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云傲后,白伊的自卑感更是直线上升,加上戾凌疾看他的神情——哀痛、忧伤、眷恋,与看自己时的温柔、宠溺是不一样的。只有一起经历过往昔苦痛的人才会有这些神色。

所以,她一直小心的说着话,不泄露自己心底的害怕、担忧,怕自己一旦流露出,所有人会撕下现在伪装的面具,离自己远去。

现在的白伊变得胆小、怯弱,怕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与自己隔断现下的情谊,剩自己孤单一人。

白伊低下头,不让一旁的左寒晴发现自己异样的神色——轻薄的眼睑微微颤抖着,沾着水珠的睫毛仿如黑蝴蝶的残翅,有种凄然的美感,让人心怜。

人在孤寂的时候会变得多疑而小心,畏缩着不愿交出自己的心。白伊每次想起都是深深浅浅的痛,现在的戾凌疾仿佛已离开了自己的生命。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连个告别的仪式都没,但她觉得那个一向温和有礼的男子已走远了。

她只有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笑,让大家看到她依旧快乐、开心,没有烦恼。

虽然告诉自己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每次想来都会心痛,痛得仿佛要死掉,却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察觉。但事实上,她担心、害怕得要死,那些感情像病毒无时不刻地侵蚀着她的心脏。

“怎么啦?”一旁的绿眸男子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蹙眉担忧地询问。

少女低下头,迅速地抹去脸颊上滚落的泪珠,把头侧向另一边。

只是泛着清泪的眼角晕着一抹红,就像异界的妖艳精灵,魅色惑人。

左寒晴有一瞬地愣住,这样让人心怜而妖媚的少女是他所没见过的。不知少女想到什么才会如此黯然神伤。

“没……没什么……”微微沙哑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出乎意料的惹人怜爱。白伊心里一阵懊恼,明明说好不去想的,却还是忍不住,还差点哭出来。她只有低着头,猛吃自己碗中的食物。

左寒晴觉得两人间,不,应该是说白伊和所有人,不知何时起坚起了一层薄膜,而少女躲在自己竖起的保护层中,不愿出来。现在的她依旧笑着,只是其中多了不少苦涩和牵强的味道。

虽然安圣杰的不辞而别让白伊很是痛心,但同时也让她迫切地想抓住身边的人,尤其是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的冰释血,他从来不争抢白伊身侧的位置,这种过于平静的守候几乎让白伊以为他根本不爱自己。

但戾凌疾失魂,到丹阳之行,一路上的险难和刺杀,还有自己被杰,他都在,这一路都是他相陪相伴,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眼眸和行为间传递的至真情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最近左寒晴足不出户,什么事都让白伊去买,这个有时会纠结、依旧性格开朗的少女俨然成了他的跑腿的了。

不过白伊也乐得如此匆忙,这样可以暂时抛开那些让她烦恼揪心的事。

不过有了白伊第一次单独出门遇云傲的事,冰释血再也不放心让白伊一个人出去。

开始几次都是他自己悄悄跟着,不让欢快的少女察觉。

每次少女都是眼馋地看着路边的各种小吃,瓜果,还有油炸得金灿灿的食物,白伊看着都会偷偷地咽口水。

这样可爱的表情总是让冰释血独自偷笑上好一阵。

少女最后都是因为自己口袋空空,只好不甘又不舍地摸着肚子离开。

路边的小摊上的各种精致的小工艺品,都会让白衣少女驻足张望,好奇又羡慕的样子,恨不得把整条街都买下搬回去。

冰释血次次都跟,白伊也不是白痴,只是稍稍有些怀疑,冰释血每次在她出门的时候也会出门,每次还比她迟回来。左寒晴自是不用说,一眼就看出来了。

所以今天在左寒晴的撮合下,两人第一次出门约会。

白伊倒是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这让两男子有些吃惊。

不过白伊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自己每次都没什么钱,但冰释血有啊,堂堂冰阎殿的主人怎么可能没钱。

眼尖干练的冰释血怎么可能看不透她那点小古灵精怪,但这样和白伊两人独处的机会几乎没有,安圣杰围着她打转的时候,他的机会都会被横插一脚。

冰释血也有自己的骄傲,他明白霸道专制会让白伊为难,或许他会很快得到白伊的爱,但这份爱会带上负担,即使她和自己在一起,白伊是带着愧疚和痛苦而来的,他想要不是这样的结果。

冰释血会用自己柔怀的方法,将她心中存在的人一个个驱除,必要的放任政策是需要的。现在的他只需要忍,等所有人离她而去时,他才能真正独一而专制地介入她的生命,成为仅有的唯一。

大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小贩和摊位,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白伊早像一只欢腾的鸟,一头扎进这五彩斑斓的商品世界中,在她的眼中,怕是那些吃的比他更具吸引力。

