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近春楼,一行人又去了几处才子佳人聚集的地方,到处可见高谈阔论,吟诗作赋,对酒当歌。当然,因为今年不光有笔试,还有武试,所以客栈酒楼里面都从四面八方聚集了不少习武之人,其中不乏一些想驰骋沙场,报效国家的江湖人士。于是,因为一言不合,脑袋发热大打出手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基本上,来参加科考的考生一共分为两派,一边尚文一边崇武,习武的看不惯读书人面白腰细,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满是酸气,动不动就“有辱斯文”“孔孟之道”挂在嘴上。文人看不惯武者鲁莽冲动,说话嗓门老大,吃饭喝酒大大咧咧,一点优雅的气度都没有。
所以双方是互相看不顺眼。
司徒静跟着周迟铭一路走来,看到了好几次一帮文弱书生和一帮粗脖子瞪眼的武夫两两对峙,书生动嘴皮子,大道理说得一大堆却如同对牛弹琴,武夫抡起袖子要比高下,但一看对方细胳膊细腿还不够自己下菜的,根本不屑跟他们动手。
司徒静等人只是旁观,并不插手,到了中午,四个人走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酒楼的楼下虽然已经客满,但是一般的酒楼二楼都会留出几个环境清幽的雅间,特别留给一些特殊的客人。周迟铭等人没有表明身份,没有什么特殊可言,不过这个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张百两的银票往客栈老板的怀里一塞,老板看你就比看自己的亲娘还亲,点头哈腰的把你往楼上请。
周迟铭是主子,司徒静,小冬子还有非花都是下人,所以只能他一个人坐着,三人都得站着。周迟铭虽然说出门在外不必拘谨,但是小冬子和非花说什么也不肯坐下,司徒静只能陪着一起站。
周迟铭也不为难他们,摇着一把折扇看着窗外的人流,似乎在想些什么。
很快,周迟铭点的菜就上来了,都是酒楼的特色小菜。
梅干菜扣肉,皮蛋炒青椒,香辣鸽子蛋,牛肉锅贴,虾籽冬笋,宫保野兔……摆在上面一大桌子,每一样都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司徒静平时吃饭的时间就很准时,这次陪着周迟铭逛了大半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小冬子和非花在周迟铭身边伺候得久,看着主子吃东西习以为常,但是对于司徒静来说却是一种考验。她可没傻到站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周迟铭吃,她在一边咽口水,于是上前一步,在周迟铭耳边面色平静的低声道:“少爷,奴婢要出恭。”
小冬子站得近听到了,脸一红,拽了拽司徒静的袖子道:“少爷在用膳,要那啥不用特意禀报,早点回来就是。”
司徒静看了周迟铭,见他没有反对,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铺子卖的梅花包子味道不错,不知道过了午时还有没有。司徒静出了酒楼没走几步,余光瞥见身后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心下微微一沉,脚步不停的继续走。
那个身影跟了上来,就在她身后一丈开外。她禁不住皱眉,到底是谁在跟踪她?这跟踪人的本事也太差了吧,别说她作为一个杀手警惕性原本就很高,就连一般比较细心的普通人也不难发现。当然,如果对方把她当做只是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女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难道并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周迟铭?
那家卖包子的店铺门还开着,司徒静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买了一屉用油纸包着。这时那个跟踪他的男子也走了过来,叫住司徒静:“这位姑娘,你东西掉了。”
司徒静并没有回头,语气淡漠道:“你搞错了,我没掉东西。”
“怎么会?这就是从你怀里掉出来的,我亲眼看见了。”
司徒静顿住,这人竟然是周立阳派人给她接头的人刚才他们的对话正是接头暗语。她转身打量了对方一眼,那人二十来岁,不高不瘦,不矮不胖,长相也没有什么特点,属于那种掉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让这样的人来接头确实安全得多。
司徒静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东西,是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趁着递东西的瞬间,那名男子飞快的低语一句:“借一步说话。”
司徒静将那香囊揣进袖口中,环顾四周没发现可疑的人,点点头,跟着那名男子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我出来的时间有限,有话就直说。”
那男子也不怪弯抹角,直接道:“公子知道狗皇帝今天微服出巡你却没有事先告诉他,他非常的生气。”
“然后呢?他派你专门跑一趟应该不是为了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吧?”司徒静面色平淡,她答应和周立阳合作只是帮他收集一些关于朝政上的情报,而周迟铭微服出宫的事显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当然不是,公子有任务要交给你,不过公子希望你记住你们之间的约定,如果你再没有什么动作的话,公子就会派别人去做。”男子沉声道。
司徒静道:“想要我的情报可以,拿东西来换,如果他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意愿,我绝不勉强。另外,麻烦帮我带一句话给他,自己的女人最好看牢一点,别再给我惹什么麻烦,我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绝对会拉上他给我垫背!”
