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冷雪不解:“为什么?”
“那包里全是石头”,破衣男子笑着抛了几下手里的翡翠,“翡翠,就这一块。”
“不是吧,你——”
皇甫冷雪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身影一闪就已到了几步开外,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皇甫冷雪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看看云岚也是一脸茫然,愣了半晌才道:“这人是个骗子!等那人发现都是石头,再回来也找不到他了。”
云岚瞧着手里的大块翡翠,摇摇头道:“那‘一只眼’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人是个高人。”
众人一路议论着这个人,回到府衙已是中午,皇甫冷雪想想今天的遭遇觉得有趣极了,吩咐云岚把那块翡翠收好。
用过午膳,在卫队长的催促下,皇甫冷雪等又忙收拾东西启程。
这一日的计划本是一天的路程,因为皇甫冷雪逛街缩短成半天,到了黄昏只好在一个小镇住下。小镇没有衙门,镇长找到当地最富的一家宅院供公主下榻。
这里地处偏远,又没有衙门守卫,守夜时侍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出什么差错。但有时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越不希望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
睡到半夜,忽听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呼哨,接着四面八方都响了起来。宅中的人都被惊醒,侍卫们紧急聚集到公主门前,以防变故。那些声音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近,皇甫冷雪刚要遣人去问屋主人,那屋主人却自己先来了。
“大人切莫惊慌,这是当地的一个帮派中人出来活动的声音,他们虽在草莽,但只是看起来凶恶,他们只劫掠恶徒从不伤害良民,不一会儿就会走的,不用担心。”
皇甫冷雪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朝中的一位高官,因此屋主人叫她大人。屋主人虽然已经解释了声音的事,都城卫们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她们的手都已握住了刀鞘,个个蓄势待发。
只听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啸越来越近,已经渐渐包围了整个大宅,耳边的响声震得院中众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皇甫冷雪甚至被云岚捂住了耳朵。
忽然间呼哨声猛地消失,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都向屋主人瞧去,屋主人摇摇头,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就在众人猜测之时,只听前院大门猛地被人破开,院中尖叫声哭泣声顿时乱成一片。屋主人也懵了,抬腿就要往前院跑,却见迎面一伙人已冲了进来,当先的几个人挟持着她的夫君和孩子。
皇甫冷雪定定神,仔细瞧着这些凶徒,只见他们大约有十六七人,身穿相同服饰,人人手中拿着武器。他们之中男女老少都有,为首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大刀。
“杨夫人,今天到你了!”
“你们,你们……我不是恶人,你们怎会找到我家来啊!”
“门中最近紧的很,门主叫我们来弄些银子使使。你这么有钱,当然要来找你!”
“但你们不是只劫恶人的么?这么多年乡里乡亲了,谁不知无忧门行侠仗义,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我可不是恶人!”
“没错!门主说了,就是你!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嘿嘿……”
那女人拿起刀,挑起身边一个年轻男子的脸,那男子吓得发起抖来,俏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这新娶的小爷可就归我了……”
皇甫冷雪望望方言不改,方言不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都是江湖亡命之徒,侍卫人数虽说超过他们,但真打起来难保不两败俱伤,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谁知那女人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一眼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之后的云岚。
“哎——那个更标致!我喜欢!”
方言不改立刻喝道:“睁大你的狗眼,莫错了主意!”
那女人却不理会,接着又看见了奴才打扮的苏行乐和柳白。
“这两个奴才也长得不错,我都要了!你们这些外来的,乖乖地放下银子和美人,我给你们留一条命!”
“放肆!我堂堂——”皇甫冷雪大喝一声,手却猛地被云岚攥住。
只听云岚低声道:“别说身份。他们占不了便宜。”
这时那屋主人却惶恐了,忙道:“这是国都来的大官,你们怎敢如此——”
那女人却哈哈笑道:“我还不知她是官?我还不知这都是些草包侍卫?别看她们人多,老娘照样打得她们哭爹喊娘!”
她身后的众人立刻跟着大笑起哄,卫队长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大胆毛贼,竟敢如此放肆!”
卫队长回头看向皇甫冷雪,等她指示,皇甫冷雪心中一怒,立刻大声道:“给我拿下!”
众侍卫得了命令,挥刀就要一齐扑上去,却听半空中响起一个小孩的声音:“且慢——”
只见院墙之外忽然跃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落在了众人中间。两边的人都是一愣。
那凶恶的女人失笑道:“门主?你怎么来了?”
