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掉下来，滴在支票上，很快浸湿了一小块。杨巧巧慌了，抬头看阿城，阿城耸耸肩，“好吧，我替你还给他。反正是废票，打湿了也没有关系。”
这已经不仅仅是感动，是敬佩——面对那样多的零，那样偌大的数目，阿城竟然面色如常，不为所动，而她竟然有点舍不得……这样的男人如果是萨伊该多好。杨巧巧缩回椅子中，在闭上眼睛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城，你是个好人。”
阿城的脸微变了变，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把支票折好，塞进口袋里，一打方向盘，重新上路。
尽管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而且，前方的不远处就是机场——法拉利的速度快，道路又不是很长，又何必在分别的时候折腾出伤感的气氛？
“杨小姐，到了。”
杨巧巧混身震了下，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后方——她又傻了，萨伊正在和米姆快乐着，怎么会来送她？
都已经不爱了，送又有什么意义？
她扭开车门，大力地踩在地上，一股尖锐的痛立刻戳过来。她没有停步，朝机场的大门口走去——踩着心碎，踩着万千的不舍，踩着无尽的相思，一步一步走过去。
阿城很快帮她办理好了行李托运手续，坐回到她的身边。
杨巧巧伸出手，“手机。”
她需要通知父母，需要一下飞机就能扑进温暖的怀抱里，解除伪装，释放痛苦。
“巧巧吗？你这孩子，为什么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杨妈妈抱怨的声音还没有完，换成了杨爸爸的声音，“你妈给你打了很多次电话，有些着急，孩子，你还好吗？”
杨巧巧的眼泪涌了出来——不好，一点也不好，遍体鳞伤，心力交瘁。
“我很好……我今天坐十点钟的飞机回来，晚上就会到了。”
“太好了，晓庆也在，你想和他说几句话吗？”
陆晓庆！如果换在以前，她一定欣喜若狂，但是，这样的情况，这样被深深伤透的情况下，她不想和他说话，不想被他嘲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不想看到他的人！
“不想……”
“巧巧，你在伊特好吗？”
杨巧巧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并且立刻关了手机。这个男人，在她受尽磨难的时候，竟然和别的女人甜甜蜜蜜在一起，竟然还有脸来问“她好不好”？她把手机重重地塞回阿城的手里，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在椅子上，“他妹的！”
阿城摊摊手，打开手机。立刻，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
“我不接。”
为了表示她的态度很坚决，杨巧巧刻意走到不远处的椅子那里，脸朝着侧面，坐下。
阿城接了，“嗯，到了。”
耳朵像听到冲锋号立刻竖起来。杨巧巧暗恨自己不争气，可是又控制不住不去听。
“是，卡布里王子，我会护送她上飞机……她退回了，萨伊王子殿下已经为她准备了中国的存折……遵命，殿下。”
不是萨伊，不是他打来的电话！杨巧巧咬着嘴唇，一拳砸在椅子上。
该死，还在奢望什么？
“喂，杨巧巧？抱歉，她现在不想接你们的电话……没有，我会转告她，让她给你们回电话，不客气，再见。”
阿城走过去，坐到杨巧巧的身边，“你爸妈的，他们很担心你。”
杨巧巧没有马上答话，垂着头，好一会才飘出一句：“你觉得我这样很任性吗？”阿城忽然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上，“睡会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他今天穿了身软亚麻T恤衫，靠在上面很舒服。所以杨巧巧闭上眼睛，真睡了——昨晚折腾了很久，才睡着，又一直在做噩梦，她是真的从身心感到疲累。
“请去往北京的旅客注意了，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后起飞……”
阿城伸手摇醒了杨巧巧，杨巧巧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擦掉嘴角的涎水，“对不起，那个……”
“拿着飞机票去登机吧，我走内通道，一会在出口见……放心，我不会跟你一起去的。”
杨巧巧涨红了脸，阿城这么聪明做什么？她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忘记说谢谢。
目送杨巧巧优雅地走向检机口，阿城朝VIP出口走去。
在出口处，他和杨巧巧一起上了登机专用车。“我只能送你到登机口，因为有事，我必须马上回去，你一路小心。”
“嗯。”
杨巧巧想露出笑容，但是脸部僵硬，怎么扯也扯不出个假笑来——萨伊让阿城回去，是想和米姆一起环行，以接受首都市民的祝福吧？该死，刚才为什么不一口答应让阿城陪她回去，让萨伊少辆车去显摆……
