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累,累死我了。”元宝两手撑着膝盖剧烈的喘息,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什么挂住,裂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白花花的棉絮都露了出来,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元宝公公,你还好吧?”司徒静面露担忧之色,看着他,关切道。
元宝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摆摆手:“没,没事,我歇会儿,歇会儿就好了。”说着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太凶残他们,简直不是人,不就是三十两银子,至于么,哎哟,我的胳膊,疼死我了。”
司徒静凑近一看,嗬,元宝的手臂上的衣服都被撕成了片片状,皮肤上赫然有个很深的牙印,她不禁疑惑这到底事怎么弄上去的。
“嘿嘿,不过他们跟我都还嫩着呢,想抢我的银子,门儿都没有。”元宝说着笑起来,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刚才被他拎在手上的钱袋,“看,银子都在这儿,我一分也没丢。”
司徒静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她走过去伸手托了托钱袋的兜:“元宝公公,你的钱袋,破了……”
元宝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跟被雷劈中没有什么两样,半响才反应过来,哇啦一声哭了:“呜呜呜,我的银子,我攒了十年的老婆本,就这么没了,呜呜呜……我的银子啊……银子……”
司徒静道:“好像,太监是不能娶老婆的吧?”
但是元宝还沉浸在打击中不能自拔,哪里听得进去,继续嚎啕大哭。虽然是二十来岁的人,哭起来就像个撒泼的孩子,让人又无奈又头疼。
“我说元宝公公,你没忘记我们出宫是来干嘛的吧?”
“干嘛的?”
司徒静嘴角抽了抽:他果然忘了……
“……买臭豆腐。”
元宝抹眼泪的手顿了顿,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呀,差点忘了,皇上还等着吃臭豆腐呢。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来得及么?”
这情绪转化得也忒快了吧?
司徒静道:“公公别着急,赶得上,我这还特意给公公你也带了一份臭豆腐,公公你今天为了皇上受苦了。”
“嘿嘿,是么,那就好。”元宝笑着搓了搓手,“你还别说,跑了大半个京城,我还真挺饿,这份是给我买的?”
司徒静忙把其中一份递过去:“来,公公你尝尝,这可是皇上都爱吃的东西,宫里一般人可吃不到。”
“那是那是,今天我算是有口福了。”元宝也不客气,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捏了一快表皮灰黑色的臭豆腐闻了闻,“嘿,这东西真挺臭,难怪叫臭豆腐。”
司徒静笑着解释道:“闻着臭吃着香,不信你尝尝,要沾着辣酱和香油吃才更有味道。”
元宝迫不及待的试吃了一块,竖起大拇指道:“不错不错,吃起来的确很香,好吃,初夕,还是你心疼我,以后在宫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你元宝哥,谁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司徒静一副很乖顺的样子:“谢谢元宝哥,好吃你就多吃点,时间还来得及,慢慢吃。”
元宝点点头,吃得一脸满足和幸福。
等元宝吃完了一份,还是意犹未尽,司徒静又递上另外一份:“这是给金银公公带的,你帮忙拿过去。”元宝嘿嘿的笑着接过,两人一起回了宫。
不过进宫没多久,元宝突然哎呦一声叫起来,捂着肚子整个人往下沉,脸色刷白。司徒静吓了一跳,忙扶住他:“元宝哥你这是怎么了?”
