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妖冶的公子已经下去,最后一个人还没上来。
“算算已经七个人了,你要找的那个人还没出来?”
“还没有,应该是最后一个,他待会表演的是调香。”
“调香?”
皇甫冷雪立刻想起了苏行乐,调香是苏行乐最拿手的事,甚至还曾经用香迷惑过她。
“调香可真是一件本事,弄的好,比毒药还厉害。”
“听这语气,好像你吃过亏似的。”
“反正我讨厌整天弄那些瓶瓶罐罐的人。”
“没事,等他出来叫他教你几招,就不会再被人算计了。”
“你说的,别反悔!你以前还说要教我武功,等今天事成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跑?我不光不跑,还要去你府里蹭吃蹭喝!”
“不怕,尽管来!”
两个人斗着嘴没觉得时间已过去很长,周围的人却已坐不住了,纷纷议论这最后一人怎的还不上台,有人回头去寻主事,那主事却正神色焦急地跟小厮吩咐着什么。
“干什么!你敢拦我?”
忽听得屏风后头有个女子大声喝道,众人忙都转身去看。
只听小厮道:“表演已开始,姑娘你不能进去!”
主事见状忙走出去。
“姑娘,你可有请帖?”
“什么狗屁请帖!我没有!你让开!”
“这位姑娘,抱歉的很,本店规矩,没有请帖是不能进场的。”
那女子冷笑道:“是你们老板叫我来的,还不让开!”
主事一愣,随即笑道:“那,不知姑娘可有信物?”
“信物?破东西,给你!”
“好,好,姑娘您请进!”
那女子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主事也跟进来,招呼一个小厮,低声嘱咐了一句,那小厮便答应着向楼后跑去。
堂中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女子吸引,只见她衣饰奇特,不像是子衿国人。
她头上覆着银制抹额,颈上戴着大小三个银项圈,银饰雕琢精美,装饰繁复,以致她每走一步都哗哗作响。上身暗青色上衣,衣袖宽大,袖口上绣着别致的花鸟图纹,下身是同样暗青色的百褶裙垂至脚踝,身子两侧挂着两只布袋,上面绣的也是中原地区少见的花样。
后面紧随着个女子,和她衣着相似,应该是她的随从。皇甫冷雪瞧这三个女子的打扮,大约是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人。秦青语却低声道:“好厉害,竟真追到这来了!”
“你认识她?”
秦青语点点头,“再过两日你也该认识她了。”
“什么?她是谁?”
“她是闭月城主的妹妹,二城主山悦。”
皇上已告知再过两日闭月城主一行就会到达城外凉安园,没想到这山悦却提前来了,还到了春色楼的花魁大赛上。
“她来这里干什么?”
“抢我要找的那个人。”
“不是吧,你们是情敌?”
秦青语怒道:“放屁,那公子就是为了躲他才混进花魁大赛的!”
她骂了粗话,皇甫冷雪不以为意,一旁的方言不改却不高兴了,低声道:“莫姑娘,我敬你是公主的朋友,你竟对公主不敬?”
皇甫冷雪忙道:“没事没事,我不怪她。”
“我错啦,以后再也不敢骂你们公主了,行了么?”
秦青语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低下头,像是怕山悦瞧见。小厮给山悦搬来桌椅,就在离皇甫冷雪不远的地方。
山悦这么一闹,场中人暂时忘了表演的事,等人坐定,又都催促起来,主事向通往楼后的走廊里频频张望,终于小厮过来回了话,他便立刻走到台上来。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俗话说好事多磨,这好的表演必是多花心思的,还请各位耐心等候。”
听他这样说,场中稍静了片刻,又等了半晌,人还未到,楼上楼下的人不免又都烦躁起来。皇甫冷雪四处看去,只见最开始进场的那个布衣女子仍端坐着,静静地喝茶,仿佛周围的纷扰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帽上的黑纱遮着面容,皇甫冷雪自己看不清楚,但那身影,却总觉得在哪见过。
她是谁呢?
众人吵嚷了半天,那第八人终于姗姗来迟,还没见人,先闻歌声。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歌声没有伴奏,声音不大却听得分外清楚,皇甫冷雪只觉那歌词字字入心,唱到“愁”字时就有了满心愁绪的感觉。
秦青语却低声呼道:“怎么是个唱歌的!”
皇甫冷雪这才想起,她刚才说要找的那人会表演调香,这人便一定不是了,可这却已是第八个人,秦青语要找的人哪去了?
正乱想着,只听相邻几桌的人道:“花弄影!是花弄影!”
唱歌这位公子升了上来,一袭青黛长袍,纱巾遮面,缓步走向前来。
秦青语也奇道:“居然是花弄影?”
“花弄影是谁?”
