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一大清早儿,夏行芜便开始起身梳妆打扮了,今日她要送那孙氏上断头台,怎么能够不好好儿准备?衣服是苏姨娘在这府中早早儿就备好的,只等这一天了。

一身轻纺雪月冰霜纱裙,上面朦朦胧胧的缀满了颗颗细碎的小珍珠,走动之间,轻纱朦胧,珍珠耀眼,让人几乎不能直视这份迷蒙的美丽,上身是一件青鸾朝凤的珍珠镶红宝的半臂,越发光彩夺目。

头上,一头柔顺的青丝只用了一顶紫水晶头冠高高束起,任由那青丝散落在了身后,随风飘拂。脑后只斜斜攒了一个珍珠发髻,颗颗圆润的珍珠,刚好便是落在了那发窝之间,混若天成。

脚下是一双西域狐尾百合样式的绣鞋,在那长裙之下,三寸金莲若隐若现。她并没有多敷上脂粉,只是在眉间花钿处,点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梅花是红梅,越发衬托的她肤白如雪。

“芜姐儿,您这一身看着当真是美丽,但是又不耀眼,只觉得像是那……”雪绘看着夏行芜这身打扮,偏着头想了半天,只觉得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才好。

“像是当年的姐姐,萧氏萧柔夫人。”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了雪绘的话语,伴随着一声声的咳嗽,雪莲搀扶着那在榻上静养的苏姨娘走了过来。

“母亲,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呢。”见到苏姨娘出来,夏行芜立刻上前亲自搀扶了她。

苏姨娘并没有答话,只是咳嗽着看着夏行芜这身衣服打扮,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儿怀念的神色,静默间,竟然是有些怔然了,这身衣服对她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当年的那人而已。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你这模样,和你生身母亲实在是太像了,芜姐儿,你近年来容貌本就越发的肖似其母,如今,更是出落得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苏姨娘咳嗽了两声,说道。

“只盼望我这身衣服,能够让某些人想到当年那道身影,也就足够了。”夏行芜柔柔一笑,只是笑容里有着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她搀扶着苏姨娘,带着雪莲雪绘和冷羽三人,走出了那碎雨院。

一行几人径自对着夏正明的书房行去,今日夏正明在朝上回来之后,心下就一直觉得不宁静,仿若有大事发生,如今正在那书房里练字,好能够静心凝神。

“相爷,苏姨娘和大小姐带着婢女到了书房门口,说是有要事想要求见您一面。”长年恭敬的进来禀报到,但是他脸上,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奇异神色。

“哦,让她们进来吧。”夏正明头也没抬,依然在练字,长年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头出了书房。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夏正明终于是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并没抬眼,“苏儿,芜姐儿,你们今日来是要……”

剩下的话语,被夏正明都咽到了肚子里去。

“柔儿!”他快步上前,想要仔仔细细看清楚眼前的女子,她一身熟悉的朦胧轻纺雪月冰霜纱裙,走动间那珍珠的亮光几乎要遮掩了他的眼睛,她眉间的梅花花钿,依然是那么的迷人。

夏正明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迷蒙的神色,他的眸光怔然,仿若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子,看着那薄薄的月白面纱,他几乎想要撕去她的遮掩,就像是当年一般。

“行芜见过父亲,父亲大人万安。”一道柔然的声音在那面纱下响起,将夏正明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

夏行芜缓慢的揭开了面纱,对着夏正明再次深深的福了一福,“女儿夏行芜,见过父亲大人。”

夏正明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坐到了那紫檀包金的雕丝儿椅子上,“是你啊,快起来吧,今日来为父这里所为何事?”

看着那呆愣神色的夏正明,夏行芜心里只冷嗤了一声,看来自己这个父亲大人,当年对自个儿的母亲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但是这丝感情,却是在母亲死后,被那孙氏的滔天富贵所遮掩了眼睛。

男子本薄情,更何况自己这丞相父亲?

“父亲,你是当朝丞相,我且问你,若是有妾侍筹谋害死了当家主母,该当何罪?”夏行芜扶着苏姨娘在那桌椅对面坐下,方才冷了声音问道。

“哦?若是毒杀了当家主母,只怕是要直接问斩,咱们天朝向来是注重当家主母,不注重妾侍的。”夏正明看着苏姨娘没有行礼便是坐了下去,心下闪过一丝不悦。

但是瞅着苏姨娘的身子到底是衰败的不成样子,他也便没有计较了,毕竟,若是太过冷清薄面,只怕是会寒了苏姨娘的心。

“那若是当家主母,在禁足期间与人苟合甚至暗结珠胎,该当何罪?”夏行芜又接着问道。只是那话头里的意思,却是让夏正明皱紧了眉头。

“这要看当家主人的意思了,不过最轻的,也是将这主母的名头去掉,当做平妻处理,并且让她自尽,毕竟这当家主母的脏事儿,是不能送到皇上耳朵里去的。”

虽然不清楚夏行芜为什么要问这些话,但是这是当朝的铁律,也是后来一贯的作风,夏正明本来就是掌管这些铁律的,怎么会不清楚?

“多谢父亲,将处置孙氏的方法告知了女儿。”听完了夏正明说的话,夏行芜只柔柔的起身对着夏正明福了一福,然后泠然转身便是要带着苏姨娘等人离去。

“且慢!”夏正明上前一步,将夏行芜拦了下来,“你说什么,为父亲自将处置孙氏的方法说了出来?”

夏行芜冷冷的笑了一声,并没有答话,只是冷然盯着夏正明。旁边儿的苏姨娘倒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是的,相爷,方才芜姐儿说的罪状,都是孙氏犯下的罪过。”

“您方才,可是亲口将这些罪状如何处理,告知了妾身等人呢。”苏姨娘看着夏正明婉然一笑,看似恭敬谦卑至极,但是那笑容里,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讽刺。

这一番话语,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的劈到了夏正明的脑袋上,将他打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那站在面前的主仆几人,他只觉得有焦灼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灼烧成灰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详细的说清楚,雅琴好歹也是我的结发妻子,你们怎么能如此污蔑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