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琴雨的话显然并不能说服这个已经做好决定并且孤注一掷的少女。

“我当然知道人死是要入土为安的。”白伊眼神空洞地看着虚空的某一处,忽然冷静的开口,语气中带着鲜少有的淡漠,“可是,我不能让父亲离开我,我们相聚才不到短短的一个月。”

少女原本冷硬的口吻忽然变得悲伤起来,“可是我想让父亲和我永远在一切,我不愿把他埋进冷冰冰而黑漆漆的泥土里,他的身体和心已经够冷的了,我不能让他继续冷下去。”

“况且他一个人在地下是会孤单了,三百年了,我都无法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少女越说越悲伤,眼中的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所以我决定,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要把他时时刻刻带着身边。这样我看到的风景,他也可以看到,我经历过的一切,他也可以目睹。”

“白伊!”年轻的剑士哽咽地喊了声这个似乎沉浸在自己悲伤情绪中的少女,也许是再也听不下去少女悲伤的陈述,他的胸腔中也有抑制不住的悲伤涌出,瞬间打湿他长而密的睫毛,“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只有这样父亲就可以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我还记得他说过,他今生觉得最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是我这三百年间,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少女说着,声音中已经有了哭腔。

“他一直觉得很愧对我,尤记得当时父亲是一脸的落寞和愧疚……”白伊抱着中年男子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喃喃地梦呓地说着,对于外界的一切茫如无睹。

“好了白伊,不要再说了。”年轻的剑士捂着伤口,他踉跄着步子吃力地在少女身旁蹲下,柔声的安慰,他的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深情,却瞬间刺痛了琴雨嫉恨而癫狂的心脏,“师傅的骨灰,你就放在这个小金属瓶中吧!这样,你就可以随身带着他。”

看着两人之间如此亲密而温馨的互动,琴雨的眼中闪过嫉恨而怨毒的光芒。只是转瞬即逝,流泻在咖啡色眼眸的深处。

看到这个熟悉的金属瓶子,白伊空洞而茫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恢复,她看着这个熟悉的瓶子,激动得不能自已。

看到少女面上激动的神色以及颤抖着来接过瓶子的手,年轻的剑士脸上露出松了口气般的轻松神情。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无害,像是一缕温柔拂过脸颊的春风,“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小的时候,你每次从来都不听话,老是偷偷跑出去玩,师傅和我都拦不住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师傅又怕你突然受了什么伤,来不及医治,才给你备的瓶子,里面会放了一些应急的药丸。”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一半大的小巧金属瓶,上面雕刻着复杂而繁琐的花纹,随身带着像是一个精美的配饰,也像是一个奢华典雅的项链。

“白伊,你不要伤心了,我想宫主也不愿意见你此刻伤神的样子。”一旁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轻声啜泣着安慰,她掩面装作是擦拭眼角的泪水,实则是遮掩她已经抑制不住的嫉恨目光。

“嗯!”少女勉强打起了精神,点着头安慰陪在自己身侧的男女,实则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衾梓寒自然也看不出来白伊眼中的勉强,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丧父之痛,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平复的。

熊熊的烈火将锦服的中年男子包围其中,火苗慢慢舔舐着他的衣物,接着似乎确定他没有任何危险以及反驳的能力,终于毫不顾忌地吞噬着中年男子的身躯。

白伊看着那场大火,几次都有冲动想将父亲的尸首搬出来,她不相信那个人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可能他只是睡着了。这一切像是做的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她告诉自己快点醒过来,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年轻的剑士好几次拉住想冲进火堆的少女,他的眼中是悔恨而无奈的神情。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少女悲怆而凄凉的目光,他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这种奇怪而诡异的状况,那自己可能就有时间来救师傅和白罗宫,可是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现实的幻想罢了。

白伊颤抖着手,将烧尽的骨灰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个冰冷的金属瓶子里。挂上颈脖的那一刻,金属固有的冰冷寒意刺激着少女胸前温热的肌肤一阵寒颤,少女却是固执地握紧了胸前的瓶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冷下去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一时间,她的身上有种奇异的光彩环绕着,衬托的她像是从天落入凡尘的天使,那种坚忍不拔的气质。

