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陪伴

“我饿了。”

杨巧巧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件事情……萨伊王子如果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她,该来当面道歉,求她原谅……如果他肯单膝下跪认错,她也不是不能原谅,关键是,人家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会这样做吗?

她是平民,不是贱民,不是卑微得连自尊都可以践踏的贱民,要她原谅,自己来……

下午极度无聊,杨巧巧觉得自己像是在干涸的鱼塘里拼命挣扎的小鱼,越挣扎,越难受,越不想去原谅。

她焦躁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焦躁得恨不能换成是伊纱,去看看萨伊王子到底是不是在做自修拜——她心里希望是的,那样至少可以将萨伊列为好人之类,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是恶魔,是无可救药的混蛋,可他不是混蛋是什么?他可以事先和她说……

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杨巧巧苦笑一声,没有人会答应平白无故地献出自己的身子,所以她不答应,也很正常,为什么不安?为什么想去看看?她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冲了出去,无视走廊那些异样的目光和惊愕得快掉下来的下巴——如果都是阿杰特的错,那么抹杀他,毫不犹豫地抹杀他。

“等等,杨巧巧姐姐,等等。”

伊纱小跑着追上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人生疑。她还左右看了看,杨巧巧心里的怀疑越发大了——小丫头怕她去见萨伊王子,戳穿做什么自修拜的谎言?

她拉下脸,注视伊纱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尖锐,伊纱情不自禁朝后退了一步,“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那件事对你的伤害那样大吗?如果我撒谎,也不是撒谎,是别人骗了我,你今后都不会和我说话了,是吗?”

果然,利用她的善良和同情,用一个小孩子来骗取原谅……杨巧巧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偏那痛还蚀骨穿肺,渗透血脉,游走指尖,让她痛不甚痛,苦不甚苦。

“哼,萨伊根本没有去做自修拜,是不是?你见我去查看,所以慌了,是不是?你们合伙耍得我团团转,看我伤心痛苦,你们心里得意是不是?”

杨巧巧努力睁大了已经泪水盈盈的眼睛,就是不肯哭泣,不肯承认被欺骗后悲愤欲绝,伤心欲绝。

“不是,不是,是我说的那些瓦瓮用你的血就可以解咒,是骗你的……不是我骗你,是别人骗我,我刚刚知道,所以急忙跑来告诉你。不关萨伊哥哥的事情,不是……他确实在做自修拜,可能,再过一会就晕倒了,我可以带你去看。”

杨巧巧的腿脚发软,她需要倚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这两个消息都来得太猛烈,太让人震撼:如果萨伊真的晕倒,她的良心,过得去吗?如果那天她不怕疼,解了咒语,出现了可怕的后果……

“杨巧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快点告诉我,如果我相信你的话,解了那些咒语,会是什么后果?”

伊纱被杨巧巧抓得很疼,眉头都攒在了一起,但是她没有去管,看着杨巧巧的眼睛,肃着小脸说:“我不知道。”

天啦,竟然是不知道!杨巧巧气得甩开伊纱的手,指着她的鼻子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你把我的手抓红了。”

伊纱撩起衣袖给杨巧巧看,杨巧巧被彻底激怒了,“好,很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的萨伊哥哥是怎么晕倒的。”

“你太坏了!杨巧巧,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坏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是萨伊哥哥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你竟然这样对待他,太坏了!太坏了!”

骗人的,那么多女人,她怎么可能是第一个?除非,那些都是阿杰特借他的身子做的……

杨巧巧快活起来,像是干涸的树苗突然得到了久违的雨水,畅快而欣喜地伸展开叶子,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不哭了,好吗?”

她去给伊纱擦眼泪,可是伊纱躲开了,拿衣袖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主动牵住杨巧巧的手,“我们走吧。”

可是,为什么走的是去她住的地方的路?圣殿应该在另外一个方向吧?

“这是去哪?不是去看萨伊吗?”

杨巧巧羞涩地咬紧下嘴唇,对一个侵犯了她身体的人,她怎么还能叫出这么亲昵的名字?

“先沐浴,你这样子不洁净,是对真主阿拉的不敬。”

不洁净?是因为她不是处女……杨巧巧火大地甩开伊纱的小手,“不错,我现在是不洁净,可是昨天晚上我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是,是……”

泪水落得怦然有声,落得委屈无限。杨巧巧冲进房里,大哭起来——没有人关心她的痛苦,关心的都是萨伊怎么样怎么样……不公平,不公平!

