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尘一脸郁闷的走出这座雕梁画栋的宫殿,连绘有秋水人家山水图的折扇都扔掉了,可见他心里的郁气有多么浓郁。

他本是按照父亲的要求,来求洛小姐解惑的,可是她话中有话,就算解释也是点到为止,不会过度深入去解释,旧惑未解,新惑又填,他更加不明白了,一头雾水。

心烦意乱之下,南宫尘连在妙花堂逗留的兴致都没有了,恨不得立马回到家族。

和同行挚友打了个招呼声明率先离去,又一脸阴沉的叮嘱了妙花堂老板娘后,他就上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拉车的是南宫家的下人,此刻在雨中不断奔腾着。

哗啦哗啦!

现在这个点,正是午夜,淅淅沥沥的大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下的更大了,街道上再无人影,只有他这辆马车在不断狂奔,马蹄声急促,溅起水花三尺,消失在雨幕中。

然而,南宫尘不知道的是,他被盯上了。

咻!

一道犹如幽灵鬼魅的身形出现在路边,细细观察了一下车轮压下的轱辘痕迹,嘴角挑起一抹森冷的笑容,脚尖一点,身形又出现在了几百米之外,这等速度和身法,如果被人看见,一定会愕然,因为实在太快了。

“族哥,希望你过一会儿能好好配合。”

风雨中,衣衫被吹起,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孩儿脸,正是之前想去逛青楼却因为年龄问题被拦在外面的南宫宇。

其实,凭那几个青楼女子,南宫宇完全可以把她们甩到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匿进去,但是他没有。

他怕打了草,惊了蛇。

他的目标一是南宫尘,目标二是南宫尘要会面的神秘之人,那个青楼女子说妙花堂今晚被包场了,那么只会是南宫尘一人,自己贸然闯进去,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这个族哥怎么说呢……不笨,但也不聪明,介于聪明和笨蛋之间。

有位大哲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种群,不是政客,也不是阴谋家,而是那种既不聪明又不笨蛋的人,这种人,简称“小聪明”,用好了,是一把利器,用不好,会成为神经刀、不安定因素。

因为你不知道这个炸弹什么时候会爆发,同样的,你也摸不准这种小聪明人群下一步会做什么,可能会来个神来之笔让你惊艳一下,当然,也可以做出愚不可及连傻子都做不出的事情。

而南宫尘,就是这种人。

最危险的,也是最没用的。

南宫宇不愿惊动这种人,所以选择了离开,不过不是淋一身雨很晦气的打道回府,而是潜伏在一个地方,盯着南宫尘的一举一动。

果然,南宫尘没有过长时间地逗留于红粉骷中,而是和妙花堂的老鸨进入了一座十分宏伟的殿宇中。

接着,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仙子从殿宇中走了出来,在那一瞬间,即便是南宫宇,都有着短暂的失神。

这漂亮了!

这个女子,仿佛是开天辟地以来最美好的杰作,仿佛画卷中的女子,任何的笔墨修饰都是苍白的,及不上她的半分美丽,即便遮着面纱,也依然觉得很和谐。

清丽出尘,飘逸若仙,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好像随时会飞身而去。这就是南宫宇对那从宫中走出的女子第一眼的印象。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南宫宇没有听到一句话,因为这座殿宇有一种十分隐蔽的法则在运转,大道气盈盈,蒙蔽了天机,宫阙中的谈话,根本听不到一丝。

但是,那女子沏茶的一幕,让南宫宇看见了,再次让他惊艳。

杯中之茶已满,却依然在沏,更妙的是,超过石杯的茶水,竟然没有溢出来,这当真是闻所未闻,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怕是不会相信。

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气,全凭茶艺来沏,这已经升入了一种至凡至圣的境界了,足以称之为道!

第一次的,南宫宇对这个女子起了兴趣,一定要摸清她的底。

后来,南宫尘匆匆离去,脸色非常不好看,南宫宇一猜就知道,他在那绝代佳人面前吃瘪了,空手而归。

虽然不指望南宫尘完全知道那谪仙子的底,但是他相信,南宫尘一定知道她的来历!

然后,南宫尘就很不幸的被跟踪了。

马车行转弯,他南宫宇也转弯,马车直行,南宫宇也直行,最后,南宫宇把握了时机,纵身一跃,就跳到了马车的顶上。

此时,南宫尘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一直琢磨着洛小姐的那句话。

杯能缚茶,缚的了一时,缚不了一世,茶水多了,杯也就裂了,你们就是那只茶杯啊……

“荒唐,实在是荒唐!茶水,生来就是被茶杯装的,还能反过来不成?洛小姐这是不相信我们啊……”南宫尘眼神一凛,尔后眉头紧锁,洛家不相信他们,这事情关系就大了。

轰!