男子微微一愣,原先他是来向对方示威的,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竟然角色对调。
“这个,公子自有分寸。”男子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你基本已经得到了狗皇帝的信任,要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容易得很。刚才给你的香囊里面有一包噬心散,半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有足够的时间给你撤退。昨做完了这件事,公子就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司徒静皱了皱眉:“他要我下手毒死周迟铭?我们之前的协议里面可没有这一条!”
男子道:“不,你误会了,噬心散不会立刻要他的命,只是每天都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的话生不如死。公子不会这么容易就让狗皇帝解脱的。”
“原来如此!”司徒静冷笑起来道,“周立阳现在不杀他是像以此毒的解药作为要挟,逼周迟铭下诏书让位,他好不费一兵一卒,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公子说过,他要做的事瞒不过姑娘你。”
司徒静心有些乱,周迟铭坐上这个皇位以后,每天花费多少时间和心思在朝政上,她在御书房是亲眼看到的,倘若江山易主,换做了周立阳,那么情况肯定会不一样。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立阳原本就是一个沉迷花街柳巷,不学无术的皇子,他如果取代了周迟铭,以现在的局势,静国很可能会联合周边几个小国进犯我国的边界。而现在能带兵打仗的猛将里面,数邵阳最为英勇,可他一心效忠的是周迟铭,周立阳怎么指挥得动他。到时候,如果逼急了,邵阳很可能率领十万大军直逼京城,逼迫周立阳退位。
可若是不答应周立阳的要求的话,他一定会去找别人,或者采取更极端的手段,而她想要的千机骰也拿不到手。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可以答应他,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他的身边有一个高手,我很难避开他。”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家公子早就料到了。”男子道,“到时候我们这边会有人引开他。”
“那就好。”司徒静点点头,捧着一油纸包梅花包子往回走。
远远的就看到小冬子站在酒楼的下面,一脸焦急的到处找人,看到司徒静以后急忙奔过来:“初夕,你上哪去了?去了这么久,少爷让我来找你。”
司徒静敛住心事,笑了笑道:“肚子饿了,闻到香味找到了一家卖包子的铺子,听说这家的包子很好吃,你尝尝。”
小冬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还别说,我真挺饿的。”于是不客气的拿了两个包子站在酒楼的门口跟司徒静一边闲聊一边吃。
司徒静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一个下去就没了胃口,反倒是小冬子胃口极好,一连吃了五六个,剩下四个司徒静包起来,打算一会儿拿去给非花垫肚子。
回到雅间,周迟铭一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过面前的菜基本没动筷子,只挑了几样素淡的多吃了几口。
看到司徒静和小冬子低着头,偷偷摸摸的溜进来,周迟铭轻轻放下筷子道:“这么久才回来,本少爷还以为你掉进茅坑里去了,正想让非花去捞你。”
司徒静低着头没看他,小声道:“有劳少爷关心,奴婢没事。”
“没事就好。”周迟铭回头看着她,“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本少爷也瞧瞧。”
司徒静没说话,小冬子帮她打圆场:“少爷,您吃好了没?要不咱再去逛逛?”
周迟铭却不吃他这一套,把手伸到司徒静面前:“拿出来,给本少爷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宝贝成这样。”
司徒静知道周迟铭的性子,他要是一定要看,藏也藏不住,于是干脆痛痛快快的拿出来递过去,老实道:“几个包子而已,刚才闻着香味嘴巴馋,就偷着去买了几个。我和小冬子已经吃过,想必这类粗物少爷是难以下咽的,这剩下的是给非花卖的。”
周迟铭听她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爽利。
好啊,朕点了这么多菜叫你一起坐下来吃你偏不,好像朕虐待你一样,还偷偷跑去买包子吃。买就买吧,给小冬子吃,给非花吃,却没有他的份,这是诚心气他不成?
非花自从上次目睹了司徒静亲自给周迟铭吸毒血以后,对她一直很敬重,闻言客气的道了一声“多谢”就想从周迟铭手上接过包子。
谁料到周迟铭手一偏,颇为不满道:“怎么?你们能吃本少爷就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