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提水,颜云的双肩都快残废了,许久都未做过这种体力活了,在山间听着小溪的流水声,寺庙后面难得有个如绿洲般的区域,整个沙野也只有这一个绿洲,抬起头就能见着朦朦亮的天空,那早霞的绯红能让颜云心生向往,她眯着疲倦的双眼,有些疲劳的依靠着离自己最近的树,这样的疲劳有时候会让心放空,忙碌始终是治疗自己最好的方式。
肖宁躺在草地上睡着了,一阵风吹了来,她嗖的缩成了一团,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她瞬间醒了,她醒来后提着水桶恍恍惚惚的问:“水够了吗?”颜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别担心。”肖宁松了一口气,看着远处天空的美景,傻傻的笑了:“看,多好看呢。”颜云笑了笑,轻轻的在嘴里喃呢着:“是啊,很美。”
早晨带着些疲惫,赶到了圣堂,她们二人并没有过多的打扮与清洗,直接一身污泥的走到了圣堂,整个堂内所有的修道师姐们都整齐的站在了两侧等着看颜云剃度,这是建安寺的传统,每次有剃度之人,所有寺中修道之人都会一旁围观,她们将见证着一个蜕变。颜云与肖宁走到了狐仙神像面前,她跪在了垫子上面,双手合十,此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四周有多双眼睛盯着,每一个眼神都是一份难以抵御的压力,她一身邋里邋遢,清水嫌弃的摒弃了几眼后用梳子不情愿的帮她梳理着头发。
梳了三下头发后,清水从一旁的徒弟端着的盘子之中拿起了准备好的剪子,她一刀剪了下去,颜云的头发洒落在了一地,颜云此时心里一颤动,她知道发已落,尘缘已了,往事已成追忆。可还未等她感受到第二次剪刀剪断了自己的发,身旁的一众修道师姐妹就开始喧哗了起来,颜云本来闭着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来,她睁开眼睛,看见四周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些眼神中夹杂着些恐惧,这是害怕的目光,颜云抬起了头,望向了清水,她也一脸惊恐万分的看着她自己的头发,她摸了摸刚才剪掉的那一段,似乎没剪掉一样,颜云望向清水好奇的问:“刚才没剪?”
在一旁的肖宁瑟瑟发抖的问:“娘娘,不是主持没剪,而是您的发,自个又长出来了。”
清水向来淡然,是妖,这情况也正常,她摒住了呼吸,强势的揪起了颜云的发丝一剪刀下去,头发明明断在了她的手里,可下一秒,颜云的头发又长回了原来的长短,清水倒是不信这个邪,一剪刀又一剪刀的下去,直到她已经精疲力尽了才罢了手,不管她尝试多少次,颜云的头发都剪不短,这事倒也奇怪,颜云回想起来,曾经也剪发过,可从未有过这般情况,她心里渐渐升起了担忧,这究竟该如何是好?谁也说不清楚,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清水扫了扫手,有些无奈的说:“你便不适合入仙门,在寺里做个俗家弟子吧。”
颜云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旁的肖宁听着娘娘都可以成为俗家弟子了,她也机灵的问道:“若是娘娘没有入道家的门,那我也是不用了,本来我来就是伺候娘娘的。”清水听着她说娘娘娘娘的,心里就来了脾气,她火气中烧,在这里的徒弟们心里都有数,开始面面相觑,她们面有难色,怕是清水又要发难了。清水虽忍住了一些脾气,但语气也十分的不好,她瞪着颜云:“你给本主持记住了,在这建安寺,没有什么娘娘,只有修道之人,你法号就叫戒九娘,在这建安寺的九条寺规给我记熟了。”清水瞪向一旁的肖宁:“还有你,罚你不许用早膳。”
肖宁一头雾水,为什么主持要发这么大火?为什么她们要在一旁偷笑?这一切似乎都成了迷。
在建安寺的生活,就如同清水一样的平静,早晨早早的起床后就要提水烧饭,颜云在建安寺的法号是戒九娘,肖宁的法号是淡然,在这建安寺,她们二人怕是所有人中最低等的了,她们要承担一切的杂物。颜云在寺院里扫着地面的时候,一旁的师姐正好路过,她们哼哼一笑说:“你这个发丝剪不断的怪物,让开些。”同在一旁的肖宁,听到这话,就为颜云开始抱不平了,她走了过去,冲她们嚷嚷:“你们说什么呢?”
