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姆收了五彩之光,捡起簪子。
那是用纯金打磨而成,虽然年代久远了点,有点陈旧,但是上面雕刻的牡丹依然盛开怒放——它的每个花瓣精致入微,不仅花瓣的形状雕刻得栩栩如生,就是最细腻的花纹也雕刻了上去。
“给你!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斐戛的东西。”
杨巧巧惊疑地接过簪子,有点不敢相信,“什么,斐戛的?”
“嗯,我猜的……杨巧巧,刚才好像有一股黑烟进入你的身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打掉这一胎……”米姆羞红了脸,毕竟她还没有嫁人,说这种话,多少有点难为情。
“可是依沙也在里面……”
“那随便你,毕竟阿杰特的本体已经灭掉,剩下的那一点点……”米姆突然做了个鬼脸,“祭司大人说阿杰特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对他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很吃惊吧?很意外吧?嘻嘻,如果是你做他的母亲,我想历史会改变的。”
如果历史还是沿着原来的轨道继续,她就,不得不杀掉自己的儿子?
杨巧巧握紧了拳头——她不相信命运之说,可是从今天开始,她必须为改变命运而努力,而奋斗。
“杨巧巧……”
萨伊王子奔进来,憔悴的脸上是焦急和担忧,“祭司大人说事情都解决了,依沙呢?”
“在她的肚子里。”米姆冲杨巧巧挤挤眼,识趣地告辞了,还贴心地帮他们拉上了门。
“米姆的话,是什么意思?”
萨伊王子看着杨巧巧,眼里是审慎和戒备。杨巧巧的心“嗖”地往下一沉,她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他脱出自责的牢笼,重新过快乐的生活吗?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她犯了多大的罪过,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情?
杨巧巧淡淡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些伤心地退后了一步,“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是最好的结果。”
“是吗?”
萨伊王子的眼神游离而迷茫,他忽然扑过来,抱住杨巧巧疯狂地亲吻起来。
他的嘴唇冰冷,微微有些颤抖;他的眼神痛苦,飘忽着复杂的情绪;他的手臂很有力,箍得杨巧巧有些气喘。
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杨巧巧不满地转过头去看他,为什么那样快乐的时候,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她们的儿子叫依沙?他们在一起欢爱只是为了怀孕,生下依沙?他当她是产子的母猪……
杨巧巧“扑哧”笑出声,她立刻捂紧嘴,轻手轻脚地扯过毯子给萨伊王子盖上。她侧头看着那张胡子有点凌乱的脸,心头如小鹿乱撞,忍不住过去亲了下那可爱的胡子和嘴唇。
她闭上眼,偎过去,抱紧了那粗壮的胳膊,心里充满了蜜一样甜的幸福感——我们的儿子以后叫依沙,如果是两个呢?
她的心里滑过了不安,背上似爬过了一条蛇……如果阿杰特和依沙一起转生做她的儿子,她又分不清谁是谁,是不是都要杀掉?不要,她的儿子,一个也不准杀。
“萨伊会保护我们的,孩子的父亲会保护我们的。”
她喃喃念着,满面笑容地睡着了。
在梦中,她梦见她生下了一个和依沙一模一样的男婴,还有一个黑烟样的断手断脚的残疾儿。接生的护士拿出一个可怕的大针筒,戳在黑烟婴儿的屁股上,“我让他安乐死!”
杨巧巧慌了,拼命地阻拦,可是药物很快打了进去——婴儿睁着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就那样死了。
“不要啊——”
杨巧巧尖叫着惊醒过来,她的额头满是汗,身上满是汗。
“做噩梦了?”
被吵醒的萨伊王子扯了个老大的呵欠,翻身下床,穿上他的衣服。“收拾下,明天我让阿城送你去机场。”
什么?杨巧巧跳起来,毯子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露出她高挺圆滑的宝贝。
萨伊王子不觉咽了口口水,但是他立刻转过头去,看着墙壁,“我会按照你和大哥签的合约,支付你一百万美金,所以,好好带大依沙,这是你答应他的!”
“那么你呢?你不爱我吗?只是把我当成生子的工具?”
杨巧巧的脸白得似雪,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她多希望萨伊能过来拥抱她,告诉她所说的都是玩笑,是骗她的,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她刚和他欢爱,那么激情、热烈地欢爱过,他不会那样翻脸无情,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赶她走……
风静默地在他们之间游荡,没有撩拨他们的衣衫和头发,就那么默默地一下子过去,从窗缝钻了出去。
“是的,我不爱你,我只是把你当成生子的工具。再见,杨巧巧。”
萨伊王子大步地走出去,用力磕上门。
“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我们……”
眼泪斑驳地流下来,杨巧巧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是憧憬未来和充满渴望的心,就那样,像玻璃一样碎在了那个人的脚边,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痛苦无休止地蔓延上来,撕心裂肺,甚至于连眼泪也无法止住那种痛,和冰凉。
眼泪成串地坠在毯子上,湿成了一朵伤心的花。
“我被抛弃了,自以为抓住他,结果还是被抛弃了,如同海娜一样……原来我也不过如此,原来都是我自以为是,很可笑,很……可悲,很痛苦!”
