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依然爱

黑暗与光明交替,无论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它都会持续地进行着,发生着。所以,当晨风伴着阳光照进屋里时,新的一天来临了,带着爽朗和温暖,快步地跑来了。

悠长的钟声跟着响起来,配合阳光的一点点变明媚,悠长而欢悦地响起来。

杨巧巧被吵醒了,尽管钻进被子里,捂着耳朵,还是能听到钟声,悠长而绵远地回响着。于是她爬起来,清洗了脸,并且用温水敷了双眼,消了点肿,这才唤进侍女。

侍女很慌张,端稀饭时还泼了点出来。“对不起,我马上去给您换一碗。”

“不用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巧巧一直努力想克制住不去问,可是心里像有什么抓挠着,让她坐立不安。“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今天我要回中国了,以后不会再来,发生什么,都已经与我无关。”

侍女惊讶地抬起头,“杨小姐,你不知道吗?今天我们王子和米姆公主订婚……”

什么?似利剑穿心,似坠入万丈深渊——他们都商量好了……米姆一定早知道了,所以才那么尽心尽力地驱除阿杰特的鬼魂……只有她这个傻瓜蒙在鼓里,傻乎乎地牺牲,傻乎乎地以为幸福就快要来到……

“真不甘心,真不甘心……”

杨巧巧抬起眼睛,见侍女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顿时绯红了脸,更加难过起来,“谢谢你,告诉我。”

“杨小姐,你不去阻止吗?我看得出,您很爱我们王子……为什么不去阻止?米姆不喜欢我们王子,我们王子也不喜欢她……”

杨巧巧蹦起来——是,就是这个理由,她要去阻止,为了报恩,报米姆救她的恩,去阻止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对,就是这个理由!

她冲出去,可是马上又跑回来,“谢谢,亲爱的,你会有好报的。”她亲了亲侍女的脸,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举行订婚仪式的地方很好找,那里有欢乐的琴弦声,还有攒齐的人群。

杨巧巧跑过去,用力扒开喜笑颜开、伸着头看热闹的侍卫,但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很快被挤了出来。

“让开,你们给我让开!”

她吼着,再次去努力。人群慢慢让开了一条道,不,不是让开,是阿城指使手下的侍卫在为她开道。

阿城!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不可以,这时候不可以哭。她一把擦掉眼泪,用力握了下阿城的手,扭头,大步地踏在红毯上,向正中央的新人走去。

萨伊今天很帅,穿着洁白的长袍,顶着花格布的盖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杨巧巧扭转脸,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

她直直地走到了米姆的跟前——眼泪骤然滑落下来的时候,她热烈地拥抱住了米姆。

“我,我想说祝你幸福,可是我说不出来。我知道你不爱萨伊,那为什么嫁给他?如果是为了权利……我不相信这样的说法。米姆,我希望你幸福,这是真心的!”

杨巧巧松开手,转身跑下了婚坛。泪水顺着她的摆动,一滴一滴洒落在鲜红的婚毯上,如同她碎掉的心,一点一点破碎、飞散,化成空气。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痛苦,即便心碎了,泪尽了,却依然还是爱。

杨巧巧反手擦掉眼泪,放慢了脚步。她可以失去爱情,却不可以失去自我;她可以被抛弃,却不能自我抛弃,她的肚子,依沙正在仰着脸,伸着手,等着她去呵护和拥抱,那是她承诺的,也是她心甘情愿的,这,就够了。

她拖着行李箱,很快重新踏上了长廊——祈求、痛哭,改变不了什么,那就改变自己,忘掉那个人,忘掉曾经那样深切而痛苦地爱过。

阿城默默地走过来,倔犟而强硬地抢过她的行李箱,“我送你去机场。”

似利刃划裂了伪装起来的坚强,杨巧巧哭成了泪人儿,但是她没有停住脚步,甚至还记得问一句:“你的伤好点了吗?”

阿城很惊讶,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没事,送你回国都没有事。”

“谢谢。”杨巧巧用力吸吸鼻子,大步地向阳光走过去,“别说安慰我的话,我不需要!”她的背影倔傲而孤独,似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不肯屈服的梅花,那么抬着下巴,走进阳光里。

阿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了口气,快跑几步追上去。“我会陪你回国,所以,你不是孤单的。”

眼泪热烈而迅猛地涌出来,杨巧巧笑了,凄然而又愉快地笑了,“谢谢,阿城,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伤没有好,我于心不忍,而且……”她看着天空,露出寂寞和勇敢,“我准备一个人抚养我的孩子,所以,我会坚强起来,为了我的孩子,我会努力变得很坚强。”

“嗯。”

阿城没有多说别的,他是侍卫,没有萨伊王子的命令,他没有权利做任何事情,刚才那些话,是冲动的产物。

当法拉利沿着宽敞而平坦的马路前行时,杨巧巧已经停止了哭泣。她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偶尔的吸鼻子声音,阿城以为她睡着了。