“白伊,我们现在的境遇很危险,梓寒师兄又受了伤,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圣杰怕是很快会找过来的。”虽然已经经过洗漱,但是逃亡路上总是满布荆棘和曲折,琴雨的脸上还是沧桑和疲倦,白皙而有弹性的肌肤已经微微粗糙,发黄,带着说不出的沧桑和苍老感。

“嗯!”少女勉强恢复了些许精神,看着已经支撑到极致、却依旧安慰着自己的好友以及师兄,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左寒晴呢?”

一直沉浸在失去父亲痛苦的中的白伊霍然想起那个绿眸男子,在这场不安而混乱的动荡中,他的情况怎么样?他并不是白罗宫的人,却被无端卷入了这场纷争中,白伊是满心的愧疚和罪恶感,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绿眸祭司是什么情况。

“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的能力保命还是可以的吧!”年轻的剑士不确定的开口,安慰这个已经满是伤痕、草木皆兵的少女,“况且就算安圣杰抓住了他,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他的,他毕竟不是白罗宫的人。”

衾梓寒的话让白伊忽然想到之前在狄凤庄时,左寒晴那种强大可以摧毁一切的幻力,对付那些凶狠的恶灵,也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想想他应该还是有保命的能力。

只要他不是遇到安圣杰,不过就算遇上了安圣杰也未必会有事,白伊还从未见过左寒晴和安圣杰交过手,所以对于他们两人的能力,谁上谁下,白伊也不清楚。

就算落到安圣杰的手中,顾及到冰释血,安圣杰也不会把左寒晴怎么样,现在也只有担心的份,他们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更没有制定好完美的计划,现在他们这样冲动而鲁莽的去找左寒晴或是安圣杰,他们只有被擒的份。

虽然他们换了不少躲藏的地方,但都是在深山野林中,一些被别人遗弃的茅草屋或是一些已经荒废的庙宇。

“白伊,你看看我。”年轻的剑士推了把了身旁不知何时又开始目光呆滞、涣散的少女,有些力不从心以及深深的无奈感。

衾梓寒的话带着少有的虚弱,但是沉浸在自己悲伤心绪中的少女根本没有察觉。自从师傅去世后,白伊就会这样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目光呆滞而涣散。在火化师傅躯体的事情上,她的态度很是坚决。

她不愿让师傅一个呆在着黑漆漆的洞里,不愿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她说要把师傅随身带着,天涯海角都这样。

想到这,衾梓寒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忍住伤口处的疼痛,悄悄地离开了那间他们暂时躲藏的茅屋。

房中的少女并没有在意年轻剑士的离去,只是拿出那挂在胸口的金属小瓶子,“父亲,我们……”她开始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你的伤怎么样?”屋外刚找了些食物和药草回来的女大夫担忧的看着这个一出门就吃痛地捂着臂膀的男子,毫不掩饰她的关心。

年轻的剑士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肩膀直径从她身侧走过。

琴雨又看了眼屋中白衣少女的身影,回头询问,“她怎么样了?”

年轻剑士如风的步子一顿,头也没回的说,“暂时没事。”他似乎不愿意多和这个女大夫多说话或是和她单独相处。

“那你的伤……”听出了他语调中的不耐烦,但是清丽的女大夫还是担忧地开口询问,秀气的眉紧皱在一起。

“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冰蓝色劲装剑士的情绪隐隐到了爆发和崩溃的边缘,他的口吻异常凌厉冰冷。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如风的离去,丝毫不顾及身后那个清丽女大夫的情绪。

“衾梓寒师兄,我……”看着男子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琴雨想解释,但是张了张嘴,还是将下面的话吞回了肚里,女大夫清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悲伤的情绪。她转过头,看着茅屋中对外界一切事情都盲若无睹的少女,娟秀的脸上有疯狂的杀意和嫉恨闪过,像是一场即将呼啸而来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