杨巧巧抓过毯子胡乱擦下眼泪,立刻惊叫着甩开,那上面还有萨伊王子的气味!那个负心的男人,他以为她离开他,就活不下去吗?她有一百万美金……
眼泪砸下来,砸得她的心颤悠悠地疼。
“不可以被他打败!不可以!”
她怒吼着冲进盥洗室,打开热水龙头,也不等注满,跳了进去。
身上有他的气味,手上有他的气味,还有嘴唇……杨巧巧拼力地搓洗,可是肉体的痛苦非但还有减轻内心的痛苦,反而增添更重的负担——她爱他,即便他那样冷冷地抛弃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他,痛苦而绝望地爱他……
“真是傻瓜,真是傻瓜!”
她愤怒地一掌拍在水面上,水花飞溅,倒呛进她惊叫着张大的嘴里。她慌忙吐出来,连呕带喘地吐出来。
“不要再想了,想也没有用,陆晓庆就是最好的例子。无论你做了多少,无论你如何哀求,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即便你死了……他也不会动容,不会当回事,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超级笨蛋!”
杨巧巧用力吸了吸鼻子,呆呆地靠在浴缸边,像是痴了。
许久,她抬起头,苦笑着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还在期待什么?他突然心情变好,来看你,可怜你?”
她从浴缸里爬出来,混身滴水而又赤裸地走到外间——既然这里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还要爱惜?她抹干净身子,换上了旗袍。
要走,就要高傲、自尊地走!不让那个男人小瞧了去……心又开始痛起来,蜷缩成一团,像是怕冷样地缩在一起。
杨巧巧走了出去,像一个鬼魂样,苍白着脸走了出去。她的双眼红肿而空洞,只有在接触到议事厅时,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我要见卡布里王子。”
侍卫的惊讶,她不在乎,她的眼神穿过无数墙壁,停留在了某间房子里的某个人身上。她大声地咳嗽起来,弯着腰,剧烈而痛苦地咳嗽起来。
没有人上前问她怎么了,原本大家萍水相逢,谁会关心谁?谁会在乎谁?
“卡布里王子请您进去。”
“谢谢。”
杨巧巧机械地扯动了下嘴唇,从门里走进去。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只给她增添了金色的光芒,却没有给她温暖的融化,她像个石雕样地站在厅中央,机械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已经按合同完成了任务,请付给我钱。”
是啊,只是一个任务,一场梦,她却当真了,所以,现在这样痛苦,是活该。
眼泪流出来,杨巧巧没有擦,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情感的泄露,以后,她会忘了这里,忘了那些经历和快乐。
“好!”卡布里王子微垂下眼睛,立刻微笑着爽快地答应了,“杨巧巧,你永远是伊特皇室欢迎的贵客,请你务必记住这一点。”
记住又怎样?这里已经成为梦魇,成为过去,她不会再来,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杨巧巧转动下眼珠,吸吸鼻子,擦掉了眼泪,“谢谢。”她转身走了出去,迎着刺眼的阳光,迎着冷入骨髓的风,走了出去。
摩西追了过来,“杨小姐,这是您的支票,请拿好。”
“谢谢。”
泪水又开始朝外冒,杨巧巧拽过支票,没有看穆西,继续朝前走——对于这个国家,她不算什么,所以,她一定要对自己好点,即便哭泣,也是为了对自己好点。
侍女送来了洗干净的衣服和晚餐,还有已经缝补好的蓬蓬裙——那条被阿杰特撕成了两半的蓬蓬裙。
杨巧巧的嘴角上扯,露出抹淡淡的微笑,“谢谢。”
她很认真而又努力地吃完了所有的饭菜——这是她在伊特皇宫的最后一次晚餐,是她准备深刻记住的最后一个感觉,所以,圆满,不遗留,就是最好的做法。
爬到床上时,她下意识地看眼梳妆台那里,依沙再也不会在那里出现了,他将融到她的生命中,不断地提醒她曾经有过的经历和爱恨——这就是生命给予的千辛万苦吗?
闭上眼,她很快睡着了,她想在明天,霞光刚刚照到伊特皇宫的时候,离开这里;在所有人还在睡梦中时,悄悄地一个人离开这里,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