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醒过来,我就亲手杀了衾梓寒给你陪葬。”冰释血连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这一生是多么辉煌而不可一世,他从来不需要威胁哪一个人。

他会用自己强势的手腕和铁血般的政策,以及自己强大而不能战胜的实力来让对方彻底的臣服。

但是此时面对气游若丝的少女,她的身体带着吓人的冰冷,秀气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和虚弱,这一切都让这个男子口无遮拦起来,威胁的话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只是他的威胁带着一种无力的苍白,毫无气势和根据。

只要能让白伊能清醒过来,能有生的意志,就算自己做一个恶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将来白伊靠怨恨他而活下去,他也能承受。

见到少女此时虚弱的近乎死亡的样子,男子片刻散发出来的那种盛气凌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傲然气场,顷刻间像是一幢纸质的房子,土崩瓦解。

他所有佯装出来的凌人气势在面对白伊时,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少女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疼,她的身躯微微蜷缩着,仿佛在意识深处害怕着什么。安静祥和的脸上却是依旧少不了那种似乎被抛弃的不安感。

她瘦小而脆弱,仿佛只要黑衣男子抱住她的双手一用力就会化为齑粉,吹散在空气中。胜雪的白衣承托着此时少女此时安静的神情,像是一只落入凡尘的天使,带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娇弱。

看着这样的少女,男子一向冷硬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漆黑而冷定的眼睛微微发胀,带着酸涩的感觉,但是所有的想喷涌而出的液体被男子硬生生的禁锢在眼眶中。

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个少女,似乎想将这个少女应在自己的脑海深处,他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执着,那种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炙热目光。

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带着害怕的小心翼翼,是战栗的恐惧,似乎从他的内心深处和骨子里透露出来。

“白伊,其实我是一个胆小鬼,我害怕,我怯弱,我怕自己深爱的人会突然离开自己,就像你三百年前一去不复还,这个事情一直让我害怕。”男子忽然喃喃的开口,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带着一种痴情的呆滞。

“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敢说。”冰释血轻轻拥住这个少女,将削尖的下巴搁在少女瘦弱的肩上,在这个少女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和无助,让这个男子的精神也有些的疲倦。

“我曾经是那样的害怕和无助。”他在少女的耳边轻轻的吐诉,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在害怕,更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并不是什么残忍的魔,并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只是一个喜欢着白伊,却害怕她某一天会忽然再次离开的拖泥带水的男子,我一直这么拖泥带水地喜欢着你。”黑衣男子站在祭台前,他宽阔的肩膀给人可以依靠信赖的安全。

但是此时的他却抱着一个瘦弱单薄、脸色苍白的白衣少女,仿佛她才是可以让这个男子支撑和依靠,呜咽的声音从他喉咙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带着令人说不出的心酸和委屈,这个高大的男子此时居然抱着一个消瘦的少女,哭得如此悲凉和哀伤,“求你吧!不要再抛弃我,不要离开我,白伊,你救救我吧!”

高傲如他,居然出声祈求着这个少女,像是一个被人舍弃的孩子。

红衣的妖媚女子刚好赶到,不过她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此时她也不敢去打扰这个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黑衣男子。

飞天舞只是沉默着,不敢随意说话,因为她没有很好的完成军座交代的任务,虽然此时的冰释血并没有心情或是精力来计较这些。

但是没有完成的那种自责和羞愧从心底蔓延出来,即使是白伊此时不乐观的情况也不能消融半分。

况且,暗黑军团的军座是那么高傲,他像是主宰人间的神,他是那样坚定而无坚不摧。他肯定不愿意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被别人、甚至是被自己的下属看到,这关乎到一个男子的自尊和尊严。

即使飞天舞像开口安慰这个男子,但是她也不敢这样贸然挑战这个男子自尊的底线,而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无数的手段和方法勾引那些眼中只有色欲的男子,从他们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讯息,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去安慰一个为了其他女人而失意沮丧的男子。

她不止一次看到这个军座为了这个女人而黯然伤神,但是这却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一贯以为伟大而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军座,哭得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似乎是自己最在意的亲人离他而去。

认识冰释血多少年,飞天舞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没有情,没有心,更不懂什么是情的男子。他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他残忍好杀又血腥的部分,殊不知,他那些所谓的情只是掩盖在这些冷情下面最炙热的岩浆。只要遇到对的人,就会瞬间喷涌而出,也不敢是否会将对方融化。

连飞天舞也曾一度对这个冷漠的男人已经失望,但是看到此时断断续续,压抑着抽噎的男子,让这个冷面冷心的妖媚女子也不禁动容了。

她只能远远地站着,让这个男子任意的发泄自己压制多时的情绪,他的抽噎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拼命克制的压抑。

一时间,庄重而肃穆的祭台旁染上了浓重的悲壮色彩,无形中感染着每一个靠近这个地方的人。

蓦然,白衣少女难受的蹙眉,秀气而精致的眉紧紧拧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不悦。

其实白伊有些生气了,正确的说应该是不耐烦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旁一直不能清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嗡嗡的直叫,吵得她不能安静的入睡。

