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太师孤注一掷,大不了脱掉这身衣服,寻觅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钓鱼,不过问烦心事,他所在的船点亮四只红色的灯笼,远处的船从四面八方靠上去,陈宝山察觉危机,跳水逃遁被抓,草原人不懂水性束手待毙。
陈宝山依仗有靠山,他大哥是刘明海的人,一个字也不肯招,老太师把盯上他的时间一说,这货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畏惧刘明海就不会盯着他这么久,草原人生性彪悍骨头硬,在陈宝山的口供拿到后,他才低头吐出内情。
有搜获的文书,只能治陈宝山的罪,上面签字的御林军就他自己,两个人的口供一对应,御林军的人就别妄图置身事外,刘明海不直接负责这支军队,他是私下拉拢收买,美中不足的是没办法把他拿下,没人指认他,酷刑之下毫无所获。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对老太师崇敬有加,恨不能投身军旅报效国家,有的恨得牙痒痒,大骂陈宝山这群王八蛋,感怀老太师的所作所为。
那书生一壶茶喝得差不多,微微一笑,傲气的道:“我辈之人,当以老太师为楷模,奋发图强,敢于跟强权斗争到底,时辰要到了,监斩官老太师亲自担任,有没有想和我一同去刑场的?”
呼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行人大步离开茶楼,融入涌向西直门外的人潮中,耳边听到的无不是对老太师敬佩不已的话语。
京城的大街第二次堵塞,皇帝出行也没有这般热闹,有的人从天牢外,就开始追着囚车跑,他们把臭鸡蛋和烂菜叶朝车上招呼,陈宝山等人被枷锁固定在囚笼内,想躲都躲不开。
西直门外是处斩贪官污吏的地方,有专门建造的监斩台,老太师多年不曾骑马,今天在侍卫的搀扶下重新跨上马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将一干人犯押解而来,他不停的朝人群拱手,感谢众人的爱戴。
飞影高声宣读圣旨,历数众人的罪行,有露脸赚人气的机会,对他出任御林军统领有帮助,民心不可违,人群的情绪攀至巅峰,高举手臂山呼万岁,皇帝也赚足人心,树立了清正爱民的好形象。
午时一到,虎背熊腰的刽子手就高高举起鬼头刀,恶狠狠的砍下,十几颗头颅滚落台下,血溅当场。
与此同时御史大夫将被杀头的人的家眷提出牢笼,发配通云城为奴,北门外两千余人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带着沉重的刑具,在衙役和军队的呼喝下,缓缓的朝北而行,有不听话的有动作慢的,皮鞭当即就狠狠地落下。
此次共查抄出纹银五十多万两,老太师和御史大夫对这个结果很无奈,亏空的不是给陈宝山他们挥霍,就是在刘明海的手上,处理完圣旨交代的事情,二人双双进宫复命,老爷子如今是大红人,小太监一路小跑,通禀皇上他们觐见的消息。
御书房里刘明海坐在皇帝的下首,快刀斩乱麻和趁热打铁,是皇帝制定的好棋,小宦官跪伏在地禀报完毕,皇帝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快请。”他亲自起身相迎,在皇帝的心目中,老太师是当之无愧的国丈。
两人躬身行礼,他们是三朝老臣,皇帝特别恩赐免于跪拜。
皇帝笑道:“老太师和御史大夫辛苦了,来人,快赐坐。”他的话音一落,就有宫女连忙搬来凳子。
老太师恭敬道:“为陛下效劳,是老臣该做的,涉案之人全部伏法。”
御史大夫王兴和躬身道:“发配的都在路上,月余时间可到通云城。”
皇帝做回龙椅上,笑容满面道:“二位老大人快请坐,有话坐下来说。”
老太师和王兴和异口同声拜谢道:“多谢陛下。”
刘明海不动如松,皇帝站起来的时候,他仍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对老太师和王兴和视而不见。
皇帝诧异道:“去通云城的家伙,走的是不是太慢了?”
王兴和微笑道:“陛下容禀,按照惯例他们收监时,都要经过杖刑,有伤和沉重的镣铐加身,想快也难,这个时间已经是快的。”
老太师淡淡一笑道:“皇上无需为此忧虑,龙天翔的御林军亲自押解,跑不了一个的,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做奴隶的一生。”这是他和皇帝套好的话,为的就是将事情往御林军上转移。
王兴和走到御书房正中央,恭恭敬敬禀报道:“起奏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御林军关乎陛下安危,轻陛下乾纲独断,尽早安排合适的人选补充军中所需。”
皇帝把视线投射到老太师身上,顺势道:“上次老太师说的人都有谁来着?”
