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魏镇坐下的时候好像特意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周迟铭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司徒静道:“这个魏镇,朕派人查过他,他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云国,在来云国之前,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师承和事迹,偏巧的是,他来云国和你回来的时间前前后后只相差一个月。”
“是么。”司徒静看着不远处的魏镇若有所思,也是,魏镇这样的大才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会发光发亮,更何况,就他的个性而言,并不知道什么叫低调,若是在什么地方生活过,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以周迟铭的势力都调查不到的话,除非魏镇这么些年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和外界接触过,要么就是有人帮他做了保密工作,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他还有一个恩师么?找他来问问不就好了。”司徒静想起来道。
“你以为朕没想到?”周迟铭没好气道,“就在朕准备要调查魏镇的时候,在翰林院当值的那个老学士突然得了中风,现在躺在床上靠一口参汤吊着命,别说开口说话了,连人都分不清。”
司徒静微微凝眉,这还真是巧了,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有意不让周迟铭调查到。这个魏镇,真是一个迷一样的存在。
周迟铭本来还有些怀疑司徒静和魏镇有奸情,但是看到司徒静脸上的疑惑和好奇,分明对这个魏镇也和自己一样一无所知,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先随他去吧,朕倒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周迟铭微微眯起一双深邃的凤眸,嘴角挂着运筹帷幄的微笑。
司徒静的想法和周迟铭差不多,两人意愿难得达成了一致。
笔试的考生要求不想武试那么宽松,来应考的必须通过乡试,有一定学识,到了京城还要在贡院答一次卷,两项都通过的才有资格进宫。两次的帅选,会把一半以上的读书人刷下来。不过,尽管是这样,现在聚集在周迟铭面前的也有近千名考生。
这么多考生当然不可能让周迟铭每个都单独考一遍,所以还要笔试一次刷下去大半,留下的少数考生才有机会在面前接受周迟铭的亲自考核。
为了防止考试之前泄题,这次的考题是由周迟铭临场写的,某些想浑水摸鱼搞作弊的人就只能干瞪眼了。不过,也不尽然,众所周知,周迟铭特别注重这次的科考是因为云国和静国的边界发生动乱,他要派几个可堪重用的人才去那边整治风气和维持秩序,所以大多数人肯定都猜测,这次的考题一定和两国的冲突矛盾有关。
然而,既然考生们都能想到这个,周迟铭又岂会不知道,所以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只字不提这件事,转而问考生们如何看待朝中文武官员相处不融洽的事。
在场的文武大员面上多少都有些挂不住,虽然双方政见不合,明争暗已经不是一个什么秘密,但是被皇帝亲自提到台面上来说,还是第一次。一些资质比较老的大臣敢怒不敢言,私下对皇帝的这种做法是非常的反感,周迟铭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笔试开始,限定时间是两个小时,不限字数,自由发挥。许多考生是抓耳挠腮,苦大仇深,一面要揣测周迟铭的意思,一面还要顾及那些文武老臣的颜面,实在是难煞诸位饱读诗书的大才子。
不过,有两个人的反应比较例外,一个是张虬一个是魏镇。张虬听到试题,根本没多加思考,拿起笔刷刷刷几下写了答案,然后就跟没事人似得坐在座位上等交卷。
而魏镇的心思好像根本就没在这上面,头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欠,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大模大样的睡着了。几个监考的考官见状,纷纷摇头,曰:朽木不可雕也!
司徒静也有些纳闷,魏镇既然跑来参加了笔试,又为什么不答卷?难道他只不过是来走走场子闹着玩,本意压根就不是来参加笔试的,又或者,他其实只是想来挑战挑战周迟铭的权威?
魏镇这一觉,一睡就是整整两个小时,等马上就要收卷,监考官提醒诸位考生最后一遍检查一下自己的名字是否写上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的拿起狼毫笔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写了两个大字,最后从怀里摸出自己的丝印沾上朱砂印在左下角。完了大功告成,把卷子一交,摇着扇子走人。
翰林院四十多个学士一起阅卷,近一千人的卷子,明天一早就要批阅好,今晚肯定是要通宵达旦的。
周迟铭并没有特意多说什么,等到第二天帅选好的卷子放在了御书房的书案上,他才问主考官:“考生中有个叫魏镇和张虬的卷子可在里面?”
