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子,谢谢你,你能这么信任我,我高兴,就算死了还有你相信我,足够了。”司徒静缓缓闭上眼睛,平淡无奇的面盘透着一种苍白凄冷的美。小冬子看得有些痴,听到外面有人清咳一声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烫,待看清来人,吓得慌忙跪倒:“奴才给主子请安。”
周迟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退下。小冬子担忧的看了看司徒静,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天牢。
对于周迟铭的到来其实司徒静一点也不意外,就在刚才她已经察觉到不远处有人站在外面,前面那番话也是她故意说给周迟铭听的。
周迟铭让狱卒把牢门打开,叫所有人都退下,只身踏进了牢房。司徒静垂着眼眸一动不动,既不给他行礼也没开口请安,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周迟铭也不生气,走到床边坐下。
虽然他下令把司徒静关进了天牢,但床铺和被子都是特别送进来的,绝对不会让她冷着冻着。
“朕亲自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朕?也不怕朕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司徒静语气平淡,没有正眼看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要想定我的罪,什么罪行都可以,也不差这一个大不敬。”
周迟铭见她冷冰冰的一张脸,忍不住挽起嘴角:“怎么?生朕的气了?”
“不敢,皇上九五之尊,主掌千万人得生死,我张初夕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依旧是淡漠疏离的语气,甚至背过身给了周迟铭一个后脑勺。
“昏睡了两天脾气倒是见长,看来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回去得好好整治整治。”周迟铭笑眯着眼,心情不错道。
司徒静硬邦邦道:“皇上,我可是要毒杀你的主谋,你现在离我这么近真的好么?不怕我又要弑君?”
“怕?朕怕过谁?就凭你张初夕也想对朕不利?”周迟铭听她酸溜溜的语气,好气又好笑,道,“说起来,还没几个女人敢在朕的身上划刀子,你一共划了六刀,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千刀万剐吧。”司徒静平静的道,“听说但凡罪大恶极的犯人都是这个下场,就不知道剐了我能不能解皇上的心头恨。”
“你!张初夕,你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周迟铭被她气乐了,笑道,“你当朕愿意把你关在这里每天往天牢跑两三次,还不是因为你那晚自作主张,把后宫的那一大帮女人全都给得罪了,昨天朕的两个岳丈跪在朕的御书房逼朕砍你的脑袋,今早又跪晕了两个,这样下去,朕还怎么上朝?”
司徒静撇撇嘴气哼哼道:“没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吃饱了撑的大半夜的跑出来看什么热闹还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我活该,我自己作死!”
“你这丫头真是没良心。”周迟铭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脸扳正,让她正视自己,“朕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你不感激朕也就罢了,还给朕摆脸色看,当真以为朕不敢砍了你?”
司徒静不受他威胁,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一声:“那我救驾有功怎么就没人记得?”
“谁说没人记得,朕心里明明白白。你委屈什么?不过就在天牢呆两天,过几天朕自然会接你出去,你需要什么想吃什么朕派人给你送过来,吃穿用度不比你在外面差。你去打听打听,天底下有谁坐牢坐成你这样的?”周迟铭知道她没真的生气,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张初夕,就你这姿色连宫里随便抓一个丫鬟都比你强上几分,可为什么朕倒觉得,你比朕后宫的那些女人都顺眼?”
