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盼望

“不瞒上官捕头,公主最近一直为这事烦心,咱们做奴才的自然希望此事尽早解决,不要再掀起什么风波最好。府中上下怨恨苏小郎的人多了,但平心而论,我与他却没什么过节。尽管他如今最有嫌疑,但说句公道话,他那样心高气傲一个人,绝不会因为嫉恨云侍子去杀一个奴才,如他那日所说,他还怕脏了他的手。”

“方言总管这番话卑职记下了,卑职回去一定尽力查案。”

上官捕头正要告辞,原本守在门外的捕快快步走进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方言不改道:“莫不是又有了发现?”

“是另一件案子的事,卑职先告辞了。”

上官捕头带着手下出了府门,这才问方才那捕快:“说的可属实?”

“刚有人来报,说城南村中有人下河洗澡,上来时却莫名没了守宫砂。属下已派人去了。”

上官捕头点头道:“城南虽是山中,却地处下游,公主府中湖水和温泉都流向那里。”

上官捕头纵身上马,“咱们这就去。”

“是”,捕快也上了马,“不过,头儿,刚才看你在府里小心翼翼,难不成这总管也有问题?”

“难说。豪门贵族的事,哪里说的明白,还是小心为上。”

秀心的事让皇甫冷雪很是烦闷,穿越过来不是像小说里那样顺风顺水,反而惊险连连,刺客接二连三,如今又闹出了命案,皇甫冷雪虽然身为公主,有的时候也总有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这穿越的生活实在是没有想象中那么自在。

云岚软语安慰,对案子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摆弄些小玩意哄她开心。这几天又砍了一根竹子做笛子,和先前那一只恰成一对,只是皇甫冷雪练习不认真,到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每次练习,还没吹几个音,就变成了两人的调笑,皇甫冷雪沉迷在云岚的笑颜里,将一切事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在朝堂上的战战兢兢,对周围人世的猜测和惶恐,统统都忘了,在他怀中的一刻最是自在。

黄昏时忽然变了天,黑云遮上来。

“看样子要下雨。”

皇甫冷雪看看天,“是啊,说变就变了。”

“夏日雨来的快,不光是雨,还会有雷。”云岚笑道,“你可怕打雷?”

“我才不怕,越是打雷,我睡的越是沉!”

“莫吹牛,等夜里打雷时,我看你是否怕得不敢睡。”

雷雨之前空气闷热,皇甫冷雪和云岚沐浴过后早早地上了床。皇甫冷雪热得翻来覆去,云岚却躺着一动不动。

“莫要乱动了,心静自然凉。”

“你倒是沉得住气!”

“你看,这不是有风了么?”

皇甫冷雪静下来,窗外确实吹来一丝风,周围也不似先前闷热了。

“雷雨之前先有风,快趁着这凉风睡吧。”

云岚握了她的手,皇甫冷雪倒是听话,闭上眼不一会就睡了。没过多久,天边电光闪闪,接着隆隆的雷声就响了起来。

雷声越来越近,云岚侧头瞧着皇甫冷雪,她并没有被惊醒,想来心思单纯的多半会睡的熟一些。

闪电不断,巨雷一个个在头顶炸开,似要撕裂这一片黑夜一般。皇甫冷雪翻了个身,云岚见状,还是伸手点了她腰间的睡穴,这样一来再大的雷都可以安睡了。

窗外的事物随着电光忽明忽暗,大雨顷刻而下,密密地织出一片雨帘,天地被雷雨声笼罩,此刻就算有些异声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倾盆的大雨中,此刻就走来一个人,一身白衣,一柄白伞,电光间歇之中,他脸上面具的光更是奇异。

“如此大雨,辛苦了。”

“为己所图,何来辛苦之说。”

“事已妥当?”

“晌午放出假消息,说城南河水中出了问题,那捕头果然去了,山路崎岖,已不小心葬身深谷。”

“你倒是肯下狠手了。”

“世事如此,你若不狠,他人便会对你狠。”

“你明白便好,师兄的苦心倒是没白费。”

燕北回轻笑一声,“师叔谬赞了。”

“你可回禀师兄,我已见到三皇子。”

“是,如此大事已不远了?”

“时机成熟自会告诉你。今夜雨大,你先去吧。”

“我……我想瞧一瞧她。”

燕北回话音未落,外面电光忽闪,一霎间瞥见云岚冰冷的神情,接着一个炸雷猛然响起,震的燕北回心里一阵冰凉。

云岚缓缓道:“荒院中那人,早该畏罪自尽了。”

“是,我,这就去。”

燕北回不禁又回头朝床上瞧了瞧,电光闪烁之间却也看不真切。

“事成之后,一定把她还你。”

“多谢师叔。”

屋外依旧电闪雷鸣,皇甫冷雪还睡的很沉。但这暴雨之中,倒是有许多人夜不能寐。

暖儿惦记着苏行乐屋所简陋,衣裳单薄,几次想起来去看看。方言不改自从会过上官捕头后心中怀疑更甚,尽管雷雨之夜,还是忍不住起身查看。苏行乐自然更是睡不着,坐在窗前瞧着大雨发呆。

荒院中,一个白衣身影飘然而入。

电光一闪,映出那人银色面具,形如鬼魅。苏行乐嚯地站了起来。

“什么人?”