主考官道:“回万岁,此二人毫无学识,乃滥竽充数之徒,根本不足取用,微臣和诸位大人商议过后,判定此二人的答卷不合格,故不在此处。”
“哦?是么?”周迟铭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表情并不意外,若有所思道,“张虬不能过也就罢了,朕听说魏镇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子,以他的才识想必也不至于连卷子都不能过审,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主考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对这两个人的情况这么上心,一脸为难道,“许是这位大才子其实是浪得虚名之辈,到了临场发挥的时候终于原形毕露。”
“原来如此,薛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周迟铭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朕还是想看一看这两人的答卷,你去取来给朕。”
姓薛的主考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声音不稳道:“万岁三思,这二人的答卷不过是胡言乱语,臣恐有辱圣听。”
“既是如此,朕更想看看。”周迟铭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主考官没办法,只能乖乖去把那两张卷子取了过来。
周迟铭看了一眼主考官堪比便秘的脸色,带着三分疑惑七分好奇的把卷子缓缓展开。司徒静就站在周迟铭的身后,忍不住瞥了一眼,顿时噗嗤一声失笑,周迟铭虽然还保持着帝王的威严,不过看到这两份答卷的时候也差点笑出声。
两人的卷子都非常的简单明了,张虬的卷子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就写了三个字“闲得慌”,而魏镇的更他的意思差不多,写的是“吃饱了撑”,也难怪主考官会把这两人刷下来,这几个字把文武官员都给得罪了。
不过,在司徒静看来,张虬和魏镇倒是言简意赅,同是朝臣,每天在朝堂上不琢磨着怎么为皇帝分忧,为百姓谋福祉,一门心思都在跟看不顺眼的暗自较劲,可不就是闲得慌,吃饱了撑的么!
姓薛的主考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着周迟铭大发雷霆,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听到周迟铭龙颜大悦,朗声笑道:“好字!真是好字!”
主考官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周迟铭又道:“薛大人,你看看这笔法,这力道,深得颜体的精髓,不错,朕很欣赏。此等人才怎么能在我云国埋没?朕决定了,这二人的卷子皆已通过,待会儿的殿试上,朕要亲自考一考他们。”
皇帝金口玉言,主考官只能照办,只是一想到这两个人以后很可能跟自己同朝为官,还得到皇帝的赏识,他就觉得自己的前途晦暗了下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周迟铭才回过头看着司徒静道:“怎么样?朕这种处理方式,你可还满意?”
司徒静淡淡道:“此等人才如果能为朝廷所用是云国之幸,也是你之幸,关我什么事?你要是觉得他们不能用,直接刷下来就好了。”
周迟铭想伸手去牵她,却被司徒静警觉的避开,他只能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看来昨天晚上的事已经让她提高了警惕,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近身的了。
“那可不行,少了他们,朕也会少掉不少乐趣,魏镇暂且不论,那个张虬,之前在东临的时候,你不是很赏识他的么?”周迟铭看着她道,“此人虽然看似圆滑,八面玲珑,不过却有些真本事,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比较独特,倘若他能通过殿试,朕有意派他去边境,静儿,你觉得如何?”
“别问我,国家大事我不插嘴,免得有些人又犯疑心。”司徒静摊了摊手,意有所指道。
周迟铭也不在意,想了想道:“对了,明天要是你胜出的话想要个什么职位?”
司徒静瞥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我想给张虬当护卫,跟他一起去云国的边界你会同意么?”
“静儿,你这分明就是为难朕。”周迟铭有些无奈。
司徒静道:“你什么时候没为难过我?我为难你一次又怎么了?如果你没打算遵从我的意思,那请你以后就不要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顿了顿,又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周迟铭,你从来都不适合当一个好人。”
周迟铭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将功赎罪,让她先消消气,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领情。其实她说得也没错,他能承诺给她的只是尽可能的给她最好的,但却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明天还要比赛,我先回去休息了。”司徒静说完,不等周迟铭反应,抬脚就往外走。周迟铭没有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隐隐有一丝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