司徒静真不知道他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阴阳怪气道:“那是因为你眼睛长歪了,看人的眼光也不一样。”
周迟铭也没生气,反而轻描淡写道:“或许吧。”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脸看,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女人,弄得司徒静很不自在,心里有些打鼓: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很快周迟铭就将目光转移了开,站起身来:“你现在这里住几天,朕把后宫那些女人安抚好了再来接你出去。”
司徒静没有说话,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周迟铭果然是君无戏言,说给司徒静送吃送喝就真的每日三餐都派人从御膳房给她送过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迟铭特别安排的,送的吃食都是她平时喜欢的菜式,小冬子和元宝他们三天两头的给她送小吃零嘴和话本给她打发时间,想必也是得到了周迟铭的默许。牢房里面有暖床,桌子,椅子,床头柜,茶壶和一个精巧的手炉,在里面住着比她在青花小筑差不了多少,除了不能踏出牢房半步以外,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周迟铭有空也会来看她一眼,不过呆的时间不长,说两句话就走。
就在司徒静进了天牢的日子,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碧莲这个向来和她不对付的,看到司徒静有今天这个下场简直是恨不能开场宴席来庆祝一下,可以皇帝亲自下令闲人不得去天牢探监,不然她一定会去看看司徒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落魄的形容。也亏得她进不来,要不然看到司徒静进了天牢还有这等待遇,还不得活活气死。
忧的是荨妃和顾容琳雨,她们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司徒静打入天牢以后会被拉去砍头,毕竟蓄谋弑君是天大的罪过,要是细究起来,逸轩阁的人很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突然宣布弑君的主谋另有其人和司徒静无关,司徒静以身试险,救驾有功,不但无罪释放,还赏了不少东西。
本来,救了皇上一条命这么大的事,升司徒静的官也是不为过的,但是女尚书在宫里已经是品阶最高的女官,要是再升就变成皇帝的妻妾了,所以只能赏赐财宝弥补。
救周迟铭一命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却让司徒静更加得到周迟铭的信任,宫女太监们都把她当做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谁碰见了都要赔上一个笑脸。
司徒静自己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她知道周迟铭向来多疑,就算她真的不顾性命救过他,他也不可能轻易就信任自己。况且,那个青儿到现在还没招供,只一口咬定是受了司徒静的指使,周迟铭似乎并不急着处理她,看样子是想通过她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很显然,青儿从一开始接近司徒静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把蛇妖草带进御书房,但把蛇和蛇妖草带进宫不可能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做到的,期间一定有人接应或者帮忙。
司徒静第一个想到的是周立阳等不及了要杀周迟铭,不过仔细一想,就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青儿的行动未必能成功,而她现在已经成功接近了周迟铭,行动失败以后周立阳不会指使青儿把矛头指向自己,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失去了一个有用的棋子。
就在司徒静想不明白的时候,天牢那边传来消息,说青儿愿意招供了,但是前提是,她想见自己一面,有话单独对自己说。
周迟铭知道以后,微微思忖片刻,对司徒静道:“既然她有话要对你说,那朕就准你去一趟,若是能替朕问出主谋是谁,朕又记你一功。”
司徒静装作勉为其难的领命,其实就算周迟铭不说,她也想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件事。
和司徒静之前的处境不同,青儿被周迟铭下令关进了死牢,并且是单独的隔间,墙壁周围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寒光闪闪的刑具,看起来阴森恐怖。十六岁的少女就穿着一身满是血痕的囚衣被绑在木架上,面色苍白如死,身上伤痕累累,一头青丝凌乱不堪,简直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木偶娃娃被扔进了臭水沟里。
其实对于一个要刺杀皇帝的死囚犯人,这样的刑罚已经算是很轻了,至少她没有缺胳膊断腿。
“喂,醒醒,女尚书大人看你来了。”给司徒静开门的狱卒粗着嗓门凶巴巴的对着青儿吼了一句。
青儿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像是被靥住了。
狱卒又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句,对方还是没醒,于是他失去了耐性,从水桶里舀了一大勺的冷水就要往她脸上泼去。
“等等。”司徒静叫住他,“我来。”说着走上前,在青儿的人中上狠掐了一把,青儿疼得闷哼一声,睫毛颤抖了两下,悠悠转醒。
“……初夕大人?”青儿的嗓子沙哑干涩,听着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司徒静道:“我是。”
青儿的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她连连咳嗽好几声,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我有话单独跟你说,让,让他们都出去。”
司徒静颔首,递给狱卒一个眼神,狱卒们都已经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二话不说把空间留给了司徒静和青儿两人。
等人走光了以后,司徒静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青儿艰难的点点头:“初夕,初夕大人,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司徒静眼皮都没抬一下,面色不改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开脱的话,抱歉,谋杀皇帝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我帮不了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怕死,我只求初夕大人替我向皇上求求情,放过我的家人,我的弟弟妹妹都还小,他们什么都不懂,大人,我做的事情跟他们无关,他们是无辜的大人!”
司徒静语气平淡,好不怜悯道:“如果你早知道会连累他们,就不该做这样的事,事到如今你求谁都没有用。”
“我……”青儿面露悲戚,泪如雨下,“我只是想让他们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好日子,我不想害人的,她明明对我说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做的就会没事,我……初夕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宫里只有你对我最好,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