刘明海再难坐得住,插话道:“皇上,臣以为不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事关重大,臣觉得御林军的人事调动最好经过朝议,方能选出最佳人选,大意不得。”
皇帝淡淡一笑道:“老太师推选的名单我看过,都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其中三皇弟的侍卫飞影就是难得的虎将,草原蛮子无孔不入,用自己人安心些。”
刘明海正色道:“陛下所说不无道理,臣以为除了身家背景靠得住,作为军人武功高低同样重要,历来军中升迁最重视功勋,请皇上三思。”
老太师嘲讽道:“丞相是瞧不上三王爷的人喽?飞影侍卫出身,哪里来的功勋?”
刘明海径直道:“王爷掌兵多年,历经大小战役多次,军中人脉极广人望极高,从大局考虑,从稳定出发,臣不建议录用三王爷的亲信。”
皇帝皱眉,刘明海的心思缜密是出了名的,如今给他反将一军,皇亲国戚中皇亲是王室的大忌,任用之时都是千小心万小心的,三皇弟在军中的影响力的确存在,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老太师直言不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三王爷对朝廷的忠心耿耿天地为证,日月可见,他亲帅五十万大军,拒敌与边境,为陛下身先士卒,生死激战,班师凯旋后,更是主动交出兵权,如今请命亲赴最前线,随时有和草原人狭路相逢的时候,生死难料,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三王爷的忠诚吗?”
王兴和严重闪过一抹轻松之色,微笑道:“臣有一个办法,不如将全部核实过的人选,集中到御林军的校场,陛下亲自主持,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来一场军中大比武,成王败寇,脱颖而出者录用,失败者出局。”
皇帝故作惊喜之状,哈哈笑道:“爱卿所言有理,我看就这么办,丞相和太师可有意见?”
刘明海贪得无厌,他自然不会满意,但对他而言,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局面,再坚持下去,万一触怒皇帝,三公中的两个隆恩正浓,他没有优势,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皇帝断然道:“那就诏令全军,明日御林军校场一决高下,成王败寇,有阻挠者,严惩不贷。”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远就能听到老太师和王兴和的大笑,郑雨文抱着小公主一大早就过来,要亲自给太师庆贺,嫣然道:“孩儿恭喜父亲,祝贺父亲。”
王兴和拉着老友胡东平的手,正从外面走进内院,闻言微微一愣,笑着问胡东平道:“这就是你的天才义女?”
老太师胡东平骄傲一笑,道:“怎么?你妒忌了吗?丫头,快来拜见王叔叔。”
郑雨文盈盈一礼,轻声道:“给王叔叔请安。”
王兴和伸手虚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娘娘,这不折煞老臣了吗?臣王兴和拜见娘娘。”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胡东平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些俗礼免掉算了,女儿啊,父亲饿了,你可曾下厨给义父捣鼓吃的了吗?”郑雨文什么都能玩出与众不同的花样,胡东平心服口服,就连做菜都有一手,他吃过几次就彻底忘不掉。
王兴和睁大眼睛,愕然道:“你个老东西,有个天神下凡一样的宝贝女儿,已经妒忌死人了,居然让娘……居然让人给你准备膳食?”
胡东平自豪不已,开怀笑道:“你有口福,让你尝尝不属于人间的美味。”拉着王兴和就往餐厅走,老太师撩起衣服下摆,老态龙钟的步子竟然跑起来,活像顽皮的少年郎,王兴和身子骨不如胡东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骨头要散架。
郑雨文啼笑皆非,她来不及回父亲的话,就看不到慈祥的背影,抱着小公主追上去。
胡东平常夸赞郑雨文的厨艺,比御膳房的总管都要出类拔萃,他和皇帝吃饭的时候多了,御膳房的厨子会做的菜几乎吃遍,没有一道菜能跟郑雨文做的相提并论的,他猜到女儿要过来,笃定有美味佳肴犒赏他。
王兴和有些拘谨,郑雨文不坐他不敢坐,郑雨文不动筷子他不敢动,郑雨文给他夹菜他诚惶诚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堂堂的御史大夫一概不知所谓,雕像一样呆在那里,严重怀疑自己有没有虚度一生。
郑雨文只得顺着老爷子来,一边给义父夹菜一边介绍,胡东平不搭理王兴和,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在老家伙反应过来前,他得多吃点,否则就给这大名鼎鼎的吃货抢光了。
有人喜欢功名利禄,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王兴和独爱美食,皇帝赏赐他金银珠宝他不要,就要御膳房的厨子,他不仅爱吃,而且会吃,对吃的东西如数家珍,不管什么菜他尝上一口,就能说出来用的材料和做法。
目睹胡东平大快朵颐,这老馋虫顾不得规矩了,吃了一块碟子里郑雨文夹的菜,整个人瘦高的身体猛烈一震,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王兴和,竟然全然没了沉着镇定的一面,并且他……他就差把舌头咬下来!
老家伙哈哈大笑,一发不可收拾,和郑雨文抢起东西吃来,但凡给人夹菜,都会下意识的有一个习惯,挑的大多是近在咫尺的,而且是好吃的,王兴和欲罢不能,把郑雨文手旁的宫保鸡丁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