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的那些江湖人士大多已经逝世,很少像自己师傅这样的,能活过三百年。这世上是没几个的吧。

衾梓寒用怀疑和戒备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活像是只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就差瑟瑟发抖的害怕了。

“你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偏偏安圣杰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他风度翩翩地轻摇着折扇,弧度优美的唇畔说出隐晦不明的话,顿时让年轻的剑士被人当头一棒。

衾梓寒警惕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蓄满了力量,随时做出斗争或是逃跑的准备。不过安圣杰那么隐晦的话还让这个沉稳的男子瞬间变了脸色。

安圣杰似乎很欣赏对方露出那么的神情,看着年轻剑士脸上剧烈而快速变化的各种表情。他用折扇轻掩着脸颊,夸大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一个异类般在繁华嘈杂的大街上摇晃着身躯剧烈的浮笑。

看着他夸张的笑声,衾梓寒微微皱眉,有些不解。但立即的他释怀了,对方想什么也不需要自己去揣度,也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过往的行人投来匆匆一瞥,或带疑惑、或带鄙夷、或带不屑、或带可怜,反正各式各样的都有。

笑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笑到衾梓寒几乎想甩袖离去了,安圣杰才直起笑弯的要,断断续续地说着,“衾梓寒,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自恋呀!”

男子依旧温和的口吻,但是他说来的话尖锐刺人,他的目光在衾梓寒的身上上下穿梭,像是在审视并估计这件商品的价值。

衾梓寒被他犀利而近乎奸视的目光弄得全身不自在,白衣男子的目光像是能穿透身上的衣物,将自己的身体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安圣杰感叹了两声,然后倔强不羁的开口,“我是喜欢过云傲,但是我毕竟喜欢身体柔软有韧性的,脸上是阴柔之气浓重的。”

“像阁下这样的,安某是在提不起性致。”安圣杰话像是给你一个蜜枣,却在同时用力抽了你一巴掌,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复杂和难受。你却偏偏不能开口反驳,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衾梓寒真的有些生气了,明明是对方在误导他,安圣杰最开始的话还有那赤裸裸的眼神,加上他有那方面的癖好,怎么会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将衾梓寒捉弄得也差不多了,安圣杰也见好就收,“年纪轻轻的,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

“有话快说。”衾梓寒显然已经不是很耐烦了,自己出来的时间长了,白伊和琴雨肯定会担心的。而现在和安圣杰已然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

“你师傅的事情。”安圣杰看衾梓寒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轻幽幽的吐出几个字。

“你还有脸说。”衾梓寒几乎是发疯的冲上去,像将这个杀害自己师傅的人撕碎。

“不要这样激动。”安圣杰白色的身影连忙避开几步,“我来当然是告诉你是谁杀了你的师傅的。”

男子后面一句话成功让衾梓寒停住了脚步个疯狂的攻势,年轻的剑士收住脚步,微微眯起眼,看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你什么意思?我师傅不是你杀的吗!?”

“哼!”衾梓寒的话让白衣宫主不屑的冷哼一声,“本宫主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什么黑锅都可以背的傻子。”

“你不要想狡辩。”年轻的剑士历声打断他的话,脸上显然是不相信,“除了你,不可能是其他人杀了我师傅。”

“不相信也随你。”安圣杰露出鄙夷神情,“不过,师傅可是死的冤枉了。你这个做徒弟的真是……”白衣男子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一脸强作镇静的年轻剑士。

“你知道些什么?”衾梓寒知道安圣杰定是查出了一些线索,才会这样找上自己的,他恢复冷静,淡漠地开口。

“知道的不多。”安圣杰看到对方冷静的神情,明白对方已经有五成相信自己的话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理智地询问自己。

“我听说,你们白罗宫有个厉害的大夫,调制了一种叫失什么香的。”安圣杰装作不是你很懂的开口。

“失魂香?!”衾梓寒不确定地开口,那个不是琴雨一直戴在身上的一种香料吗?年轻的剑士,脸上露出不解的疑惑以及深深地怀疑。

“对,就是失魂香。”安圣杰一收折扇,恍然大悟地敲向自己的脑袋,“这种粉末只是作为一种普通的香料带在身上时没有害处的,但是将这种粉末放在炭火中燃烧,它形成的空气就会含有微量的毒素,就经过皮肤,呼吸进入人身体的每个部分。同时它会和香炉中原本燃烧的气味相融合,只是会比香料原本的味道愈加浓郁。”

