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静下来

东暖宫离御书房不远,穿过一条抄手回廊就到了。殿中烧了地龙,暖烘烘的,花红柳绿的一群妃嫔全都聚在客厅里,个个都是妙龄女子,如花美貌。远远看去,靓的靓,俏的俏,娇的娇,媚的媚……一眼望过去都不知道多看哪个一眼才好。

其中最为显眼的当数在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如贵妃了。她此刻正端坐在客厅的中央,丽容清婉,眉头微锁,似乎有些心事,旁边两个妃子在跟她搭话,她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碧莲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替她家主子打圆场,十分的伶俐剔透,不失礼数,也难怪如贵妃这么器重她。

司徒静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荨妃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实在是自己多想了,这种事情荨妃怎么可能来参合。

周迟铭没有让太监先一步来传话,两手背在身后,带着小冬子和司徒静直接就踏进了东暖阁的正堂。一干妃子美人都还在聊天说闲话,没注意到周迟铭的到来,还是碧莲眼尖,见状忙提醒她家主子,一屋子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花容失色,上前给周迟铭行礼。

周迟铭虚扶了如贵妃一把,抬头对屋里的其他女人道:“都起来吧。”

“谢万岁。”

司徒静漫不经心的扫了碧莲一眼,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大约已经猜到今天的事情跟她脱不开关系。

除了如贵妃,这后宫的女人周迟铭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只随意的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到大堂中央坐下,司徒静立马奉上香茗,垂首站在一旁,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周迟铭端起茶碗掀起茶盖优雅的拨弄着茶叶末,一双深黑得眸子在蒸腾出的白色水汽后面显得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声音倒是清润温和:“诸位爱妃今日一起来见朕,是有何要事要与朕商议?”

如贵妃没有想到这样的场合,周迟铭竟然还把司徒静带在身边,有些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一时没有开口。但是其他嫔妃只知道有一个叫“张初夕”的女人在皇帝身边迷惑君心,却不知道当事人就站在她们面前,其中一个性子比较直的妃子上前一步福身道:“回万岁爷,妾身听闻万岁身边最近混进了一个会使用巫蛊之术的妖女,心怀叵测给万岁下药,妾身等人甚是忧心,唯恐万岁被这妖女迷惑。”

“哦?真有此事?”周迟铭微微皱眉,三分担忧七分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既然是朕的身边有妖女,为何朕自己却不知道?莫非诸位爱妃的眼神比朕都要好上几分?”

“妾,妾身不敢。”那名妃子面色一白,吓得跪倒在地。此女虽然是将门出身,性格比较直,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刚才周迟铭的语气里分明就隐含着一股怒气。

皇帝身边有妖女作祟的事,她也是道听途说的,有见诸为妃嫔都为这事聚在了一起,心里边又坚信了几分,可要说证据,她确实拿不出来。

都说枪打出头鸟,这名妃子被周迟铭压了下去,其他的妃嫔无论身份还是胆色都不如她,个个惊若寒蝉,纷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如贵妃。

如贵妃毕竟是连皇帝都不能明面上得罪的女人,又有良好的修养,所以还算镇定,对周迟铭道:“皇上请息怒,几位妹妹也是见皇上面色越发的憔悴,担心龙体有恙,这才听信了谗言,臣妾求皇上念在她们对皇上一片真心的份上饶过她们这一回。”

“爱妃这是说哪里话?朕何时说过要怪罪谁?”周迟铭面带些许笑容,恢复往日的温文儒雅,“诸位爱妃既然齐聚一堂,为朕的身体着想,朕心甚慰。只是,朕不知你们说的那个妖女长得什么模样?如何迷惑的朕?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你们说得详细一些,朕就能回想起来也说不定。”周迟铭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站在一旁当木桩的司徒静,司徒静只当没有发现他在看自己,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迟铭忍不住想笑,刚才在朕的面前还一脸委屈的抱怨,怎么到了这里就装起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大概也知道朕比这群女人好搞定,而朕既然说了要护着她,就一定不会让她吃亏。聪明,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聪明,凡事都懂得把握分寸,除了司徒静,这是第二个能引起他兴趣的女人。

那名妃子怔了怔,想起来,指着碧莲道:“回万岁,贵妃姐姐的贴身婢女亲眼见过那名妖女,她是知情者。”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同时也把问题丢给了如贵妃。如贵妃当然不相信什么妖女之说,她见过张初夕,和其他的宫女没什么大的区别,相貌和姿色在后宫里面根本排不上号。但是皇上却让她当上了女尚书,这一点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女尚书虽然不是皇上的侍妾,但皇宫里的女人说白了都是皇帝的女人,只要皇帝看得顺眼,想宠幸谁就宠幸谁,或许这个女尚书一职不过是个虚衔,只不过是方便两人朝夕相处且不留诟病罢了。

碧莲虽然有点小聪明,却不知道其中的深浅,再加上她已经被仇怨蒙蔽了双眼一门心思想置司徒静于死地,所以不等如贵妃阻止,她就站出来指着司徒静道:“她,就是她,她就是迷惑皇上的妖女,张初夕!”