“国都第一名妓,以歌闻名,声如天籁,出道以来一直以纱覆面,没人见过他真面目。他从来是卖艺不卖身,今日怎么会来赛花魁?”
两人说话之时,那花弄影已接着唱道:“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声音似悲不悲,却叫闻者个个伤感,场中宾客面上都露出了凄然之色。
“我倒是从没听说过,先说你要找的那人怎么没出来?”
“我也不知道……莫不是出了岔子?”
皇甫冷雪还要说话,邻座的人狠狠地往这边瞟了一眼,她连忙噤声,看起来场中人都听说过这个花弄影,亦都特别期待他的表演。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皇甫冷雪听到这里,暗自琢磨:“原来这歌词里有他的名字,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一曲唱完,场中久久无声,皇甫冷雪也沉浸在歌声中一时回不了神,连秦青语也没有说话。许久,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花公子,你怎会来赛花魁!”
那声音却出自楼上,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二楼临窗站着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女人,正使劲探着身子往下瞧。这女人显然是爱慕花弄影许久,但花弄影却只是往上望了一望,又回过头来。
这女人一句话让场中一下乱了起来,许多人都为花弄影会来而惊讶。皇甫冷雪却向那个布衣女子瞧去,只见她抬头盯着花弄影,虽然看不见眼睛,想必眼神也极是热切。
但注视他的人不止一个,花弄影却视而不见,走回圆台中央,随着机关降了下去。
“秦青语,现在怎么办?你的人根本就没来。”
秦青语却在偷偷瞧着山悦,山悦虽也跟众人一样看花弄影,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神情像是仍在等待着什么。
秦青语自言自语道:“她还等什么?哦,是了,她一定还不知道这已是最后一个表演。”
只见那主事走上台去,微笑对众人道:“各位,八位公子的表演已结束,此刻是您投选花魁的时候了,请拿起桌上的木牌,选出您心中的花魁。”
当下就有几个两个小厮走出来,手拿木托盘从各桌前走过,桌上的宾客把自认最好的公子的号码牌放进去。皇甫冷雪瞧瞧这八个号码,正考虑选哪个好,忽然听到一声大叫:“什么!这就表演完了?我要的人还没出来!”
众人都望向声音发出,正是山悦。只见她重重一拍桌子,凭空飞起,直接落在那主事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说!云烟呢?你们把他藏哪去了!”
“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说的人是谁,小可我不知道啊!”
“你放屁!敢糊弄我,信不信我现在叫你生不如死!”
春色楼中的杂役众人吓得都慌了手脚,却没人敢上去,众宾客都在底下冷眼旁观,皇甫冷雪回头去看秦青语,秦青语摇了摇头。
“快点把他交出来!”
山悦提着那人的领子几乎将他提了起来,主事只是一味地说不知道是谁。
正吵嚷间,只见台上中央的机关忽然沉了下去,再上来时已多了一个人。
这人长发披散,轻纱蒙面,身着宽大长袍,却赤着一双脚。
山悦愣了一下,问道:“云烟?是你吗?”
那男子不答话,在台下宾客之中四下寻找着,瞧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皇甫冷雪忙问秦青语:“你看那个人是你要找的人么?”
秦青语却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见过他。”
“什么?你没见过他?那你怎么救人?”
“我们只是传信,知道他今天会表演调香,谁知会出岔子……”
秦青语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台上那人看,场下宾客也都目不转睛地瞧着这场变故。
山悦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便松开了主事,伸手扯下了那男子的面纱,那男子忙用手捂住了脸。
山悦一愣,又用力扯下他的手,那男子吓得连连后退。众人本以为这人既然轻纱遮面,想必也是天仙绝色,谁知他面容却普通至极,是一张就算见过一面,在人群中也很难认出来的脸。
山悦也疑惑了:“你不是云烟……”
那主事脱了控制连忙退后两步,也向那神秘男子道:“你是谁?怎么从这里上来?”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外奔进四个人高马大的女子来。
当先的女子尖声道:“他是从我府里跑出去的侍妾!”
那声音尖得难听,众人皆都回头看去。
主事远远看见这四名女子,立刻笑道:“既然是小姐府上的,就请小姐把他带回去,免得乱了小可的场子。”
说话间那四人就要奔上台来,只见台上那男子忙退到台边,大声喊道:“我不是他的侍妾,我是花魁大赛的公子,我要表演!”
这话一出,场中人更是议论纷纷,原本混乱的局面,因为这几人的到来更加理不清头绪了。皇甫冷雪看得不明所以,秦青语一直盯着上面眉头紧皱,站在台上的山悦一时也傻了眼。
“我是第八个公子——”
四人中当先的女子已冲上台来捉住了男子的手臂,男子使劲挣扎,一面喊着:“我要表演!我会调香!”
皇甫冷雪一愣,“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