“门主?”皇甫冷雪瞧着这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门主?”
侍卫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谁知那小男孩却转过身,向皇甫冷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大人在此,门下众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这边的人都愣了,没想到这孩子虽小,人情世故倒是精通。
皇甫冷雪见他行礼,只好道:“无妨,门主免礼。”
“门主,你太过分了吧!兄弟姐妹们刚立了威你就来拆台?你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提高了声音,那语气虽带着威严和怒气,却掩盖不了他童声的稚嫩,叫人还是忍不住要笑。
“没有我的吩咐你竟敢擅自抢劫良民?”
“咱们银子紧缺,出来弄点花费有什么不对?这也得向门主报告?”
“这事不报告,还有什么事需要报告!”
女人笑道:“门主年纪尚轻,门中许多事我们自己就可以处理。”
小男孩涨红了脸,显然被这无礼的属下气得够呛,却毫无办法。
“你们都给我回去!现在就走!”
“没拿着银子我们不回去!门主且让开,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群草包!”
“回去!”
“不回!”
小男孩气得跳了起来,伸手就要打她,却被她一把抓住。
“怎么?门主想跟我比试比试?不小心伤了门主可不好。”
小男孩使劲挣扎,却丝毫不能挣脱,见他窘迫,那女子脸上满是笑意。这时院中一角的树影里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威娘子自然是不敢伤门主的。”
说话的人还未现身,那女子只听到声音便立刻松了手,笑道:“今天可真是稀罕,连元长老都来了。许久不见,元长老可好?”
“托你的福,老朽还不错。”
说话间,树荫中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那老者看起来岁数已经不小,步伐也慢的很,但目光却逼人,众人都被瞧得神色一凛。
皇甫冷雪等人冷眼瞧着,今天这架应该是打不起来了,但这什么“无忧门”的内部矛盾却似乎要在这里解决了。
只见那老者缓缓地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向屋主人道:“门中徒众无礼,还请杨夫人原谅。”
屋主人舒了一口气,“这位长老,太客气了……谁都知道无忧门最仗义,不会欺负我们这些良民的……”
老者点点头,伸手携住了小男孩的胳膊,缓缓道:“回去。”
说罢便领着小男孩往外走,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了大门。那凶恶女人却再也没说一句话,收了刀领着众人也乖乖跟在后面走了。
院中众人这才都长舒了一口气。屋主人缓过神来,连忙给皇甫冷雪赔礼。
“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快去安顿一下你的家人。”
屋主人千恩万谢,领着受惊的家人回去了。皇甫冷雪等人也都回到了屋里。
这么一番惊险,皇甫冷雪再也睡不着了,众人也都不敢回去睡觉,都在屋里陪她。
几人议论着,这真是所谓的“天高皇上远”,皇甫冷雪虽是公主,到了这蛮夷之地,遇见这样亡命之徒也还得当忍则忍。就像今夜的事,若真是打起来,虽说恶徒占不了便宜,众侍卫难免有人受伤,赶往边关的事也要耽搁了。
皇甫冷雪也不免郁闷,挨到半夜才被他们的劝着睡去,后半夜风平浪静,天亮之后,一众人收拾好行装又要上路。
屋主人出来相送,再三嘱咐这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无忧门的势力范围,让他们一定小心。皇甫冷雪听了忠告,赏了屋主人银子这才上路。
后两日路途顺畅,也再没有恶贼骚扰,一路走来那四周的景色却是渐渐荒芜,村落也越来越少,黄沙荒地却渐渐多了。
三日后的黄昏,一行人行至一条山谷,远远望去前面山谷中的路上竟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山是黄土巨石堆砌的,上面寸草不生,石门嵌在两侧山上,看上去极是荒凉。
方言不改道:“公主,这就是流沙门了,过了这石门便是真正的塞外。”
皇甫冷雪望过去,心里顿时想起许多描写边塞的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方言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风从石门吹来,夹着黄土和砂砾,这样的情景,即便没有战争也会让人觉得无边萧瑟。皇甫冷雪叹了口气,命令继续前行。
过了流沙门,出山谷,再走不远就是千峰城。千峰城最初被五郡主占据,前些日子已被欧阳王收复,但征战过后整个城池损毁很严重。一行人走进城里,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两边的房屋大门紧闭,整个城像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