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未婚生子,爸爸妈妈会答应吗?如果他们坚决不同意,甚至以断绝关系来威胁……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到时候再想办法说服他们吧。
杨巧巧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脸,撞上了一对浅棕色的眼睛。
那是和萨伊同样深凹进去的眼睛,温和而又带了点俏皮,只可惜,他的头发是白色的,胡子是白色的,眼角还有深深的皱纹,不可能是装扮就可以扮出来的老人相。
杨巧巧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她的心很失落,很痛苦——她竟然又开始希翼了,希翼那个老人是萨伊假扮的,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真傻,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地溜眼身旁的位置,那里一直空着。阿城原来准备和她一起走的,所以预留了?那她,又做了件坏事。
她闭上眼睛,可是浑身绷紧得难受,对面那个老人好像不时地看向她这里,让她动一下身子都觉得被监视,被看到丑态去了。
“shirt!”
杨巧巧甩开毯子,站起来——老人不在,是她一直神经过敏?
她朝前舱走了两步,老人忽然推门走了出来。杨巧巧忙停住,让到一边。
“多谢啊,小姑娘,你真有礼貌。”
沙哑的嗓音完全不似萨伊性感的男中音,杨巧巧彻底失望了,想挤出个笑容,可是心情太低落,她笑不出来。
“不用谢,应该的。”
冲进简陋的卫生间,杨巧巧惊呆了——镜子中的她满脸桃红,哪有半点被抛弃的苍白?如果不是眼睛肿肿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哭过,伤心过。
折转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折叠好报纸,穿上他的外套,“快到了,姑娘,要赶紧收拾罗。”
杨巧巧微微一笑,“谢谢。”
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所有的东西就是一个挎包,现在背在她的肩上。她把毯子对折整齐,搁到旁边的椅子上。
“姑娘,你不带走那条毯子吗?我不能告诉你是谁给你盖上的,因为我答应了那个小伙子,对谁都不说。”老人说完,俏皮地挤挤眼。
杨巧巧有些哭笑不得,老人说不说,不还是说了吗?只是那个小伙子是谁?阿城?他没有上飞机。萨伊,不可能。转头,她快速地扫了眼机舱内,确实有小伙子,四个。
是谁呢?杨巧巧才不相信没有半点关系,谁会那么好心来给她盖毯子……萨伊派来的?他忙着订婚,根本忘了她……卡布里王子?!他让他的第一妃来做说客没有成功,试探性地邀请她,她没有答应,改用这种小小的关怀来打动她?
如果尊敬的卡布里王子知道她的肚子里有萨伊的孩子,还会这么殷切地来讨好她,娶她回去做夫人吗?才怪。
七点五十,机舱顶的喇叭准时响起来:“尊敬的各位旅客,飞机即将抵达A市的国际机场,请坐回座位,并且系上安全带……”
要到了,就要见到阔别了一个多月的爸爸妈妈。杨巧巧兴奋地抓住扶手,身子微倾地看向窗外——下面有亮光,渐渐变多,变大。
“轰”飞机着陆了。
杨巧巧激动得热泪盈眶,回家了,终于回家了,这种感觉,真好!
出了机场,杨巧巧一眼看见了杨爸爸和杨妈妈,还有,陆晓庆!她惊讶地用双手掩住嘴,她不想见到陆晓庆,至少现在不想。
可是,已经躲避不及了,杨妈妈飞快地跑向她,“巧巧,巧巧!”她张开双手,用力抱紧杨巧巧,流下了欢喜的泪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打了那么电话也不回……”
杨巧巧很尴尬,机场内还有很多人,而且陆晓庆含着笑在一旁看着。
“拜托,帮我拿下行李。”
杨巧巧边说,边递过行李托运单,陆晓庆有些吃惊,但是没有拒绝,“好,我马上去。”
好机会!杨巧巧一把扒拉下杨妈妈的手,主动挽住,另一只手抓向杨爸爸的胳膊,“快走,爸爸,快走。”
杨爸爸莫名其妙,“可是晓庆去拿你的行李去了。”
“他会送过来的,快走。”
杨巧巧强行拖着他们朝机场门口走去。
“巧巧。”
陆晓庆这么快就回来了?杨巧巧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爸爸,求你,去拖住他,我和妈妈先走……我不要和他坐在一辆车里面。”
俩老对望了一眼,虽然不明白杨巧巧怎么了,但是爱女儿之心让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行,兴阳,你去拦下晓庆,我和巧巧打的回去。”
杨巧巧感激地亲了下杨妈妈,“老妈最好了。”
杨妈妈高兴得眉开眼笑,亲热地拍拍杨巧巧的手,主动拖着她走出机场。杨爸爸担心地叹口气,却很忠实地拦住了陆晓庆,“谢谢,晓庆,巧巧……她刚回家,等她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陆晓庆已经不是吃惊,是抓狂,“为什么?为什么巧巧不愿意见我?以前她不是这样啊……”
“你还知道是以前啊。”
杨爸爸并不想介入他们年轻人的生活圈,但是陆晓庆逃婚的事情,他还是辗转知道了,一直藏在心里头没有告诉杨妈妈,是想给陆晓庆时间想清楚,并不是赞同他不负责任的做法,所以这会,听到陆晓庆不知轻重地提起,忍不住说了句。
陆晓庆变了变脸,心里明白杨爸爸在怪他以前对杨巧巧爱理不理的,“伯父,我知道我以前错了,我现在改正,应该不晚吧?”
