你且看看这些,还有奏折上面,那些大臣可是每日都递折子,又能保证朕能碰到,不可不小心。”
枭白点点头,心中却在冷笑,南宫丕果然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可是在奏折上下毒,隐密性却不高,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说,下毒的人是我么?
在把每一样器物都认真检查一番,枭白最后停在了南宫丕每日都要用的药碗上。道,“陛下的药碗是否从未换过?”
“是,药碗不宜更换太勤,不然不吉利,民间也有药碗换太多,病也会变多之说。雄大先生看,可有何不妥?”
枭白拿起药碗,转身对南宫丕道,“陛下的毒便是被下在药碗里的,此碗是邬镇的青瓷,毒是在烧制的时候便淬进去的,熬好的药倒进去,由于加热了,毒自然就出来融进了药里。陛下病时不停进药,怪不得摄入的毒量还是如常。只是如此,下毒人的线索便断了。”
“怎讲?”
“并不是有人每日在准时下毒,便抓不到幕后指使。”
南宫丕呵呵一笑,道,“毕竟是朕的事情,雄大先生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为明日的治疗做准备吧。”
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枭白还是点点头离开。只不过回到屋子里后,避过暗处南宫丕的耳目,悄悄反还。
从瀚翎阁得到的消息,毒是在药碗里面的,并且这个药碗是第一个揭榜的游医偷偷换下来的。消息是得到了,如何利用还是看枭白的。
趴在南宫丕宫殿的屋顶上,枭白无声的咧开嘴,南宫丕啊南宫丕,我若是你定然会好好调查那个药碗,去找到那个游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果不其然,在枭白离开后,南宫丕立即唤来了青影,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青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查到一些,雄大是前几日突然出现在京都的,出现之后,竟直来揭下皇榜,被士兵带来了皇宫,其余的背景来历一律不详。臣恐其为别国奸细,是否要斩草除根?”
南宫丕冷哼一声,“斩草除根?除掉了你来给朕治病?若非你是朕亲手培养出来的,定要怀疑你的忠心了。”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我也试探了她,只是一个以为医术高超就天下无敌的人,只会追名逐利罢了,这样的人没别的能力却高傲非常,每日也只是泡在太医院摆弄药材,没有什么动作,不是当奸细探子的料。我唤你来是有别的事吩咐。”
青影低下头,道,“请陛下吩咐。”
南宫丕把药碗递给青影,道,“去查一下这只药碗的来历,查到便可,千万别打草惊蛇。”
“是。”
皇家暗卫建立了其独有的情报网,尤其本就是调查宫里的东西,不出两个时辰,青影便闪身前来报到。
“陛下,臣已查到了,这个药碗是在陛下得病之后,贴出的皇榜第一次被揭下的那个游医的带来的,据说是他不小心打碎了陛下原来的药碗,身在皇宫中怕受到惩罚,便私下换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南宫丕勾起唇,“一模一样的?呵呵,若无准备,他上哪去找一模一样的碗来换?朕一直以为后面来的才是探子,没想到从三个月前就有人对朕下手了,这般迫不及待!”
青影问道,“陛下想要如何做,需要臣把他从地牢里带出来拷问么?”
南宫丕摆摆手,“无需,既然是跑来的一只小‘老鼠’,就要顺着小‘老鼠’的足迹找到鼠窝才是,不过这件事你我都不便出面。嗯,夜里,让雄大去,把朕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会有人按捺不住的。至于雄大嘛,你跟过去,暗中保护他便是。”危险是有的嘛,不过想从他这得到名声,总要付出点代价才是。
“是,臣这就去办。”行了个礼,青影再次闪身离开。
屋顶上,听完南宫丕的话,枭白无趣的翻过身去,虽然和她预计的相差不多,只是没想到出面找‘老鼠’的任务南宫丕会推给他,三年不见,这皇帝是越当越无耻了。抬眼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流云缓缓浮过,面前闪过一双明亮的凤眸,暗暗叹口气,大概是纯净的人看多了,像南宫丕这样的让她反胃。
不过,要不了多久就能了结了。只是不知道初入中原的人在这里适应的怎么样了呢?
清风拂过,枭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秋扬,你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