阿城忽然拥抱下她，只是几秒钟，他很快松开手，“我会尽快去找你，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嗯。”
左边忽然传来羡慕的感慨声：“瞧她男朋友对她多好的，瞧瞧你，糟糕透了。”
杨巧巧的脸红了，她偷瞄眼阿城，阿城的脸也有些红，正看向她。杨巧巧慌乱地咬紧嘴唇，垂下眼睛——这不是她要的，她不能任由它滋生漫长下去。
“阿城，我们……”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阿城抬头看着车顶，脸上露出股寂寞。
杨巧巧忽然觉得自己很差劲，有什么话不可以私下说，非要在这里让阿城难堪？“对不起，保持联系。”
杨巧巧登机时回头看了一眼，阿城已经走了，急速而快捷地小跑着走的。她的心里很有些失落，她以为阿城至少会驻足，等她回看一眼再走的。
她太自以为是了。
飞机冲上蓝天的时候，杨巧巧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那些在乎的、爱过的全化成了影子，渐渐变小，变得看不见，可是那曾经为爱悸动的心还在胸腔跳动着，那些被爱情割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血，她该怎么办？她闭上眼睛，眼泪却流了出来——爱到深处人孤独，痛到深处呢？
如果没有来这一趟……
不，她不后悔来这一趟！她遇到这辈子的最爱，拥有那一段最美的回忆……这是小说中才有的无怨无悔的感悟吧，实际上，很难受，很想拿着枪顶在那个该死的家伙的头上，问他为什么欺骗她，为什么和她欢爱？如果不可能，为什么不让她完整地走？非让她带着破碎的心和破掉的身子，他没有想过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又傻了，怎么奢望一个情场的花花公子在乎她的感受？
摸出纸巾，擦掉眼泪，杨巧巧下意识地看眼左边，隔一条走廊双排椅那里坐着一名头发发白的老人，戴着耳机，正在看手中的报纸，看得很专注，很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杨巧巧在流泪。
杨巧巧松了口气，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睡一觉——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杨妈妈会怀疑的，而杨巧巧此刻，什么也不想说，更不想解释。
……
雾不是很浓，隐隐能辨出人形，还有，泼水的声音。
杨巧巧大着胆子走过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刑房，墙壁的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正中央，一名女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某根刑柱上，浑身血淋淋的。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粗壮男人，正把一桶水泼到她的脸上。
“快走！”
女人抬起头来，惊恐地盯着杨巧巧，凄厉地大叫起来——她的额角有伤，嘴角在流血，头发……她没有头发？！
杨巧巧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粗壮男人忽然转过头来，面目狰狞得可怕。他似乎很惊讶，但是，突然不见了，就那样突然消失在雾气中，不见了。
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模糊，杨巧巧冲过去，抓住她的衣角，“斐戛，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
斐戛苦笑一声，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嘴已经融进烟雾中，跟着是鼻子，眼睛。
“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好帮你啊……”杨巧巧急得快哭了，可是手中的衣角渐渐变成了烟雾，很快游离出她的掌心，融在空气中。
四周很安静，没有回答，只有“怦怦”加速的心跳声，和景象——斐戛被鞭笞的景象，在不远处出现……可是杨巧巧奋力冲过去，那里立刻变成了白雾。
杨巧巧气得直跺脚。
突然，“轰”地一声，地板裂开了，她掉了下去。
……
“啊——”
杨巧巧惊叫着睁开眼睛。
舱内很暗，大家都在睡觉。杨巧巧羞红了脸，转头看了看侧面，老先生不在——如果吵醒了他，就是她的不是了。
杨巧巧转头去看窗外，除了近机身的地方有亮光，其他的地方都是黑色的。
到晚上了？
她看看手表，七点过一刻，真是，竟然睡了那么久。她蜷缩起身子，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咦，谁给她盖的毯子？空姐？真是好人。
她侧转过身，重新闭上眼睛。斐戛被拷打的画面立刻像电影一样播放了出来——谁绑了斐戛？为什么她走过去，斐戛就消失了？奇怪，斐戛以前都是可以说话的，为什么这次不可以……难道是因为那股进入她体内的黑烟在作怪，在警告她不要恣意妄为，企图打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