一声巨响,整辆马车忽然往下坠去,南宫尘好像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身子急骤下降,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驭!”

等到平衡后,拉车的两匹马却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任凭马夫怎么鞭打,都丝毫没有平息下来的表现。

“怎么回事!”南宫尘暴喝,心里一肚子火。

“少爷,马匹受惊了,之前的下坠也是马腿瘫软所致。”马夫解释。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还不快解决好,回去都想挨板子吗!”南宫尘把火气全部发泄在了马夫身上,上来就是一通怒骂。

“是,少爷。”马夫被主人骂,也是窝火,加之是下雨天气,又把怒气发泄在马匹身上。

“畜生,给我安静,继续走!”他用力拉着马绳,稳定身子。

“驭!”

马匹长鸣,忽然掉过头来,高高跃去,抬起马蹄,在那位马夫惊恐的眼神中急骤放大,随后就听到一阵头盖骨被踏碎的声音,那位马夫死于非命。

失去了马绳的束缚后,所有的马匹全部犹如脱了缰一般,全部朝远方奔袭而去。

这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在闭目养神的南宫尘,出来时刚想怒骂,却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吓回去了。

四野,茫茫无际,笼罩于一片烟雨中,马夫额头挂彩,头盖骨踩碎,横死在场,至于马匹,早就跑的没影了。

南宫尘心里有点发毛,异变来的太快,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反应,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怎会如此?

“族兄,这么晚了,雨又下这么大,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忽然,一道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响起,南宫尘的汗毛陡然竖起,心里的毛意更重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横死的马夫,逃脱的马匹,以及淅淅沥沥的大雨,这样的环境,此时又很突兀的多了一种很阴森的声音,不管是谁,都会心里害怕的。

“谁……谁?”

南宫尘先是心里恐惧,尔后壮着胆子,重喝出声。

“你看看上面。”那道毫无波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南宫尘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忽然有一张满脸布满雨滴的脸庞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眼对眼,嘴对嘴,双方之隔仅仅不到一尺。

“啊!!”

南宫尘尖叫,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泥泞的路上,手脚都不利索了,死死地盯着那张突然出现的脸庞。

“我长得有那么像鬼吗?”南宫宇笑眯眯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自己的族哥,说道。

“南宫宇,你怎么在这儿?!”南宫尘一怔,尔后停止了哆嗦,但是脸色变得更难看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南宫宇为什么会在这儿?刚刚的事故怎么会发生的,傻子都明白!

南宫宇笑着说道:“族哥,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月朗星稀,烟雨朦胧,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虚设,我是出来观雨赏月、吟诗颂对来的。”

南宫尘下意识的抬头,灰蒙蒙一片,大雨滂沱,哪儿来的月?哪来儿的星?出来吟诗颂对,你骗鬼吧!

正要开口,却被南宫宇抢先了:“我是来闲游来的,那么族兄你又是来干嘛?我看你气喘吁吁,一脸的疲惫,难道是……找乐子去了?”

“……”南宫尘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跟踪自己,一定连自己逛窑子的事情都知道,但是他可不能承认,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为兄……为兄也是来赏月、吟诗作对的。”

“还想抵赖,明明就看你在逛窑子!”南宫宇在心里骂道,表面却是说道:“是吗?那我们一起?”

南宫尘快哭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他跟踪了呢。

“改日,改日一定奉陪。”他推脱,没办法,他也知道南宫宇为母血染大殿的事情,深知这小杂种不是自己能抗衡的,现在他只想离开。

说着,南宫尘便要离去,但是南宫宇的身形却鬼影一般拦在前方。

“族兄,我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生死斗没有兑现对吧?”南宫宇笑的很是灿烂:“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给完成了?雨中漫步是为雅,雨中死斗却为豪!为兄有没有兴趣成为万古豪杰呢?”

南宫尘眼角都在抽,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可偏偏他还没法反驳,谁让他真的欠南宫宇一次生死斗呢?

“小弟吟诗作对,吟着吟着,就来到了妙花堂门口,正巧看见族兄进去啊,一时灵感突发,我吟个……”南宫宇略作沉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宫宇戏谑的看着南宫尘:“相比族兄三更半夜鸡叫半声来到妙花堂,一定是为了某位窈窕淑女吧?她长啥样?”

“……”南宫尘沉默。

见南宫尘不答,南宫宇又换了个问题:“那她芳龄几许?身材如何?家里几亩田?家种几头牛?公的母的高的矮的?统统告诉我。”

“无可奉告!”南宫尘咬着牙说道。

南宫宇瞪大了眼睛,尔后很生气的说道:“族哥你过分了,出去嫖妓不带我就算了,连整个过程都不让我听,你还是不是南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