“其实,萨伊王子殿下……”

“别说那个名字,阿城,不许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杨巧巧霍地睁开眼睛,眼里的凶狠让阿城吃了一惊,他耸耸肩,拧开了音乐盒。

那是一首抒情而委婉的歌曲,说的是一对热恋的男女不得不分开,最后却排除万难地重聚了,可惜白发苍苍,已经不复昔日容颜。

阿城偷瞄了眼杨巧巧,杨巧巧像是痴了,呆呆着看着鞋尖,整个痴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杨巧巧脱口而出,立刻惊慌地看向阿城。她的脸颊飞过一抹羞红,“我会让我爸妈来接我,我不想他们误会,还有……”

“我知道我的伤没有好。Shirt!”阿城重重一掌击在方向盘上。

“那个,那个,对不起,我的手机……”

“出了伊特国境就可以用了。”

不是,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想知道的是——萨伊和米姆什么时候结婚……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杀过来?萨伊都说了不爱她,她去闯订婚现场已经是出格,再做什么,除了践踏自己的尊严,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那是她一个人的奢望吧。

“你回去,会和陆晓庆结婚吗?”

什么?杨巧巧怔住了,像个傻瓜样地看着阿城,看得阿城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停下了车子,她才醒悟过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很想说会嫁的,如果阿城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萨伊王子听,也许……

不要,不要再希翼,再抱有幻想!那个男人不爱她,很明确很大声地告诉她,还,在他们欢爱过,马上和米姆订婚,她抱幻想很愚蠢……可是,为什么这样难受?想杀回去,想质问米姆为什么对她撒谎?米姆明明说过不爱萨伊,不会嫁给萨伊的,为什么又嫁了?因为,前晚求祭司大人藏匿她?早知道,就不去祭司大人那里了……

“嗯,等我伤好了,我去找你。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阿城踩下油门,发动了引擎,黑色的法拉利立刻像矫健的黑鹰,在通往机场的马路上飞驶起来。

“好,我保持畅通。”

杨巧巧轻叹口气,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下,还是渴望藉由阿城来知道萨伊王子的近况,哪怕是结婚也好,有了孩子也好,她想知道,不可遏止地想知道——

这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吧。她就是个地道的傻瓜!

她看向窗外,看着那些街边快速飞过的景物,想起初来时的好奇——那时她的心里装着陆晓庆,眼里只有陆晓庆,可是现在回去,什么都没有了,心里、眼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命运吗?她不甘心。

“想哭就哭吧,这里是纸巾。”

杨巧巧是想哭,可是被阿城这么挑明了,点出来,那眼泪却被阻了回去。她摇摇头,“谢谢,我不哭……现在就哭泣,将来的路还很长呢,岂不是要哭死?”

紧张弥散在空气中,车里顿时静默下来。

阿城打开车窗,看着前方,目光坚定,嘴角微拉:“我是个弃儿,刚生下没多久就被扔到了垃圾站,总管大人捡到我的时候,说我真是个坚强的孩子,这么冻饿了一天也没有死……小时候,我也哭过……穆西他们说我是爱哭鬼,所以才被爸妈抛弃……我那时候对真主阿拉起誓,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决不哭泣,我要用我的拳头让别人不敢再嘲笑我,再说我是被抛弃的……所以,被抛弃也可以好好活着!不是可耻的事情,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抛弃自己才可耻!”

这是阿城第一次对杨巧巧说他的过去,杨巧巧的心里暖和和的,她微笑着流下感动的泪,“谢谢你,阿城,你是个好人。”

阿城的眼睛亮晶晶的,“其实你知道,我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

像是有一团火在他的眼睛中央燃烧开来,又像是一团雾,蜿蜒绵长地飘飞出来,缠绕在杨巧巧的周遭,让杨巧巧害怕、惶恐、不知所措——不可以,她这时胸口有创伤,有缺口,如果任由并不希望的感情来填空,最终受伤的除了她,还有眼前这个帮助和爱惜她的人。

“对不起,我现在很累,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阿城笑起来,胡子上翘,露出快乐的笑容。他停下车,从旁边的袋子里摸出十本存折,十本中国不同银行的存折,“这是萨……王子殿下给你的,每本八十万,便于你取用。”

杨巧巧想拒绝的,可是想着卡布里王子的支票也许只能在伊特王国兑现,而她回去后需要钱,需要足够的钱来养胎、安胎,她决定放弃自尊,接受现实。“谢谢。”接过存折,她放进挎包里,拿出卡布里王子给予的支票,“这个,请替我退回给卡布里王子,我只做了一份工作,只收一份报酬。”

没错,这只是一份工作,如此想,心里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