“疼,肚子疼……”元宝艰难的挤出几个零碎的字眼,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呀糟了,大概是你刚才跑了一身汗,着凉了。”司徒静担忧万分,“那你能不能先忍忍?皇上还等着呢。”
元宝额上滚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难受得跟受刑似得:“不,忍,忍不住了……我要,我要上茅厕……”
“啊?可是皇上还在等着臭豆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元宝想了想,指了指司徒静:“你,你去,初夕,帮我送过去。”
“我?我不敢。”司徒静忙摇头,“皇上是让你送的,你让我去,要是怪罪下来我可受不起。”
“没,没事,就说你,你是替我跑一趟,皇上,皇上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你,你快去。”元宝每说一个字都十分的艰难,扶着假山两腿发软,颤巍巍的站起来,“我,我不行了,我要上茅厕,初夕,拜托你了……”说完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哀嚎着直奔茅厕。
司徒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稍稍有些愧疚,她没想到这个强力泻药的效果这么猛,这下子恐怕是够他在茅厕顿上半个时辰的了。不过,下了药的那份已经被他吃完,他拿回去的那份是正常的,到时候肯定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踏进御书房了。
司徒静站在御书房的门前缓缓吐了一口气,让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通报一声。没过一会小太监就退了出来,说皇上让她进去。
御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桌一椅都没有变化,看来周迟铭即位以后并没有花银子在殿宇的翻修上。屋子里空荡荡,冷清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奏章合上的声音和茶盏交击的脆响。
明黄色的帘子后面,隐约可见年轻的帝王穿着便服正在伏案批阅奏章,除了他以外,屋子里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果然还是那么的多疑,身边不会留下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的人。
司徒静走到帘子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奴婢初夕,见过皇上。”
里面沉默了片刻,声音淡漠慵懒:“起来吧。”
“谢皇上。”
“朕闻到了臭豆腐的香味,你是来给朕送臭豆腐的。”周迟铭用的是肯定句,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不快。
司徒静垂首解释道:“元宝公公病了,奴婢是代替他给皇上送臭豆腐来的。”
周迟铭握住沾了朱砂的御笔在面前的奏章上画了一个勾,道:“把东西放在外面的桌上,你下去吧。”
“是。”司徒静没想到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要离开,不过,有机会能走进御书房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跨越,着急也没用,要慢慢来。
她将包裹起来的臭豆腐一块一块的夹出来整形的码在镶着金边的青花瓷盘里,又将辣酱和香油分别装在小碟子里摆在旁边,然后取了一块放在另外一个盘子里,在中间戳了一个洞放在两种调料中沾了沾。末了回过头对周迟铭道:“皇上,臭豆腐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迟铭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会说这种多余的话,搁下朱笔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司徒静没再多挺多,福了福身走出了御书房。
不过,她从御书房出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停下来转身一看,原来是刚才守在御书房门前的那个小太监。
“姑娘,姑娘等等,等等。”小太监边跑边喘,白生生的脸涨得通红。
“公公是在叫我么?”司徒静有些诧异。
小太监跑到她面前站住:“主子让你过去一趟,你快随我来,别让主子等久了。”
什么?周迟铭要见她?这么突然,让司徒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不禁问:“皇上要找我,说什么事情了没有?”
“没,主子只让你过去,别的做奴才的哪敢多问。”小太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我看主子的面色不像是要动气,你进去以后小心一点,不该说的话别多说,主子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
司徒静笑着道:“多谢公公提醒。”
周迟铭确实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惊讶,因为刚才送臭豆腐来的那个宫女自作主张把一块臭豆腐戳破沾了酱,而手法和之前司徒静替他弄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他并不以为这个宫女就是司徒静本人,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些期待,想亲眼看一看对方的长相。
“主子,初夕姑娘来了。”小太监在门外禀报。
周迟铭敛住思绪,肃了肃容,声音沉静道:“进来。”
外面的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推开门,低眉顺眼的走进来,远远的跪拜行礼:“奴婢初夕,参见皇上。”
周迟铭坐在桌前微微眯眼打量着不远处的娇巧身影:“你就是刚才给朕送东西来的初夕?”
司徒静没有抬头:“正是奴婢。”
周迟铭问:“你是最近新来的宫女?”
“是。”
“姓什么?”
“张。”
张初夕?没听过这个名字。周迟铭顿了顿,道,“把头抬起来。”
司徒静稍稍有些紧张,她实在不明白周迟铭突然把她叫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进宫以后她一直很低调,也掩饰得很好,按理来说,别人是不可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但是如果对方换做是周迟铭,她还是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
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什么马脚让他产生了怀疑?
缓缓的抬起头,周迟铭清俊的面庞没有多余的表情,剑眉微微皱着,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果然,不是她。
也对,她躲着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跑到皇宫里来。非宏那边已经失去了她的消息,据说她前不久离开了黥国,连司徒炎和她的那个三哥都没说一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在找她,所以躲起来了吧。
周迟铭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对跪在面前的人道:“你以前吃过这臭豆腐?”
司徒静暗自松了口气,道:“吃过,我娘是南方人,很喜欢吃这种特色小吃,不过我娘死了以后我就带着弟弟逃难到了京城,以后就再也没吃到了。”
“是么,那坐下来陪朕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司徒静惶恐道。
“朕知道你不敢。”周迟铭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可是朕说的话就是圣旨,难道你敢抗旨不尊?”
“奴婢……”司徒静迟疑了片刻,“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