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冷雪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青年,从前自然不信天意一说,但自从穿越后,她却越来越觉得,天意是真有,而且难以琢磨。
跟皇甫冷雪说着话,双鸳又去摆弄那头发。那一把头发又黑又直,皇甫冷雪想象着方言不改把它剪下来的样子,忽然心里很是感动,便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却一下子碰到了痛处,猛地缩了回来。
“你的手,一时是好不了了,不过幸好你既不会弹琴,也不会绣花,吹箫舞剑什么的,也统统不会。”
皇甫冷雪瞪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双鸳嘻嘻笑道:“我早就打听过了,你就是不会。”
她揶揄别人的时候,也不叫人觉得讨厌,皇甫冷雪也忍不住笑了:“你说话的样子,倒像我一个朋友。”
“谁?”
“她的名字,叫秦青语。”
想到秦青语,皇甫冷雪不禁又叹了口气,秦青语若在,必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罪,可惜她如今不知走到哪里了,是不是也听说了她出事的消息。
“她跟我脾气相似么?”
“她比你……”
皇甫冷雪本来想说“好色”,却觉得少儿不宜,还是算了。
“你今年多大岁数?”
双鸳像是被问到了得意的事,偏着头道:“你猜?”
“我今年二十一,瞧你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
皇甫冷雪嘴上这样说,心里也不禁嘀咕,她是二十一,但绿衣公主究竟多大,却没人告诉过她。
谁知双鸳笑得更是得意了:“嘿嘿,我也二十一了,看不出来吧?”
“没天理。”
“人们都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倒不如你的样子讨男人喜欢。”
“你还没成亲?”
双鸳也叹了口气,“是啊,都成老姑娘了。”
皇甫冷雪还没开口安慰,她却又嘻嘻笑道:“你若是有空,介绍一个给我。”
皇甫冷雪失笑:“好,我记得了。”
“你看这一把头发,不是容易弄的,我今夜熬一宿,明日你就可以戴了。”
“多谢你。”
“不要谢我,还不如谢谢这头发的主人。”
想到方言不改,皇甫冷雪不由得有些愣神。
“你若真是感动,就把这头发多戴些日子,他瞧了心里也高兴。”不等她回话,双鸳接着道,“你好好睡吧,我走了。”
说罢便吹熄蜡烛走了出去。皇甫冷雪躺在黑暗里,想着双鸳说的话。
柳白是她的救命恩人,云岚是她救出来的,苏行乐爱她爱的要死要活,方言不改又几次舍命相救。
若真如双鸳所说,有他们四个在身边,她还真算是好福气了。
想到这里,皇甫冷雪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伤好之后,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女尊公主,把这些男人都护在身后,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听雨堂外其实静的很,皇甫冷雪因为身上疼痛早早就醒了,又下不了床,只好干躺着。
忽然外面有人悄声说道:“公主还不见人么?”
听声音是柳白。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答话的是方言不改。
皇甫冷雪心里不禁暗叹一声,尽管柳白并不受宠爱,方言不改仍对他毕恭毕敬,他虽然对她不自称奴才,但心里还是认定自己是个奴才。
接着便听见双鸳的声音:“最快也要三五日,不过多亏了方言总管的头发,不然若等头发长出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外面两人都没了声音,皇甫冷雪不禁暗自猜测他俩的表情。双鸳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做好的假发。
“你瞧,做好了,来试试。”
皇甫冷雪一笑,想自己坐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立刻一阵钻心的疼。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双鸳忙扶起她,小心翼翼帮她戴好,拿来镜子给她看。
“我瞧样子不错呢。”
方言不改的头发真的很黑,衬托着她的脸更加苍白。苍白的脸颊上有十几道血痂,看上去极是狰狞。
“我的脸……”
“不是说了么,三五日就能复原,你要把心放宽,伤才好得快。”
皇甫冷雪点点头:“替我谢谢方言总管。”
双鸳一笑:“那我先替他高兴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云岚都没有出现在门前,但皇甫冷雪却日日都能听见他的笛声,这让她很是安心。柳白和方言不改每日都来看她,皇甫冷雪因为脸上的伤仍然不肯见。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一日双鸳发现她的伤口竟有要溃烂的迹象。
“你这园中有没有凉爽一些的住处?”
皇甫冷雪想了想,其实水仙居就很好,但却无颜见云岚,便道:“湖中心有个小岛,那里还算凉爽。”
“你的伤口怕是要烂,咱们这就搬过去。”
湖心岛上的小轩里,方言不改早已命人多弄了碎冰块来,屋子四下都有凉风,确实要比听雨堂舒适一些。
小轩原来是苏行乐的住处,自他搬走后,里面的陈设也没变过。皇甫冷雪躺着无聊,忽然想起,就是在这张床上,苏行乐被她挠痒不过,睡衣滑落,露出了背上鲜红的守宫砂。
原来他还是个处子。
她的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其实在子衿国,处子男身比比皆是,但若在现代,找一个处男可不容易,因此来自未来的皇甫冷雪才觉得对他有所愧疚。
苏行乐是处子,柳白是处子,云岚当初也是处子,方言不改……
方言不改的守宫砂她看过,但竟没看清楚,究竟是不是呢?
