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非

皇甫冷雪瞧着他正有些发愣,房门却突然被推开,暖儿奔了进来。

“启禀公主,苏小郎他,他不见了!”

“什么?”

皇甫冷雪和云岚互望一眼,心中忍不住觉得苏行乐是畏罪潜逃了。

“派人去找!去通知知府,多派些人,整个国都里找!”

皇甫冷雪越想越觉得生气,本来还有些犹豫,不愿把苏行乐送去严审,没想到却被他跑了。想了想又叫人去通知上官捕头,等下了朝来见她。

上朝的路上,皇甫冷雪看方言不改脸色不太好,便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回公主,苏小郎不是自己逃走的。昨夜他被人刺杀,多亏奴才及时赶到,才令他侥幸逃脱,奴才不济,被杀手打伤。”

“什么?在府里你怎么不说?”

“奴才……奴才是怕隔墙有耳,苏小郎是冤枉的,府中有人要害他。”

“是什么人?”

“公主可信奴才的话?”

“我当然信你,你说到底是谁?”

“但这人奴才一提起,公主便会信他不信我了……”

皇甫冷雪一怔,这样的人,在府里还会有谁?有谁会跟苏行乐有冲突,又有谁让她深信不疑?

“你想说——”

“正是他……”

“胡说!那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方言不改连忙噤声,皇甫冷雪呆了半晌,转头去瞧他,只见他面色憔悴但神情坦荡,那神情自从她从青州第一次见他就从未变过。

他曾不顾性命救过她,一直以来处处为她着想,况且他又不是府中侍妾,应该不会涉及争宠的事,他没有理由骗她。

他在怀疑云岚。

但她不怀疑。

不知不觉到了朝堂,因平日皇上不会叫她商议朝政,皇甫冷雪想着这些事,不由得有些走神。却不料今日不同,皇上唤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直到身后的吏部侍郎低声叫了她几遍这才反应过来。

“薇儿,你是否身子不适?”

“回皇姊,可能昨日大雨,有些受凉。”

“那倒要叫太医瞧瞧,想必是不碍事的。朕方才说,南方的闭月城意欲与我朝和亲,这几日城主便会带其胞弟清晨公子到达国都。朕已僻出城外凉安园供其下榻,这接待一事,朕想交给你。”

“皇姊,我刚刚病愈,对于朝政又不太明白,恐怕……”

“不要紧,这是喜事,又与朝政无关,况且朕安排了礼部大小官员帮你打点,你就当做是一次小小历练吧。”

“皇姊,还请三思,我怕我真的做不好……”

“不要说了,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尽力去办,就算出错朕也不会责怪你。”

皇甫冷雪暗自叫苦,却也无法再说什么,看来这次不干也得干了。

皇上又向玉楼道:“近日闭月城之事最为重要,等过了此事,你便替朕前去征讨多罗国,务必将其拿下。”

玉楼神色庄重,行礼领旨。

皇甫冷雪偷偷瞟了她一眼,心里不禁感叹,这人虽然好色猥琐,但看来却有些真本领,不可小觑。

下了朝,免不了向方言不改汇报,方言不改安慰她不用担心,并向她解释了闭月城与子衿国的渊源。

闭月城是西南大山中的一座城,城主山黛自立为王,与外界互不往来。据说城中臣民都身怀一种巫蛊绝技,能不知不觉杀人于无形,因此许多年来没有一个国家敢动闭月城的脑筋。

一年前,精通百毒的闭月城主却患上一种怪病,百般求医无效,皇上寻到异士帮其治愈,闭月城主感念恩德,自愿称臣于子衿国,如今更想与子衿国和亲,将其同父异母的胞弟许配给皇上,以求永世之好。

“这闭月城主是个女的?”

“是。”

“那他们也是女子为尊?”

“这倒不是,据说闭月城之中男女平等,只要有条件,男子女子皆可三妻四妾,一切全凭自愿。”

“那他们也没有守宫砂这一说了?男子也不会比女子柔弱了?”

“守宫砂是没有的,其他的奴才也只是听说,他们与世隔绝,具体情况也不得而知。周边小国多有羡慕其中生活而去的,只是闭月城虽如桃源,但却是不大容易进得。”

方言不改说着,神色似乎有些向往。

“看你那样子,是不是也想去,到了那娶七八个美娇娘做老婆?”

皇甫冷雪本想调侃他一番,没想到方言不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奴才惶恐!奴才此生为子衿国子民,再也不会去他处,惟愿长伴公主左右,此生足矣!”

“你看你,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就认真了,快起来!”

方言不改却不起,正色道:“公主玩笑,奴才却没有玩笑,奴才愿此生长伴公主左右,求公主成全!”

说着又拜下去。

“你说什么胡话?就算你不惦记着去闭月城,呆在子衿国也总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辈子都跟着我?”