他们是在一僻静的巷子里,过往的行人已经骤然减少,听着安圣杰的话,衾梓寒呆愣住了许久。

他想起来了,当初琴雨研制成这种特殊的香料时是向自己炫耀过的,但是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多在意,全当是这样少女想讨好和显示自己的一种把戏。

他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褪去,漆黑的眼眸中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他已然无血色的唇畔微张,口中喃喃自语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但是安圣杰并没有理会他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说着自己知晓的情况,“而三个月前的那一晚,我就在白柳的房间中就已经闻到过这种浓郁而奇怪的味道,当时就发觉了其中可疑之处,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也就被我一直忽视了。直到前几天我再次闻到那个女子身上的味道,我才重新审视自己当初的疑问。这才派人查了一些情况。”

到这里,安圣杰的话终于告一段落,“我相信以你的高超的能力和细腻的洞察力不会不知道这种味道是谁身上特有的吧!”

“不可能!”年轻的剑士蓦然厉喝,“琴雨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明白琴雨会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

“她为什么会这样做!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安圣杰却是鄙夷的回了他一句,“我也不管你信不信。”

安圣杰将自己的话一句句详细地说来,一句句带着有力的证据,说的衾梓寒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剑士面如死灰的样子,安圣杰的心底滑过淡淡的高兴,现在的情况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痛苦了、在也不是他一个人无助了,这些人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会加倍偿还。

他不会让这些人有舒坦而心安的日子能过,安圣杰是什么人,自己不痛快,他会想着法子让身边的人也不痛快。

衾梓寒失魂落魄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呆愣住,他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消息。

他当然知道安圣杰最后一句话是指向谁的,只是他自己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事实的真相原来会是这个样子的。

杀了师傅的人就是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身侧的人,而自己像是一个白痴一样被这个人骗的团团转。

他一直知道这个鹅黄色裙装少女的有些小伎俩的思想和爱算计的小性子,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但是那么多年也就由着她,因为她并不会什么自保的能力。

衾梓寒从来不认为她会将那些手段用到自己和师傅的身上,如果是对手这样劣质的手法和装深沉的心机,他们肯定能轻易将对方拆穿和歼灭。

但就是防备心最轻的这个人,在师傅最脆弱的时候,却是最容易地得手。

而自己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琴雨,即使在自己养伤的期间,这个清丽的鹅黄色裙装的少女面对白伊时时常会流露出那种嫉恨而恶毒的神情,年轻的剑士从未想过她会真的动手杀人。

还是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少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是自己知晓的那些浅显的心机也是她故意流露出来给自己看的?

但是结合琴雨对白伊的态度,以及她对自己的情感,是最好揣度的。只是那段时间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占据这个身体,他根本不知道在白罗宫发生的事。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或者去调查清楚。”安圣杰看着英俊的年轻剑士像是丢了魂魄般,也不愿多做停留,不屑而鄙夷地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依旧繁华的大街忽然一下子空荡荡起来,年轻的剑士不可置信地立在茫茫人海中,呆滞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天际开始发暗,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

警惕地查看周围有没有跟踪自己的人,年轻的剑士沿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万分当心的回到了他们已经换的僻静住处。

门口有两个少女的身影在焦急地张望,远远看着冰蓝色劲装的剑士,才低低地惊呼一声扑上来。

衾梓寒的脸色阴沉的恐怖,尤其是看着鹅黄色裙装的少女时,那种阴沉转化为一缕缕的杀气。

白伊当下顿住脚步,哈马里沙漠中,衾梓寒诡异而冰冷的神情以及他对自己毫不留情地出手,这些她走到衾梓寒面前时,忽然全部浮现,让她停住了欢喜的脚步。

而身旁的琴雨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跑上前查看着年轻剑士的身上,确保他平安无事,没有受一点的伤,她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少女的口吻带着撒娇和责备,她轻扯男子的衣摆,轻轻地摇晃着。

而白伊只是稍微离得远站着,刚才那股心悸的感觉是那么强烈,让自己害怕。少女盯着年轻剑士阴沉的脸,想从她略有些麻木淡漠的脸上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是失望的是没有,白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多心、敏感了,只是刚才那么恐怖的感觉像是腥咸的海水迎面扑来,灌进自己的口鼻眼中,一瞬间紧紧扼住了白伊的心跳。

