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景象,皇甫冷雪也不禁难过起来,果然战争最苦的还是百姓。
千峰城新任的知府前两天才到任,府衙还没整理干净,皇甫冷雪的到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给皇甫冷雪收拾了的住处,知府才来拜见。皇甫冷雪问及如今的情况,知府连连摇头。
“千峰城刚刚收回,一切都还未恢复,公主您也看到了这城里遭了劫,如今……就像空城一般。”
“本宫明日还要前行,不知欧阳王驻扎之地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五郡主退往边境,欧阳王如今在百水城与之对峙,那里距此处大约还有一百五十里。”
皇甫冷雪点点头,叫她下去了。又命众人早早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从千峰城出来沿途更加荒凉,一眼望去黄沙万里,太阳在天上明晃晃地照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虽是晴天却并不暖和,刚进八月塞外却已冷如深秋,众人都添了厚衣服。中途歇息之后皇甫冷雪回到云岚车上,继续前行。
“冷么?”
“不冷。”
“让你跟我出来,受苦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能与你一同经历,也是一件奇遇。”
“这也算是奇遇么?”
云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就要到边境,一切都须小心。”
“知道了。听你的意思倒要保护起我来了,你放心,无论遇见什么事,我都一定先护着你。”
云岚双手拥住她,笑道:“那我就靠你了。”
黄昏时分落日西垂,天边一线都被余辉染成了红色,远远望去广袤的天地显得更加辽阔,叫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卫队长说今日已无法投宿在别处,只能原地扎起帐篷过夜。其实军队的士兵们也都是在帐篷中休息,从今夜起,皇甫冷雪就真正在经历边塞生活了。
帐篷刚刚扎好,侍卫正要起火做饭,忽然听得远处一阵轻微的响动,那声音开始不大,渐渐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侍卫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武器围在皇甫冷雪四周。
只见天地相接之处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大,众人这才看清竟是一骑人马,随着纷杂的蹄声渐进,人马纷纷出现,竟有二十余骑之多。不知来者何人,侍卫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皇甫冷雪盯着远处的人马,忽然大声道:“顾长平!是顾长平!”
府中的人都松了口气,都城卫的众人还不明所以。
“都别紧张,是我府上以前的侍卫。”
众人这才散开来,皇甫冷雪跳起来向他挥着手,一面喊着他的名字。顾长平也看到了她,挥手一鞭打在马上,那马儿加紧了步伐往这边疾奔。忽然间他身后的一匹马加速超了上来,马上人一袭红衣,在人群中分外夺目。
皇甫冷雪看清了来人,失声叫道:“秦青语!是秦青语!”
一面喊着一面便朝前奔了过去,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跟上。
“秦青语——秦青语——”
秦青语在马上望见了她,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在马鞍上猛地一蹬,身子便凌空飞了起来。她身形迅疾,众人只见一道红影快速飞来,落在地上又忽的跃起,几个起落来到了皇甫冷雪身前。
皇甫冷雪看见秦青语,向前纵身一扑猛地抱住了她。
“秦青语!秦青语!我可见到你了!”
秦青语也笑着拥住了她,觉得不过瘾干脆伸手揽住她的双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原地转起了圈。皇甫冷雪又惊又喜,揽住她的脖子,不住地大叫。
这一下名副其实的“公主抱”把身后众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秦青语却不理她们,直转得皇甫冷雪连连告饶才放她下来。
皇甫冷雪被转的头晕眼花,落了地却又一把抱住了她。
“我可见到你了!”
秦青语抓住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半晌。
“你伤都好了?幸亏脸上没有留疤,你放心,她害你受多少伤,我一定给她双倍奉还!”
皇甫冷雪笑道:“你都知道了?怪不得你来边关,我就知道你是来给我报仇的!我就知道!”
说着又抱紧了她,那样子就像小妹见到了长姊一般亲昵。
这时顾长平等人也已来到近前,他下了马直奔到向皇甫冷雪,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卑职参见公主!”
“顾长平!”
皇甫冷雪忙过去把他扶起来,离开不过月余,他的脸上就已被风沙刮的粗糙不已,带着一股沧桑之色。
“你在军中受苦了!”
“回公主,王爷带我们共同抗敌,卑职不觉辛苦!”
皇甫冷雪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好样的!”
云岚等人见此情景也都欣慰地笑了,从国都经历了那么多,又一路走到这里,恐怕只有此刻皇甫冷雪是最开心的。
“王爷派我们前来接应公主,塞外荒凉,公主今夜只能宿营在此,但明日我们就能到达百水城了。”
“好,你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当下所有人系了马,扎起营帐起火做饭。随行带的食物不能跟平日美味佳肴相比,但皇甫冷雪心里高兴,觉得这粗茶淡饭也好吃的很。
天色渐黑,卫队长把守夜的侍卫安排妥当,所有人都进了帐篷歇息。皇甫冷雪把三个美人都丢在一旁,要和秦青语睡在一起。
她简直不知道有多少话想对秦青语说,大牢中的委屈,离奇的经历,一路上的见闻,一直说到了夜深还觉得不够。说到在上兰城遇见一个奇人的时候,秦青语问了句那人的长相,皇甫冷雪想了想,那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倒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怎么?你认识?”