方言不改抬起头来,神色似有一丝失望,皇甫冷雪无知无觉,只笑他:“你看你,我一个玩笑,引出你这么多傻话,你这个人有时就是有点傻,一根筋!快起来吧,咱们赶紧回府,去见上官捕头。”

她如此说,方言不改只好起身,扶她上车,皇甫冷雪放下车帘再没有看他,马车一路往公主府驶去。

回到府中见到云岚,皇甫冷雪便将皇上交代她的事告诉了他,并说到调侃方言不改的事。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他倒认真了,一力撇清自己不会去闭月城。”

“听你说来,那倒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子衿国的男子却是去不得的。”

“可不是么?回来路上我也想到了,就算到了那,他也不能生育,难不成还要再回来照念生……”

话未说完,皇甫冷雪忽然觉出自己失言,虽是无心却已戳到了子衿国男子的痛处。但看云岚神色没变,这才松了口气。

“呸呸,我刚才瞎说的,你别放心上。”

云岚却一把拥住了她,轻轻地跟她咬起耳朵。

“我只愿跟着你。”

“你说什么!死了?”

地上跪着的捕快忙跪下叩头。

“回公主,昨日午时接到消息说,城南村中有人下河洗澡时洗去了守宫砂,上官捕头带我们去查,回来时天黑路滑……又下大雨……上官捕头他……他……”

“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他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去……”

那捕快神色慌乱,一边说着,额头上不住地冒汗,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今早卑职带人去山崖下搜索,上官捕头他……他已摔的不成人形了……”

皇甫冷雪一听,不禁颓然坐下。

“怎么会这样……”

见皇甫冷雪神色凄然,方言不改在一旁劝道:“在衙门当差,以身殉职是常有的事,公主不必太难过了。”

“说起来多少也与我有关,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安葬他……”

那捕快擦了擦汗,应了一声,方言不改示意人取来银子赏他。

“你们昨天去查城南村中的事,有什么消息?”

“卑职们赶到那里时,那两个洗去守宫砂的人却不见了,卑职等在附近搜索一无所获,连那报案人也在混乱中不见了,上官捕头说这怕是有人在故意误导我们,卑职们悻悻而回,谁知夜来大雨,上官捕头他就……”

皇甫冷雪不禁又伤感一番,又道:“上官捕头没了,不知知府派了谁继续查这件案子?”

“是,是卑职。”

那捕头说着额头上又出了许多汗。

“今早我已通知了知府,你们找到苏小郎了么?”

“卑职已派人全城搜索,还未有苏小郎的消息。”

“再仔细找,城外也要,一定要找到!”

“是,是,卑职,卑职一定尽全力。”

等那捕快退下了,皇甫冷雪道:“这捕快怎么这样慌乱,一点不像是能办事的人,可惜上官捕头就这样死了,真是……”

方言不改道:“这捕快看来确实有些不对,但如今当务之急却是找到苏小郎。”

皇甫冷雪想起他早晨说的话,心中一动,瞧瞧身边的云岚,他虽近在咫尺,却依然一副淡然的神情,让皇甫冷雪没来由的觉得他仿佛有些远。

“我看苏行乐畏罪潜逃是再清楚不过了,一定要抓到他,你说是不是?”

皇甫冷雪这样问,心里却忽地乱起来,他若也一口咬定苏行乐畏罪潜逃,那该怎么办?

他会与此事有关系么?

“不过是个奴才,何至于畏罪潜逃?”

皇甫冷雪一愣,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

“那你说……”

“这事我也不能明白,还请官府查探才是。”

皇甫冷雪暗自松了口气,方言不改见状,悄悄地退了出去。

捕快走出公主府,兀自伸手抹了把汗。

“怎么样,王头儿……”

“上官头儿刚没了,你就这样叫我,听着真别扭。”

“如今你就是头儿,不然我该怎么喊?”

姓王的捕快摆摆手,转身想上马。

“头儿,昨晚的事,你是怎么跟公主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大雨路滑,失足摔下去的,难不成真说是遇见鬼了?”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变了。

“快别说了!”那捕快压低声音,“我总觉得那东西跟过来了……”

“瞎说什么,还不快走!”

到了夜里,王捕头来回话,说今日整个国都已搜遍,仍旧不见苏行乐的行踪,捕快和侍卫已在连夜搜索城外。皇甫冷雪听了更是心烦意乱,王捕头见情形不好,忙告辞出来。

夜已深沉,跑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王捕头骑着马在空荡的街上缓缓而行。正胡思乱想间,忽然从小巷中飘出一个白衣人影,眨眼间就飘到了面前。

王捕头一见那白影,徒然一呆,怔怔地抓着缰绳,手脚已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你,你……”

面前这白色人影一头长发遮住了整个脸,双手垂在身子两侧一动不动,两只脚并没有沾地,身子却忽前忽后地晃动不已。

“我与你,素无冤仇……你,你总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影仍不住地晃动,忽地飘很远,又忽地飘近他跟前,王捕头几次想下马去,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你,你是否有冤屈,你,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别再找,苏小郎。”那人影幽幽地说道。

王捕头听他开口说话,心里忽的有些明朗了,这莫非不是鬼,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