虽然之前听到南宫唯尖锐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吟唱,同时伴随着一股锥心般的疼痛席卷全身,仿佛已经将她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剥夺。

在这样铺天盖地地剧痛中,少女却没有失去意识。当时她觉得很纳闷,自己并不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但是那股剧痛,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居然没有让她失去意识更没有昏厥,不过随即被那些剧痛夺去了分神的机会。

但是接下来的感觉却仿佛是在地狱般恐怖,是一种从心底不能排除和缓解的恐惧,再也不是刚开始的时候那种肉体上那种简单而剧烈的疼痛。

这种恐惧能轻而易举地击垮这个少女,让人变得脆弱不堪,所有的理智和意识都开始翻腾、收缩,最后归为分不清楚的一团。

但是当所有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时,当她做好心理准备去见自己死去的父亲和那个为自己死去的鹅黄色裙装的少女时,又有事情发生了。

她先是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带着凌人而强硬的气势,说着残忍而暴戾的话,即使是意识微弱的白伊都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

内容她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她能感受到这个男子低沉的嗓音,通过男子微微震动的胸膛,感觉到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结实有力的臂膀。

男子那样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气势,那种高傲而睨视天下的霸气,都透过男子说话的口吻和语气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不过,白伊开始并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更没有特别在意这个男子,对于此时疲倦而劳累的她,好好的睡一觉,说不定再次醒来时就可以看见父亲和琴雨了,这些是她心底唯一想到的内容。

只是对方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放过她,他用着凌人的气势说着,仿佛是用君王的身份来命令自己清醒过来,甚至是用一种威胁的手段来逼迫她。

但是现在的白伊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束缚不了她,面对对方提出的威胁,她不屑的在心底冷笑,对于这个不知是谁发出的威胁丝毫不理会。

好一会,对方似乎也明白这样苍白无力的威胁对白伊没有多大的用,就有转向温情线。絮絮叨叨地说着,带着真挚的情感,那种悲凉而忧伤的情感随着他声情并茂的言说越来越浓烈,像是地窖中贮存了几十年的酒,带着一种淳厚的浓香飘进她的鼻中,随着呼吸满慢渗进血液中,最后随着血液流向全身各处。

说着说着,对方的情感像是打开阀门的洪水,再也不能抑制的爆发出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伴随着拼命克制的抽噎声。

那一瞬间,白伊不知道有什么揪紧了她的心脏,那在黑暗中飘忽的意识也似乎渐渐有了明朗的方向。

虽然知道那带着悲伤和绝望的呜咽声方向是自己回去的路,但是白伊犹豫了,她并不想回去,她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死亡,她不再欠任何人,除了师兄——衾梓寒。

即使是曾经伤害过师兄的冰释血亦或是杀害了父亲、灭了白罗宫的安圣杰,白伊都没有选择直接的方式来伤害他们。

到时死去的父亲,还有琴雨,自己欠他们太多,所以白伊微微犹豫着、徘徊着。

良久,她转过身,毅然向着黑暗走去,不再理会身后越来越远而变得细小低迷的呜咽声。师兄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少女这样宽慰自己。但是陡然爆发出来的求救声让这个少女顿住了脚步。

——求你吧!不要再抛弃我,不要离开我,白伊,你救救我吧!

那样近乎惨烈的哀求,让这个少女终于不再忍心,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扯痛了。那一句话像是一个符号,像是一个标志,在这片不知尽头的黑暗中无限的折射着、回荡着,冲破了白伊脆弱的耳膜和精神。

“冰释血!”少女终于低低地开口唤道,感觉随着她的呼唤,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细小跳动的针线,顷刻间刺进大脑,然后在大脑中无限放大、膨胀,感觉仿佛要冲破头骨而出。

原来自己还是不舍的,有放心不下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个一向冷硬的男子对着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孩童般哭诉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能那么心安理得又狠心地睡过去,找寻自己的父亲、琴雨。不能无所顾忌地去对他们赎罪,而忘记自己在人世间欠下的情感债。

可是想到他曾经对自己师兄的伤害,少女那小小的不安心里有开始冒泡了。但是冰释血悲壮的哀求却顷刻间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碎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儿哭诉了。”男子讨厌而带着几分嫌弃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将尤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男子说的一怔,在冰释血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讥讽的挖苦,“你再哭会了,说不定她就被你哭死了。”

听到男子熟悉的嗓音,冰释血一怔,似乎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忽然的出现,虽然他的出现是一件好事,但是被他看到自己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定有少不了一顿奚落和嘲笑。

虽然平时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嘻嘻哈哈,无所谓又带着调侃而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自从左寒晴的身份曝光后,他们之间像是被是无形中格挡开来,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融洽的氛围。

“行了行了,你快让开。”左寒晴不正经而调侃的声音忽然在冰释血的耳侧响起,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将男子怀中的少女硬生生地抢了出来,平放在祭台上,同时将杵在一旁的黑衣男子挤开两步,“自己又不是大夫,杵在这干嘛。”

他大大刺刺的抱怨着,丝毫不顾及一旁已经黑了脸的冷漠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