“青幽二州在江湖上有一号的我大多都认识,但这人却不知是谁。”
皇甫冷雪接着又讲了无忧门的事。
“无忧门是幽州这一带的帮派,虽是草莽名声却还不错,只是最近老门主去世,小门主是个十来岁的娃娃,门下众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但听你说那小男孩还算有些风度,假以时日不怕不成大器。”
皇甫冷雪点点头,又说了些别的事,秦青语一直耐心听着,直到她开始昏昏欲睡,这才接话道:“你想不想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去了哪?”
“……当然想。”
皇甫冷雪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嘴上还不愿停。
“你说,我听……”
“你都累坏了,等明日到了百水城,安顿好了我再好好告诉你。”
“好,你说的,不许赖……”
话才说到一半,皇甫冷雪脑袋歪倒,已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又整理行装向前进发,到了晌午时分便远远地望见了百水城的轮廓。欧阳王早已等在城门迎接,算算自从他流放西蛮,皇甫冷雪已有将近半年没有见过他了,此刻他身着戎装,一眼望去便觉神采奕奕英气逼人。
皇甫冷雪等人进了城,一切安排妥当,欧阳王率大小官员正式来参见,乱了一阵就到了黄昏。皇甫冷雪又和军中将领一起用了晚膳,等到众人都走了,欧阳王这才进来禀报军情。
“此僵持状态已半月有余,五郡主据守险要之地,我军久攻不下,士气难免低沉。”
“因此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鼓舞士气,你作为全军统帅,还是要思奇谋出奇兵,以求尽快把她拿下。”
这文绉绉的话她能说得这么顺,那是因为临行前皇上早就教过她。
“皇上还有一件事,叫我亲口告诉你。”
欧阳王一听,连忙跪下。
皇甫冷雪忙扶起他道:“这并不是口谕,不用跪。皇上叫我告诉你,穆妃不是被劫持,而是早已和皇上计划好要里应外合剿灭五郡主,他的消息相信不久就会到了。”
“这……难道说,五郡主叛乱——”
“没错,那是穆妃的计谋。”
皇甫冷雪虽然心里对这事也很是怀疑,但还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告诉了他。
“我这几日正担心五郡主会向成国求援,如此一来便太好了。”
“所以王爷尽可以放心攻打,皇上希望在入冬之前能班师回朝。”
欧阳王立刻朝皇甫冷雪行了一礼:“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只是一瞬间,皇甫冷雪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欧阳王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被贬和重新起用,其实都是皇上一手导演的?
这个念头一起,皇甫冷雪连忙命令自己不要去深想,这么残酷的事情,就算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欧阳王家世代为将,他的命运一出生就已注定了,皇上肯留他性命已是万幸,这皇族的上上下下又有哪一个不在皇上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皇甫冷雪不禁脊背生寒,她也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么?皇上为她安排的命运又是什么?不行,这次回去一定要向皇上请辞,不再过问朝政,只做一个富贵公主就好。
“公主……皇上还有何吩咐?”
“哦,没有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欧阳王于是告辞,皇甫冷雪也回云岚那里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她便缠着秦青语讲这些日子的经历。
秦青语和云烟离开国都之后便赶往荆州,但还是晚了一步,药已被成国的人盗走,那告密的药童也被杀了灭口,两人追寻无果只好放弃。这事她自然不能告诉皇甫冷雪,所以只说把云烟送了回去便又四处寻找那东西。
她向西北走,一路到了西蛮,在那里结识了被贬的欧阳王。
“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找到西蛮去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找到了你就知道了。”
“后来呢?”
“后来玉楼叛乱的就消息传来,欧阳王被重新起用,我于是便跟着到了边关。”
“她现在被夺了封号,叫五郡主了。”皇甫冷雪说着忽然撅起嘴来,“好啊,原来你不是为了给我报仇才来的。”
秦青语笑道:“开始确实不是,后来顾长平来投奔,我才得知了你的遭遇。你放心,我一定活捉了她来给你出气。”
皇甫冷雪眼珠一转:“这么说你跟欧阳王关系很好了?不然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愿意跟他上战场?”
秦青语点点头:“不错。他虽被贬但仍心系国家,为人又侠义心肠,我们可以算是……生死之交。”
“怪不得。顾长平来信说军队里有一个红衣奇侠,我一猜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