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痴

她仰望着天花板,心里空空的,像是被偷走了所有的内容物。她真希望能够失忆,能够忘记这一切,回去,变成那个爱纠缠陆晓庆的杨巧巧……她不爱陆晓庆,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痛苦,那样万念俱灰,那样不想活了。

一行清泪滑落下来。

她用手沾染了点,送到眼前,“原来,还能哭。”她从地上爬起来,天在旋,地在转——她多希望这时,那双温暖的手能环抱住她,能心疼地为她擦去眼泪,那她为他死也心甘了。

“花痴。”

她嘲笑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踉踉跄跄地走进盥洗室,洗了把脸,然后,把头发扎了上去。

“回国,告诉卡布里王子,我想回国。”

猛力一拳擂在青石板上,杨巧巧感觉好点了,她转身大步走出盥洗室,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在忙碌的侍女望了她一眼,继续忙她们的。

杨巧巧又是好一阵难过,她的痛苦,除了自己,没有人关心和在乎……她也不在乎,不在乎谁关心,谁在乎,她需要的是用努力积攒起来的勇气说出“我想回国”四个字,其他的,多说无益。

卡布里王子不在,去机场迎接他国来访的使者去了。

杨巧巧长叹一口气,为心底的跃跃雀喜烦恼得想揍人——果然,她还是不想离开。

在房门口,不,隔着还有一点距离,她就看见米姆微笑着等在那里。

那个女人,是迫不及待来检视她的新住所,来驱赶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吗?杨巧巧握紧了拳头,走过去。“你放心,我会很快搬离这里,决不会赖着不走的。”

“什么?你要走了?去哪?”

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这个对于她的离开,内心无比欢喜、外表却装出一无所知的女人,该死!

杨巧巧越过米姆,努力控制自己,不愤恨地一拳揍过去,她是文明人……可是她再是文明人,也会生气,也有怒火难以克制的时候!她重重地一拳擂在墙上,“哎哟……”她痛得尖叫起来,那是大理石镶嵌的墙壁,不是木板。

“看你……”

米姆掏出一个膏状的东西,挤出点,涂在杨巧巧受伤的掌关节那里。杨巧巧想傲气地拒绝,但是实在太疼了,她的眼泪蜿蜒地爬了下来,像画了条水线。“谢谢。”她走屋里,米姆立马跟了进去。

杨巧巧刚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顿时化为乌有。她冲进盥洗室,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具,胡乱地塞进行李箱里,又去枕头边拿回自己的私人用品。

“你准备回国吗?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在回答这些问题前,我不会让你走的。”

米姆拿出魔法棒,杨巧巧的敌意太明显了,和她离开前,简直判若两人,所以米姆决定,就算是强迫,她也要弄清楚真相。

“你还要怎样?我都已经主动退让了,不计较一切退让了,你还要怎样?”

杨巧巧告诉自己不准哭,可是泪水像顽皮的精灵,越说不准许,越是拼命地冲涌了出来,不能遏制,也无法遏制。

“退让什么?这个房间?不需要,我住在贵宾室挺好的。”

这个女人还在装腔作势……不对,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朗,纯洁,没有杂质……疯了,杨巧巧,你疯了,这时候还在为你的情敌开脱……

“到底是退让什么?”

米姆朝前走了一步,杨巧巧像被马蜂蛰了样快速地退了一步,不,三步。米姆有些明白了,她微微一笑,“和萨伊王子有关?”

“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你爱上了别人,所以用退让这种冠冕堂皇的藉口来拒绝萨伊王子,然后逃跑,是吗?”

“混蛋!是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能怎样?”

天啦,她在说什么啊?杨巧巧涨红了脸,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是你们结婚了,有……有你在旁边保护,我,就是多余的……”

“那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吃我的醋吃得这么厉害?杨巧巧,你其实是喜欢萨伊王子的……”

“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米姆笑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好啊,我这里有匕首,我掩护你去杀了他。”

“你!你这个狠毒、无耻、卑鄙的女人,你怎么纵容别人去谋害你的丈夫?”

“我狠毒吗?那你去杀心爱的人不是更狠毒,更可耻,更卑鄙?”

杨巧巧惊呆了,像个木桩样地戳在原地。

没错,她是更狠毒,更可耻,更卑鄙,明明米姆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她却容忍内心嫉妒泛滥,恶语相向,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做?但是,让她像个善良过头的傻丫头道歉,受不了,也无法做到,米姆是她的情敌啊,向情敌道歉……无法做到,无法忍受。

她闭闭眼睛,擦掉泪水,“随你怎么说,我会尽快离开这里……你,好好保护他。”

一股热泪突破了心防,肆无忌惮地涌上来。

“我今天成爱哭鬼了,明明我一向很坚强,很少哭泣的……”

“那说明你是真心喜欢萨伊王子,不像我,完全没有感觉。”米姆俏皮地挤挤鼻子,“你答应我不走,我就告诉你个秘密,保证你不会后悔。”

为什么来挽留的不是萨伊?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敌?答应?还是不答应?杨巧巧慢慢地走过去,仰起头看着米姆的眼睛,“什么秘密?”