唉,胡思乱想什么,他只是个管家,难道还要强纳了他不成?
皇甫冷雪一边自嘲着,一边暗骂自己好色,原来做了子衿国人,竟也被这里的风俗沾染了。
是谁说过,人之所以有道德,是因为所受的诱惑还不够多,她如今地位有了,许多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虽然只爱云岚一个,但对其他的人,却也想宣布自己的占有权。
其实本质真是好色的么?她心里也不禁迷茫了。
因为头上的伤疤还没复原,双鸳叫她不见人的时候别戴头发,皇甫冷雪瞧着脸上的伤疤,虽然一日比一日淡,还是打算完全好了再见他们。
夜里睡着的时候,总有一丝幽香如梦,第二日醒来,皇甫冷雪便知道是苏行乐又来看她了。回味着梦里的甜香,不知这香气里有没有什么魅惑的东西,但想起了他,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念他的放肆,还有那邪魅的爱笑的眼睛。
仍是每日都能听到笛子,双鸳告诉她,云岚是在一条小船上吹的。他每日划了船靠近这里,却从不上岛,吹的累了便回去歇息。皇甫冷雪一边听笛声,一边心里暗恨自己不会吹笛,不能跟他相和,要不该是多美的一件事。
到了第六日,脸上的伤痕终于复原,清晨再听见笛声的时候,皇甫冷雪道:“双鸳,你叫他上来吧。”
“肯见了?”
“就见他一个。”
双鸳一笑,帮她把头发戴上,出门去叫云岚。
皇甫冷雪仍旧不能起身,早晨的太阳已是很热,她躺在那里,想到云岚要来,不禁出了一身汗。
云岚手中拿着竹笛,走进门来,却又停在门口站了半晌,瞧着床上的皇甫冷雪。皇甫冷雪也转过头瞧着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的丝袍,头发挽在头顶,看上去极是清爽,与手中的竹笛很相配,皇甫冷雪就这样望了他半晌,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云岚先开口道:“我的笛子,可还好听?”
“好听,还是那么好听……”
云岚笑着走过来,坐到她的床边。
“那你还不肯学。”
见她额头上都是汗,他取了毛巾沾了冰水替她敷在头上,皇甫冷雪顿觉清凉了不少。
“谢谢……”
“傻话。”
云岚低头望着她,他的脸还是那么得好看,如同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在狱中,她曾疯狂地想起他,想他是个武功高强的大侠,会来救他。又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了,再也见不到他,那念头叫她害怕。
害怕缘分是如此的短暂。
“云岚……”
皇甫冷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叫她赶快缩了回来。
云岚皱了皱眉,轻轻地捧起了她缩回去的手,皇甫冷雪忍不住颤抖起来。
“莫怕。我轻些。”
他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云岚不去看,但他心里很清楚,那双手已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血痂和伤疤,不止疼在手上,更疼在心里。
皇甫冷雪的手,终于触到了他的脸,他的脸白皙细腻,比她的还要好。但她却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轻微的疼痛。
他的眼睛望着她,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那眼神里多了许多悲悯,不再似从前一般恬淡简单。
皇甫冷雪瞧着瞧着,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莫哭。”
云岚声音很轻,伸出手来帮她擦眼泪。她没有声音,但那滚滚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越来越多。
“云岚……”
云岚一边替他擦着泪,一边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她的唇上也有鞭痕。
她在他的温柔之中再也忍不住,抽泣了几下,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云岚……我好疼,我好疼……”
皇甫冷雪终于肯见人的消息传遍了府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方言不改第一个来看她,他剪了头发,便戴了一顶帽子在头上,皇甫冷雪戴着他头发,见他这样,心里很是不忍。
“方言总管,谢谢你……”
方言不改垂首道:“公主不让我自称奴才,还要谢我,叫我无地自容。我管教暖儿无方,铸成大错,正不知道如何请罪。”
“不关你的事,她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这……”
“你只管打理好府上的事就行了,不要瞎想。”
“是,公主养好伤最要紧。”
方言不改抬头瞟了她一眼,却因为离的远,看不清伤势究竟怎么样,再仔细看又不合规矩,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白听了消息,也忙赶来来看她,正碰见方言不改在这。柳白见到了她好好的,还是不停地问伤的怎么样,皇甫冷雪笑着辩称没事。见他消瘦,便安慰他道:“害你惦记我,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