那师姐与身后的师妹化缘刚回来,两人本是一身疲惫,见到这两个扫把星,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可她们却把心里的不爽对她们发泄了起来,那位师姐瞪了一眼肖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知不知道俗家弟子,就是连门都没有进的门外汉。”颜云对于她们的态度很是反感,但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想与她们计较,她走了过去,低着头说:“师姐们,虽然戒九娘与淡然是俗家的弟子,可也是这建安寺的一份子,还望师姐们给些退路,日后也好相见。”
那师姐与师妹两人对视了一眼,她们心里觉着好笑,若真是要辨理,也是她碍眼挡道,还好意思说日后好相见这种鬼话,那师姐哼了一声眼睛都不多看一眼,那师妹也跟着在后面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寺庙里走去,她们不想多计较,也是从一旁看见了清水,这才罢休,清水见那师姐师妹从一侧走了,清水便把目光锁定在了颜云的身上,她厉声呵斥道:“戒九娘,淡然,你们跟我来一下。”
颜云有种不好的感觉。
两人随着主持进了屋子,屋子里放置着沉香蜡香,顺眼望去,墙面上挂着一个画像,画像上是个玉树凌风的男子,他穿着精致的华服,那服饰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穿得上的。见颜云在画像前发起呆来,清水轻轻叹气:“那是一个让清水恨极了的男子。”颜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回过神来看着主持。
清水叹了一口气她语重心长的说:“你们来寺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颜云听这话有些异样,她蹙眉凝视着清水,清水的面容上写着疲倦,她一脸倦容也不知为何。清水见颜云并未回应,她继续说道:“这样说吧,俗家弟子是不能住在寺庙的,即便你是娘娘,可到了这寺庙就等同于流放,怎么说也是回不了宫的。”说到回宫,清水的神色之中有种莫名的暗伤,她似乎回忆起曾经过往一般。
颜云沉而不语待她说完,清水继续说:“眼见你也不是歹毒的后宫嫔妃,让你待在这寺庙也是受罪,你出去吧。”
颜云万万没想到,素日里一脸冷漠的清水主持,竟然会放自己走,她眉头紧锁的看着她后点了点头:“主持这样做,怕是慰藉自己心中的伤吧。”清水惊愕回头,颜云笑着说:“若是戒九娘没有猜错的话,这后宫之中好似只有一位后妃被贬至建安寺多年,至今都了无音讯。”颜云瞪了过去,她眼神中的犀利,能看透清水的本质,她也想领了她这份情。
确实,再回后宫怕只是梦,毕竟宫墙已经离自己太远太远了,触及不到,思念释放不了。
颜云脱下了袍子与肖宁一起离开了建安寺,建安寺的寺庙残破的只剩下片瓦,清水在她们临走之前只说了句:“好自为之,不要再回到宫里去。”颜云从建安寺走了出来,她提着自己的行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个方向。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这荒野走着,她们又穿过了集市,市集热闹非凡,颜云看着四处来往的商人,她们找了一家茶馆坐下,那茶馆的小二,热情招待。在集市里,虽然看着杂乱无序,但是却无序中有着规律,擂台没有人敢占着位置,每个区域的卖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买卖,在这荒野之中,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这个交易场所。颜云四处看了几眼,喝着这里特有的卖茶,感觉到一股暖流流入心田。
日后真与那皇宫大院告别了吗?我的儿可否安好?
颜云轻轻一叹,心中愁思万千。一旁的肖宁见着燕云一脸愁云,她关心的问:“你还好吗?”颜云想起了孩子,心里难免难受,她抿唇一笑。此时旁边走过一排耀武扬威的人,他们袒胸露乳扛着镰刀,像是土匪似得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时不时的朝着摊贩嬉笑着。颜云听到后面传来稀稀落落的胆怯之声,她回头一望,在那群不雅之人的中央站着似曾相识的一个男人,那是那天在集市曾与她说话的公子。
颜云提着包囊打算离开,此时却被一行人给拦了下来,颜云瞪眼望过去,她凝视着他的双眼,看着文质彬彬却眼神中总是透着一股不怀好意,颜云并未久久停留,她迈步准备离开,却被那位公子用纸扇拦住了去路。
那公子的眼,眯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