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昏倒中醒过来,尽管吃了点浓粥和素菜,毕竟刚才的是体力活,又是两次,他感到累再正常不过。
“睡吧。”
杨巧巧转过头,看着他熟睡后似孩子般的面容,忍不住亲了下他的脸颊。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胡子上,想起第一次遇见他,她竟然大胆地伸手去摸……这就是缘分,千里也割不断的缘分。她抬起上身,调皮地顺着胡子的走势画了个标准的“八”字,这才松开手,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了下去。她的心里被无边的甜蜜和喜悦涨满了,她依偎过去,靠着萨伊王子结实而充满力量的肉体,闭上眼睛睡着了。
……
风从顶上的窗户刮下来,卷起地上的灰尘,然后无力地任灰尘滚落满地。那扇窗户太小,让风也变得脆弱,无所作为。阳光努力地挤过铁栏杆,却只能俯视着,横透在侧壁上,用自己的方式关怀着,温暖着。
斐戛冷冷地从墙角站起来,她的肚子挺了出来,像是塞了棉花在衣服里。
“你现在幸福了,我呢?我被锁在这个阴暗的牢房里,没有人管我的死活……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他不是很爱你吗?”
“爱?他的爱是占有,是征服,我这张长年没有笑容的脸能留住他的爱?别逗了。”
“那为什么痛苦?为什么难过……你不是被害死在了宫殿里吗?”
“我痛苦是因为不能再回到家乡,我难过是发现阿杰特没有一句真话,我竟然还相信生下这个孩子,就可以回家……实际上,当我说不要这个孩子时,阿杰特大发雷霆,把我们关到了这里。”
“我们?”
“耶美王妃,她为我说话也关到了这里。”
斐戛让开到一边,但是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黑洞,深不见底、黑黝黝的黑洞。
“回去吧,孩子绑不住男人,只会捆住你的手脚,让你痛不欲生,无从选择,如同身在黑洞里,没有光明,没有未来。”
斐戛猛推一掌,杨巧巧掉进黑洞里,她吓得尖叫了起来。
……
月光透过云层,照亮了窗子,照亮了屋外的一切,可是屋里,微弱得只有窗棂下的一点点光。
杨巧巧霍地睁开眼睛。她的背部满是冷汗,她的身侧却是冰冰冷冷的——萨伊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一个变冷的空窝,走了。杨巧巧赤脚跳下床,扯开窗帘,让如银的月光照到她赤裸的身体上。
为什么萨伊没有留在她的身侧,没有等到她醒来?他说累了,只是为了等她睡着,悄悄溜走吗?那她算什么?刚才的欢爱算什么?
她看看胸前那对洁白而坚挺的宝贝,想起不久前的缠绵和爱怜的抚摸——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爱,透过他的指尖,肌肤,嘴唇,很明显地感受到了。
为什么走呢?
她拾起地上零落的衣衫,这是……荷包?
小巧精致、绣着牡丹花的荷包里,装着十一颗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真是讽刺,一个揣着别的女人的定情物的男人,却抱着她,喊她“宝贝”,然后欢爱……她只是他一夜情的性伴侣?那她和海娜又有什么分别?
亏她,还原谅了他,还不计一切地爱他,真是讽刺……
月光不解风情,轻悄悄地走进来,把轻纱披在她裸露的身体上,然后拥抱她,用温柔和体贴试图暖和她发冷、僵硬的肢体。
“我真傻,男人的爱只是占有和征服,我以为是什么?爱情?至高无上的爱情?”
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杨巧巧已经不觉得难过了,除了麻木,她心里已经没有一丝别的感觉——甜蜜也好,痛苦也好,什么样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像一个惊魂出窍的空壳爬进了浴缸里。
“不要脸。”
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边流泪,边用力清洗着身子,清洗着从毛孔到发肤,从肉体到灵魂,无所不在的他的气味,他的爱恋!