米姆笑了,抓住她的手,“来,我们坐着说吧。”

米姆的母亲贝蕾丝威胁米姆,如果不答应婚事,就再也不见她,所以她来了,但是,“我答应了母亲会好好地嫁人,可没有说一定嫁给萨伊王子,这下放心了?”

杨巧巧羞红了脸。她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就算米姆拒绝了,哈桑国王答应其他的婚事,她这样闹腾,没人会理睬吧……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是立志终身侍奉天主的人,没有准备嫁人……好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的性格大变?”

似一把尖锐的刀猛捅了过来,杨巧巧痛得恨不能用头去撞墙,“没什么,他夺走了我的清白。”

“什么?太过分了,我去找他,怎么能做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

“找了又能怎样?我们中国崇尚一夫一妻制,这里可能吗?而且,萨伊王子也没有说过想娶我……我也未必想嫁他,这就是矛盾啊。”

“我也是,要嫁,就只能有我这一个妻子,所以还是不嫁的好。”

杨巧巧完全冷静了下来。她羞涩地报以微微一笑,“来找我,有事情吗?”

“嗯,听说找到了五个瓦瓮,是你找到的。我想知道,你是超能力者吗?”

如果她是就好了,直接抓住阿杰特的鬼魂,念几段咒语,让他下地狱就好了。可惜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杨巧巧说了那个梦,梦见斐戛躺在花园中的梦。

她聪明地把地点移到了广场上,并且说斐戛暗示的是十米以下的空间。

说完,她抹了把冷汗,她不喜欢撒谎,可是不撒谎,就得说出伊纱,她不想失信于一个孩子。

“……找到瓦瓮的那天,我梦到了四个女人……”

“嗯,有点奇怪……鬼魂能自由脱身来找你,为什么不自由脱身去转世?”

确实,斐戛能进她的梦里,是因为杨巧巧佩戴了斐戛鬼魂寄附的玉佛,那四个女人为什么能来?又为什么之后再没有进入她的梦里?是阿杰特故意的,让她信以为真地解开诅咒……对,还透过某人的嘴,让伊纱来说……真是太幸运了,那天怕疼,没有解开所谓的诅咒,否则,后果不定有多可怕。“祭司大人说斋戒完后就会设祭坛,解除诅咒。”

“是吗?那我得去找他商量商量,杨巧巧,那么,再会了……可不许走。”

米姆勾住杨巧巧的小拇指,“约好了,驱走阿杰特国王的鬼魂前,都不许走。”

“喂……”

米姆俏皮地眨眨眼,一阵旋风似地跑了出去。杨巧巧举起小拇指,约定?她是用这个方法为萨伊留住她啊,真是个好姑娘。

风从门口涌进来,悠悠闲闲地掀起窗帘布,忽而转身冲进屋里,溜了一个圈,依旧从门口出去。

杨巧巧轻叹口气,站起身,就发现,门口站着萨伊王子!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的心跳陡地漏掉了两拍,盯得她想逃,想避开。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眼睛里是痛苦和不舍。

杨巧巧的眼泪涌了上来,她知道萨伊王子此刻期望她能说上几句,尤其是原谅的话,但是那些话如骨梗喉,如刺在胸,说出去会让她更痛苦。

“我不想骗你,我现在还不能原谅你,我甚至……有点恨你……”

萨伊王子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一滴足以崩塌杨巧巧所有强伪装起来的坚强和防线。

“我知道,所以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那样痛苦。告诉我,刺我一刀,或者打上我无数拳,能不能让你减轻痛苦?或者,我的死,能让你……”

“不要!”

杨巧巧惊叫起来,退后了一步,然后又一步,她竟然舍不得听到他说死,竟然不顾一切去掩住他的口。“不需要死,没有那么严重……我不知道,我心里很矛盾……”

热切的旋风后,是比火还要热烈的吻。

杨巧巧呆呆地看着萨伊王子亲吻上她的嘴唇,并且席卷进她的嘴里,侵占她的心扉。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这一刻,是从小就梦想的画面,是如波涛般涌过来的幸福!

她微张开唇,以喜悦和矛盾的心情回吻了过去。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即便知道一些事情不能接受,即便受过伤害,她就是爱上了,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爱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