“不是人,是鬼。”

燕北回说着,身形飘忽,已进了屋内。

苏行乐盯着他瞧了瞧,忽然哈哈笑道:“鬼?不错,你本已该是鬼了!”

“真难得,苏小郎还没忘了我。”

“岂敢忘呢,春来公子——你竟还没死!那场大火竟烧不死你!”

“你错了,我已死了,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把往事问个明白。”

燕北回说着逼近几步,苏行乐一边盯着他,一边后退,退到床前颓然坐了下来。

“人一失势,竟真有算旧账的这一天……你想听什么,问吧。”

“我藏在公主府的事,是谁告的密?”

“是我。”

“果然是你……这几年,我虽已想到,但想来想去却也不怪你。”

“不怪我?哈哈,我已在你掌中,你不用哄我,你心里早已恨死我了吧?”

“你不过也是因为爱她。”

窗外又是电光一闪,雷声轰鸣,苏行乐盯着他的面具,不知此刻燕北回的表情如何。

“药是我下的,但这主意,却不是我出的。”

“是皇上。”

“也不是。皇上心中有你,还想不到这样计策算计你。”

“那是谁?”

“凭你猜,也猜不出来。”

“你此刻不说,以后也便没机会了。”

苏行乐一愣,随即笑道:“我猜的不错,你果然是来杀我的。”

“不,你是畏罪自尽的。”

燕北回从怀中拿出一根麻绳。

“你知道府中发生的事?你跟那姓云的一伙?”

“你倒是明白。”

“你,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你了么?你就不想报仇了么?”

“我这不就是在报仇?”

“那姓云的如今专宠,你难道不想回到公主身边了么?公主记不得以前的事,难道你也不记得了!难道你要把公主拱手他人?”

“我告诉你当时是谁在捣鬼,我帮你重新得到公主宠幸!”

“只要你放了我……”

屋外电闪雷鸣不歇,雨似乎更大了。燕北回停下来,忽然笑了起来。

“你瞧瞧我的脸,再说这话。”

说着伸手摘下了面具。

“啊!”苏行乐吓得急忙往后缩,“你的脸!是那大火,是那大火烧的!”

“究其根底,也算是拜你所赐,你倒是瞧瞧我这脸,还能不能再得宠幸。”

燕北回逼近了他,仔细看,那脸上没有一处好肉,像不知从哪冒出的肉疙瘩,高低不平地堆在一起,连五官都分不清楚了。苏行乐瞧着他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极了!当年的玉面春来公子,迷得公主和皇上二人神魂颠倒,不惜反目成仇,如今你竟也成了这副鬼样子!我真是痛快极了!哈哈,好!好!”

话音刚落,燕北回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你玉颜不变,还是那样迷人,不过我或许还有机会,你却一定没有了。你曾自命风流,可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被吊死?据说吊死的人死相都难看的很。”

苏行乐盯着他,却不能说话,喉咙里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燕北回把麻绳吊在房梁上,系了一个套,搬来凳子。他抱起苏行乐,让他站上凳子,头伸进绳套里。

“这样才像是畏罪自尽的。”

苏行乐喉咙里咯咯之声更甚,全身却不能动弹分毫,只要燕北回踢开凳子,他必死无疑。

“相识一场,今日也算我为你送行。”

“慢着——”

大门外忽然窜进一个人影,掌风凌厉,燕北回猝不及防,一下被逼了开去。

“是你!”

趁燕北回一愣神间,那人连忙抱下苏行乐,解开了他的穴道。

“没想到是我?”

苏行乐乍一被救,忙大喘了口气。

“方言,方言总管,你来得及时!”

“他今日必须死,你让开。”

“当日在青州,你跟我说过什么?为何还要回来?”

燕北回不答。

“秀心之事与你有关?还是你与水仙居那一位有关?”

燕北回仍然不答。

“她如今无忧无虑,你还要挑起事端,这是为什么!”

燕北回忽然出手攻向苏行乐,方言不改忙踏步上前挡下。

“还不快走!”

苏行乐见状夺门而出,一头冲进了大雨中。

燕北回要追,方言不改出手阻拦,两人斗在一起。方言不改的武功本就不如燕北回,加之他旧伤初愈,十招之后便被一掌打在胸前,摔倒在地。

“你伤还没好。”

“你不能杀他。”

“我为自己报仇,为何不能杀他!”

“你这样设计,难道不是想让公主以为他畏罪自杀?帮云侍子除去苏小郎,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虽没死,却也算是畏罪潜逃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

燕北回说着向屋外走去,方言不改一把拽住。

“你把她往别人怀里推,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北回沉默半晌,甩开他走进了大雨之中。

清晨时分,云开雨霁,皇甫冷雪在这雨后的凉爽中醒来,睁开眼,云岚却不在身侧。

“你干嘛呢?起的这么早?”

“我瞧这天光甚好,风住云散,忍不住多看一眼。”

“是啊,风雨之后的晴空总是好的。”

云岚喃喃道:“因此多让人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