走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紧急的吩咐声:“快去叫御医,萨伊王子昏倒了。”

“轰”像是无数只苍蝇飞进了脑子里,又像是晴天霹雳,突然那么掼下来。杨巧巧蹦起来,在她的大脑恢复到正常理智前,她已经跑了出去。

“萨伊怎么了?”

她极力拨开前面的人,惊惶地跑到了最前面。阿城默默地让开到了一边,眼里的沉痛让杨巧巧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萨伊王子的脸很苍白,嘴唇因为缺水而变得有些干涩。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鼻翼微弱地一呼一吸,证明他的生命还存在。

握住萨伊的手的那一瞬间,杨巧巧明白了她是爱他的,真的是爱,因为从五脏六腑传过来的都是悔恨,压迫得难以呼吸的悔恨。

她改为双手握住他,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点,才能明白无误地传达她真实的心意。

“让开,让开。”

杨巧巧没有动。她从内心觉得萨伊王子需要的不是医生,不是针药,是她的原谅,她的关心,她的陪伴。

御医瞄了她一眼,翻开萨伊王子的眼脸看了看,又听了听他的心脏,“没什么大问题,补充点水和营养就可以了。”

阿城一把揪住御医的脖领,“你说什么?王子殿下都已经昏倒了……”

“放手,阿城,你让御医赶紧配药来。”

阿城悻悻地瞪了眼御医,松开手,让到一边。御医惊讶地看眼杨巧巧,忽然莞尔一笑,“萨伊王子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心结罢了,如今心结解了,该醒了。”

什么?杨巧巧像触电似地松开手。他是装晕的,为了骗到她的原谅和真心?

但是,御医接着的举动让她迷惑不解——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拉开后,注射了点液体进去,摇晃了几下,抽出来,注射进萨伊王子的静脉里。

“让御厨准备点浓粥,配点清淡的食物,王子殿下十分钟后就会醒来。”

真的?假的?杨巧巧的额角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她想走,可是又舍不得走……她的目光落到床上,不好,萨伊王子的手动了下,就是刚才她握住的那只手,轻微地动了下。杨巧巧惊慌地朝后退了一步——不可以见他,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更没有想好说什么……逃吧。

冲进房屋,关上门,心跳依旧没有平复下来,像是突然从高空坠下,“扑通扑通”惊悚地跳动着。

阿城一定会把她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告诉萨伊王子,怎么办?怎么解释……原谅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怎么办?

“不好了!”

伊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杨巧巧跟着吓白了脸,“萨伊没醒来?他……他死了?”

“坏女人,我萨伊哥哥好着呢,已经醒了,并且在接见约瑟芬来的米姆公主。”

米姆?那个女巫?她什么时候变成公主了?

心突地一跳,如同突然被拨断的琴弦,“铮”发出心酸的悲鸣,杨巧巧有了不祥的预感,“是不是……”

“嗯,父王答应了大祭司的要求,准备让萨伊哥哥纳米姆为第一妃。”

钻心刺骨的痛从心尖很快传到周身,杨巧巧想忍耐的,但是手指不听使唤,抖颤得厉害;腿脚更是过分,软软得如填充的是棉花。

她捂着脸跪坐到地上,“我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回到你的国家去……有米姆女巫在,不怕阿杰特的鬼魂祸害萨伊哥哥。”

离开?如果是一个月前,离开是多么容易而快乐的事情,可是现在,心这里,塞满了痛苦,是痛彻心扉,活不下去的痛苦;是强忍了泪意,心里如下起了倾盆大雨的痛苦;是脸上欢笑,心已经死掉般的痛苦。

能有别的选择吗?除了离开,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能,她不能容忍和另一个女人共享一个丈夫,而且,那个男人也没有说只有她一个妻子……不不不,连妻子都算不上,只是可怜的被占去身子的女人。

“你先出去好吗?伊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杨巧巧双手环抱着身子,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自尊,努力把在意和爱,一点一点塞进心底的死角。

当“嘭”的阖门声传来,痛苦如猛烈爆发的火山灌顶而出,她哭了,倒在地毯上,缩成一个虾米地嚎啕大哭起来。

“好痛,好痛……妈……”

她更紧地抱住自己。那种痛苦似烙铁样一步一步地烙上来,痛入心扉,痛入骨髓。

“妈——”

她嘶声尖叫着,用力捶打着地板,用力捶打着胸口,用力发泄着。

痛苦似乎减轻了,麻木了,眼泪也似乎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