冰释血哭笑不得,背着手,看着悠闲实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白伊看看这,瞧瞧那,虽然这条街她走了不下十次,也都是些相似、类似的摊位,但她依旧兴趣盎然,看得津津有味。

她身体一转,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要了两串垂涎欲滴的冰糖葫芦。

白伊兴奋而讨好地将其中一串递到冰释血的面前。黑色风衣的男子拧着眉看了眼递到他面前的红色珠串物体,又看了眼白伊一脸期待的样子,同时迫不及待地吃起自己手中的那串大红珠,冷漠的男子一脸犹豫。

“拿着啊!”少女口中含着一颗,有些口齿不清的催促,“拿着吧!很好吃的,你陪我出来,算我请你的。”

不知是谁说过的,想从别人身上获取你想要的,一定要付出小的资本来引诱,所谓先给些甜头。

但也有人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所以冰释血‘善意’地拒绝了。他当然看得出白伊打得是什么主意,只是蓦然玩心大起,想逗逗她。

冰释血维持着脸上冷漠的表情,轻轻的摇头示意‘我不需要’或是‘我不吃’。少女急了,这可是自己投资的钱那,如果冰释血不接受的话,下面的话怎么开口?

“我都说了是我请你吃,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呀?”少女佯装生气地昂起头,鼓着脸颊,眼眶里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黑衣男子,大有你不接受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冷漠的男子郑重地看着她,眯起眼紧盯她,想从她的眼中、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端倪。白衣的少女坚持一副正义凛然的无愧样,表示我绝对没有不良的动机。

男子只静默了几秒,依旧坚持地摇摇头。

白伊委屈了,应该说憋屈了,你何时看她给别人买过吃的了,连她师兄都没这份荣幸。现在眼前的黑衣男子倒好,一点也不识相,自己还一脸讨好加好说歹说,他居然还是一脸的决绝。

虽然白伊表示自己是怀着不纯的目的,但男子的行为也不带这样伤人自尊的,送东西的还是个女子,你就算不喜欢,好歹拿着呀。哪能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

白伊委屈地眼中泪水直打转,冰释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玩过头了。

一旁的小商贩也看不下去了,开口劝慰:“人家姑娘送你的东西,哪能这样直白的拒绝呢?真是伤人自尊,况且姑娘送的只是一串冰糖葫芦,微表谢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信物。就算你不喜欢,先收下再说,不要拂了人家一片心意。”

冰释血听着小贩的话,心想要是什么重要的信物就好了。

本来白伊还是忍住的泪水,在小贩的一番劝说下,阀门彻底打开,泪水像拦不住的洪水,哗哗的架势,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少女一脸楚楚可怜,四周渐渐聚起不少围观的人。大家议论纷纷,手也指指点点的,指责冰释血的不是。

哭泣的总是弱者,弱者总是被大家同情的,女人的眼泪是无坚不摧的法宝,冰释血算是见识到了。三百年前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白伊的欢乐是不带调皮的,她善解人意,有时又安静如兰。现在的她真是恍若重生,自己或许该重新好好的认识她,审视那段弥留下来的情。

冰释血面对周围人指责的目光和非议,毫不尴尬和愧疚,凌厉的目光一扫,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乖乖地闭上嘴巴。

冰释血上前,淡笑着想接过少女手中那串完好水润的冰糖葫芦,一脸的疼惜。

少女却猛然一个转身,错开了他伸上来的那只手。

“哼!你不吃就不吃,我还不稀罕呢!我留着自己吃。”白伊之前还稀里哗啦地哭得形象全无,手里拿着未吃完的糖葫芦,嘴里那颗只咽下一半,嘴微张着,泪水、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说实话,任何人看了都有些止不住的恶寒和怜惜同情还有嫌弃。但冰释血全然不在意,他几个大步跨到少女的身旁,拽住少女,强大的力量迫使少女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黑衣的男子用自己的衣袖为少女轻轻拭去脸颊上的痕迹,眼中尽是懊悔和自责,口中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生气中的少女显然并不领情,她撅着嘴,愤愤地侧过头,避开男子擦拭的手。风衣过硬的材质在她脸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

“我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吃……我吃……”边说边从少女手中夺过那串糖葫芦,“作为补偿,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买。”

少女一听这话就乐了,这不是自己此次和他单独出来还买冰糖葫芦贿赂他的最终目的嘛,白伊是不会死脾气硬撑着,达到自己目的了,还有什么好怄气的。要是嘴硬下去,万一冰释血收回自己的话,她不是要哭死。

哈哈,没想到哭一下就这么有效,这么快就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太好了,看样子,哭还是蛮有用的。

“真的?”少女用力的眨了下眼睛,粘在睫毛上的泪珠顺势滚落,白伊闭上微阖的嘴,一脸期待和紧张的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