“什么?”周迟铭一脸震惊,看着司徒静,“张初夕,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妖女朕怎么不知道?莫非你还有其他的本事瞒着朕不成?”

司徒静有些无语,只觉得周迟铭这演技有些浮夸,不过他大概就是想用这种效果来讽刺某些人,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出来,一脸惶恐道:“奴婢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的妖女,请皇上还奴婢一个清白。”

众妃嫔原先一听说皇帝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智,日夜和她一起呆在御书房里别的妃子一概不见,心里还在想,到底是怎样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绝色才把素来不近女色的皇帝魂给勾了去,可此时看到绯闻中的女主角,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此刻她们大多都在想:就凭她的姿色也能皇上?那皇上的眼光该差成什么样子?如果她也行,我们为什么不行?难道皇帝喜欢的不是欲拒还迎的矜持型,而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奔放型?看来我们进宫以来一直不受宠的原因是因为方法不对……

司徒静看着那一张张惊诧的面庞,暗自苦笑,看来自己的长相很对不起制造这些绯闻的人。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是被诬陷的?”周迟铭抿了一口清茶,不慌不忙的问道。

司徒静回答:“是的皇上,奴婢没有做过那些令人不齿的事,问心无愧。”

周迟铭又道:“你说你是无辜的,那么你怎么证明给朕和诸位爱妃看?”

司徒静头也不抬,语气毫无起伏道:“皇上,奴婢能不能先请说奴婢是妖女,用蛊毒迷惑皇上的人来证明奴婢有罪先?毕竟,如果连这些证据都拿不出来,谎言不攻自破,奴婢也不必白费唇舌。”

周迟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转而看向碧莲,“你,来说说,张初夕为什么是妖女,怎么迷惑的朕,要是说的合情合理证据确凿,便是护驾有功,朕重重有赏,但若是血口喷人,污蔑当朝五品官员,可是要移交大理寺审理的,你可想清楚了?”

碧莲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她原本的目的是想让诸位妃嫔去找皇帝把张初夕要过来,用一遍大刑以后,不认她也得认,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十分的不乐观,因为和后宫的嫔妃相比,皇上似乎更注重这个张初夕。

“奴,奴婢听说张初夕每隔几日就要出宫一趟,买一种不入流的民间小吃给皇上,而那样小吃就被张初夕下了蛊毒,皇上若是长期食用,必然会心智受到迷惑……”

“你这么一说,朕想起来了,朕确实隔了几日就会让张初夕出宫替朕买一样东西。朕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次,莫非朕已经中了蛊毒?”周迟铭说着面露些许慌乱之色,“这,这可如何是好?”

司徒静嘴角抽了抽,看来某人是在御书房整日批奏折闷出毛病来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打算好好耍弄一回。

碧莲见周迟铭竟然有些相信自己的话,心下大喜,忙道:“回皇上,既然毒是张初夕下的,那她必然有解药,奴婢以为应当将她拿下,押送到大理寺严加审问,就算她骨头再硬,受了几次大刑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招供。”

“有理有理。”周迟铭点点头指挥道,“来人,把张初夕这个妖女拿下!”

司徒静有种想半夜给周迟铭套上一个麻袋揍一顿的冲动,这明显就是整治她,想要她自己给自己开脱!她咬咬牙,道:“且慢,奴婢还有话要说。”

“张初夕,你下蛊毒蛊惑皇上,罪大恶极,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碧莲生怕司徒静当场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有些紧张得虚张声势。

司徒静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道:“奴婢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只不过,皇上所中的这种蛊毒入骨即生根,药石无用,除非老死或者与奴婢同归于尽,否则永远不能无法取出。”

周迟铭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这么说,你若死了朕也活不了,朕日后要对你言听计从才能保住性命了?”

“正是如此。”

周迟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好吧,为了朕的性命,朕不能让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往后你还在朕身边伺候,没有朕的允许,不许离开朕五步之远。”

司徒静木然着一张脸:“奴婢遵旨。”

周迟铭这才回头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行了,都散了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往后没有什么要紧的是不要来打搅朕。”说完带着司徒静扬长而去。

碧莲站在原地都傻了,再回头自家主子已经气得撇下自己离开,忙哭丧着脸回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