“我没事。”看着少女纤细白皙的小手轻揪着自己的衣摆,衾梓寒从心底冒出一股恶心感,但是面上装作淡漠地回答这个少女的问题。

要不是顾及白伊就在一旁,年轻的剑士才不会顾及自己和琴雨脸面,会真想当场就甩开她的手。

年轻的剑士看着了不远处的白衣少女,少女此时用他看不懂的神情望着自己。但是衾梓寒无暇顾及这个让自己疑惑的目光。

“先回去吧!这样站在门口很引人注目的。”衾梓寒依旧忍着自己冲天的怒火,淡淡而简单地开口。

“好。”琴雨并没有察觉到衾梓寒压抑着的怒火,欢天喜地的应答着。扯着男子的衣摆蹦蹦跳跳地往这个陈旧僻静的住处走去。

白衣的少女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衾梓寒坚毅的背影,还有一脸开心欢喜的琴雨。琴雨此时仰着头,张着嘴和身旁的剑士说着什么。

白伊没有听清楚,主要是她的思想没有放到他们的对话上,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但是她就是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衾梓寒说话。

走到庭院中,衾梓寒将手中采购的东西交给白伊,“白伊,我有话和琴雨说。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吧!”

“嗯!”白伊简单地应答一声,但是衾梓寒已经转过了身,没有再理会她。

“梓寒师兄,你要和我说什么呀!?”琴雨咋呼起来,一脸的兴奋和疑惑,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年轻的剑士并没有马上说出来,沉默着领着开心蹦跳着鹅黄色裙装的少女走进了偏厅的。

琴雨还回过头得意地挑着眉挑衅地看着在庭院中收拾东西的白衣少女,眼中折射着兴高采烈的亮光,仿佛瞬间能点亮这个黑夜。

白伊并没有理会琴雨的挑衅,依旧是淡漠而安静的神色。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白伊微微叹了口气,琴雨怎么就看不出师兄的心情极度不好呢?还是一脸开心的样子?

少女默默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整理好,拿进屋子和厨房间里。

走进偏厅的时候,琴雨已经一脸的迫不及待的样子,原本扯着年轻剑士的衣摆现在已然挽着男子有力的臂膀。

“什么事呀!?梓寒师兄?”不等男子开口,她就来不及的询问。

但是年轻的剑士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看着琴雨这张青春洋溢的脸,充满朝气和活力,他实在不知道她这样阳光的表面下是如此阴沉黑暗的内心。

被衾梓寒这样探究而阴森的眼神盯着,琴雨的心里开始发毛,脸上欢喜的笑容也维持的比较僵硬,挽着年轻剑士的双手也不知觉地放开了。

“梓寒师兄,你怎么啦?”琴雨收起自己愉悦的笑脸,一脸担忧的询问,“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呀!?”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的心是那么阴暗。”年轻的剑士看着她幽幽的开口,他漆黑的眼眸带着犀利的光芒,仿佛是瞬间破开琴雨新鲜而血淋淋的心脏。

“梓寒……师兄,你什么意思?”衾梓寒的话让少女的心脏陡然漏了半拍。不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不会的,不会的,这件事情初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少女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我的意思,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年轻的剑士依旧保持怪怪的强调,他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少女咖啡色的眼眸。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琴雨的眼神开始心虚的往四周飘荡,不敢直视衾梓寒犀利而锋芒的眼眸。

“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你在心虚。”年轻剑士的话一针见血,漆黑的眼眸愈发光亮,像是一把雪亮的军刀。

“我没有……没有心绪。”琴雨努力辩驳着,低若蚊声的话带着颤音,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害怕。

但是衾梓寒对于她脸上的可怜表情盲若无睹,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也就会装可怜。”年轻的剑士像是失去了不少耐心,“可是你现在装可怜的样子只会让我无尽的厌恶。”

鹅黄色裙装的少女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略可怜的表情僵硬着,带着一点点的滑稽。

“杀了师傅的事,你还想遮掩?”似乎是受够了和琴雨打哑谜,年轻的剑士将话说开了。

轰隆一声巨响,衾梓寒的话在琴雨头脑中炸开,炸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清丽的少女呆呆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年轻剑士的嘴一翕一合,脑海中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他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呢?所有的疑问在琴雨的脑海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