但是,那是无法清洗掉的,那是他激情盎然时留下的吻痕。
再次爬回床时,她愤怒地掀掉了床单和盖被,她不要欺骗她的男人的体味留在身边,她不要想起他的点点滴滴。
到天亮,侍女进来时,杨巧巧发起了高烧,浑身火烫,昏迷不醒,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荷包,装着红豆的荷包。
萨伊王子试图掰开她的手,取走那个荷包,但是杨巧巧握得很紧,仿佛把生命中所有的力量都用在那上面。萨伊王子只好放弃了,他回头看着御医,眼睛里露出了担忧和警告:“不许给她注射兴奋剂,无论哪个型号都不准,否则,我一定剥夺你的医生执照,让你永生都做不成医生。”
御医的额头上冒出冷汗,确实,在来之前,有人要求他给杨巧巧注射C型的兴奋剂,因为大祭司准备下午设祭坛,杨巧巧必须到场。
“是,萨伊王子殿下。”
目送萨伊王子离开,御医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他把处方交给护士,嘱咐她一定守着杨巧巧吊完点滴才可以走。
然后,他出了门,右拐,他必须去汇报,去说明为什么没有注射兴奋剂。他已经想好了理由,这个理由一定能让对方打消念头。
贵重的药品加上注射球蛋白,到中午时分,杨巧巧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但是她的人还是昏睡着,没有醒来。
米姆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她的父亲,祭司大人尽管不认同杨巧巧的血能解那个诅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让米姆来请杨巧巧去一趟。
可是杨巧巧病成这个样子,那边又是被下了诅咒的地方,米姆没有把握不牵连到杨巧巧。她看看时间,祭坛应该都摆放得差不多了,只等午后日光最盛的时候,驱除邪魔,解除咒语。
她试了下杨巧巧额头上的温度,回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烫手。她有些急了,半蹲在杨巧巧的身边,做最后的努力:“如果你想救萨伊王子,就快点醒来……杨巧巧,我知道你想做点什么,可是你这样躺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她可以做到一点。”御医端着消毒盘走进来。“祭司大人要求我从她的身上取一点血。”
米姆微微一怔,但是没有多说话,自觉地让开到一边——如果杨巧巧梦见的是真实的,有了这些血,杨巧巧即便不在现场,也可以破解诅咒。
“萨伊王子知道吗?”
御医浑身僵硬了下,低头给杨巧巧绑上橡胶管——告诉萨伊王子,就抽不成血了,最终的结果是两边起冲突,他成了炮灰。
“真能解掉诅咒,我想杨小姐不会怪我的。”
米姆明白了,轻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妒意。她闭上嘴,默默地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溜进血液袋里。
“不要太多,200毫升就够了。”
御医抹抹额角的冷汗,点点头。他也不敢多抽,杨巧巧还在病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头一个遭殃的肯定是他!
“米姆女巫,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保密。”
米姆也没有打算说出去,她知道她父亲的脾气——没有这些血,杨巧巧是清醒的也好,昏睡着也好,祭司大人都会命人把杨巧巧抬到祭坛那,米姆不希望这样。
她低头亲吻了下杨巧巧,在她的胸口画了个十字架,“上帝保佑你,阿门。”
御医的眼睛快要鼓突了出来,皇宫里不允许异教徒存在,他看见了,没有汇报上去,将来东窗事发,是要受到严重处罚的。
“米姆女巫,我们出去吧,让杨小姐好好休息下……嗯,以后别画那个十字架,让人看见,祭司大人会被国王狠狠责罚的。”
一朵红晕飞上米姆的双颊,她羞涩地笑笑,“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刚出门,他们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若亚王子。御医识趣地先走了,米姆皱皱眉,礼貌地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但是,若亚王子挡住她的去路,“大哥让我随你们一起磨练磨练。”
“您还是别去的好,那里凶险,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您。”
“我在美国学过……”
“那也不行,我怕您会碍我们的事。”
米姆说完,高傲地昂着头越过若亚王子。
她平常并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恼了若亚王子亲了她,事后却装失忆,一副花花公子的嘴脸,让她从头到脚都鄙视他。
但是,若亚王子站在路中央,米姆为了保持距离,几乎是贴着墙过去的。她越发地讨厌若亚王子,心想以后如果可能,最好是连话也不要说了。
她到广场的时候,祭坛已经设好了,四周用帷幕遮着,里面贴着形态怪异、不知是什么的符,地面还用纸旗插了个圆形出来,里面正是那五个瓦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