这个问题,杨爸爸不好回答。他摇摇头,“晓庆啊,这事你该问巧巧,不是我……你要记住一点,我讲理,你杨伯母也讲理,你不愿意,我们一定不逼你……但是,如果你始乱终弃,我和你杨伯母会连着巧巧那一份,恨你。”
陆晓庆呐呐说不出话来,这是杨兴阳第一次对他说如此重的话,他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好吧,我过几天来看巧巧。”他拎起行李箱,送到杨兴阳的专用车旁,怅然地离开。
不错,在杨巧巧出国之前,他快被她烦死了——他不爱她,不管怎样努力,就是找不到丁点想吻她的感觉。
是因为太熟悉了吧,从小一起长大,她追在他的身后,“晓庆哥哥,晓庆哥哥”地叫,没有原则,没有自我,一味地以他的好恶来调整自己的态度和行事原则——他不喜欢这样的杨巧巧,没有个性,只知道顺从,甚至明明吃醋,也装出很大方的样子,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接吻。
一个连吃醋都不敢表现出来的木偶,他要来做妻子,岂不是害人害己?
“该死!”
他重重地一脚踹在车轮上。
如果不是那通要求谈分手的电话,杨巧巧一定不会那么仓皇地去伊特王国,也不会一下子消失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他很内疚,很难受,感觉快疯了——只要想到杨巧巧可能出事了,他简直吃不下,睡不着,连和女人做那种快乐的事情也提不起劲头,为什么?
刚才在机场的那一刻,看到她躲避开的眼神,他竟然感觉像有把刀子捅进心窝里……
一直粘着他的杨巧巧居然不爱他了,这心窝口的难受是怎么回事?是习惯性的保护,还是早就爱上了,只不过因为熟悉被漠视了?
“他妹的!”
陆晓庆再次用力踹了下车轮,心底里的不安和焦躁非但没有得到舒缓,反而加重了。
“好吧,过几天见,就过几天见,反正我也没有想清楚。”
一道锐利的杀气陡然从身后冒出来,陆晓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那是一个头发发白的男人,慢腾腾地走过他的身边,招手叫了辆的士。
是他的错觉?陆晓庆耸耸肩,英俊的脸上露出自嘲,这个年代怎么会有杀气那种东西?
他缓缓地驶出车道,开出了机场。
那不是杨兴阳的车吗?
杨巧巧正一脸欢喜地钻进车里。
陆晓庆恼了,放慢了车速开过去,用力按了下喇叭。
杨妈妈怔了怔,看着突然加速驶去的陆晓庆的车,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愿意见晓庆?”
这个,杨兴阳也想知道,没有马上问,是不想给杨巧巧压力——失去联系的一个多月里,他在杨妈妈面前,其他人跟前都装着没事人样的,但是背着人,他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这个女儿可是他从小疼到大的,怎么能不担心?不挂牵?
此刻听杨妈妈问起,杨兴阳不觉在前座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我们已经退婚了,为什么还要见?”
“退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杨巧巧吃了一惊,萨伊不是说替她把戒指还给陆晓庆了吗?为什么杨妈妈不知道?是陆晓庆故意隐瞒?他不是一直巴望着能解除这个她强迫订的婚吗?为什么又要隐瞒?
“大概半个多月前,已经退了。”
杨妈妈狐疑地盯着杨巧巧,好一会转眼看了看杨兴阳,才接着问:“可是,为什么听说你失去了联系,晓庆急得快发疯了,还亲自飞往伊特王国去找你?”
“哼,做作!我去伊特前,他给我打电话,约我谈解除婚约的事情……算了,都过去了,说着没意思。”
杨巧巧说完,看向车窗外,心底那点见到父母后的喜悦全部化成了烦恼——该怎样解释肚子里的孩子?该怎样说服爸妈接受他们的外孙?
“巧巧……”
“孩子坐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让她休息会吧,明天再问也不迟。”
杨妈妈瞪了杨兴阳一眼,“就你惯她。”嘴里这样说,心里却还是疼着女儿,杨妈妈揽过杨巧巧的肩膀,“来,靠着妈妈的肩膀睡会。”
这句话,阿城说过;这件事,阿城做过,可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用了,妈。”杨巧巧挣出杨妈妈的怀抱,缩在一角,看着窗外,“我不累。”
杨妈妈忧郁地望眼杨兴阳,杨兴阳摇摇头,杨妈妈只好叹口气,不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