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初几天,齐庐宾几乎气得发疯。欧阳丽娟婚后三天就回来上班了。她将隐情哭诉给齐庐宾后,这位钟情的男子又原谅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他不忍心让欧阳丽娟遭到家破人亡的残酷打击。

然而,感情真像一只难以驾驭的怪物。勉强的畸形婚姻无法割断人世间真正的爱恋。欧阳丽娟和齐庐宾始终保持着谨慎而秘密的幽会。

去年,这秘密却终于被老大姐燕玟发现了。谁知燕玟不但没告发他们,反而暗暗地给予同情和支持。渐渐地,燕玟取得两位痴情人的信任。以后凡有约会,都由这位半道出现的“红娘”暗地里传递信息。

后来,那位“新贵”丈夫居然又调到省城,成了某部门的处长。他在省城又姘上了别的女人。于是,他对欧阳丽娟既不放手,却也很少回家。欧阳丽娟提了几次离婚,而法律对于这种单方面提出离婚的婚姻毫无任何解脱的办法。在这种冷冷的长期僵持中,在一种痛苦而幸福的情感维系中,欧阳丽娟突然发觉自己怀了孕……

“丽娟,等久了吧?”这时,齐庐宾总算来到了久等的欧阳丽娟身旁。

“你呀,真害我等得心焦!”欧阳丽娟一边嗔怪地说着,一边往旁边挪了挪身躯,将用手绢铺着的那位置让齐庐宾坐下了。

“许科长又找我谈话去了。我支吾搪塞了半天,看看时间不早了,没办法,答应他再想想,这才溜出来呢。”齐庐宾叹口气,轻轻地搂住了欧阳丽娟。

“还是为那晚的事?”欧阳丽娟不安地问道。

“可不是呢。”齐庐宾又深深叹息了一声,“问得还真紧呢……”

“我看,干脆向他们和盘托出。”欧阳丽娟紧紧依偎着齐庐宾,担心地说,“否则,他们真会将你当成杀人犯怀疑呢……”

“啊,不、不行!”齐庐宾急忙切断欧阳丽娟的话。他紧搂着她,忧恐将她失去似的。“不能牵连到你,死活我一个人担着。要知道,眼下一桩桃色新闻足可致人于死命。何况,还有那个家伙……”齐庐宾极不情愿提起欧阳丽娟那法律上的丈夫唐兴隆。

“我已请了探亲假,明天就去省城找他离婚。不管怎么样,这次下了最大的决心!”欧阳丽娟坚定地告诉齐庐宾,“今晚让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事。”

“去省城……”齐庐宾显得犹疑而不安。

“别担心。”欧阳丽娟尽力宽慰他,“我一个大活人,他还能将我怎样?!”

“唉!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别说了。如冰——”欧阳丽娟依偎在齐庐宾的怀里,满是柔情地说,“她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想想确实也别无良策,齐庐宾只好同意欧阳丽娟的做法。他又叮咛了欧阳丽娟一番,看看夜色已深,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回宿舍去了。

那躲藏在暗处的黑影也悄悄离开了这片密林。

听完靳如冰的叙述,办公室内一片异常的沉寂……

一段罗曼史,一段令人心酸的爱情插曲,这故事编得天衣无缝。可信吗?!一时间,舒烈求沉浸在齐庐宾这个充满哀伤的爱情故事中了。

还不等舒烈求开口说话,又只听齐庐宾长叹一声,有几分羞愧地接着告诉他和许辉道,“其实,就在发案的那个晚上,我和欧阳丽娟就在病房,哪儿也没去,一直待到……”

“啊,什么?!”50多岁的的保卫科长听到此处,简直瞠目结舌了,“在病房……那,晁医生咋没看见你?”

“此事说来愈发荒唐……”齐庐宾红着脸答。

“没关系。”舒烈求听他话里又有话,连忙鼓励他道,“说吧。”

“好。”齐庐宾又习惯地用手顶顶眼镜架,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着,“你们知道,那晚,是我和护士燕玟值晚班。她做完晚班治疗后,突然对我说要回家去一趟。我看看病房无事,又加之她与我、欧阳丽娟之间有那么一层关系,我当然对她有求必应。谁知过了一会儿,她竟挽着欧阳丽娟笑吟吟地迸了医护办公室。这时见了欧阳丽娟,我在惊喜中却有几分惊惶,唯恐别人碰上而发现我与她的关系。谁知燕玟好像早就想好了一切似的,一手一个拉着我们,将我和欧阳丽娟带进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好,今晚上你们可放心、大胆、尽情地谈个够。万一病房有事,我再来叫小齐。’她神色诡秘地笑着说完,还不等我二人摸清头脑,有所反映,她却已悄然退出,并顺手反扭上了房门。

“开始,我们还真有点感激燕玟的这种好心安排。我们坐在床沿上,轻声地交谈着。就在这时,欧阳丽娟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我。

“这一夜,电闪雷鸣,四周黑得怕人。几个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病房规定的熄灯时间到了,为了不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们也只好熄了灯,住了嘴。病房之内,顿时漆黑一团。

“病房愈来愈静,夜也愈来愈深了。在难熬的等待中,。一直不见燕玟前来开门。我和欧阳丽娟都急了,不知燕玟搞的什么名堂。万一让别人看见了,会作何猜想呢?不用说,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黑暗中,我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叫唤开门,因为左隔壁和对面房间都住着病人……”

“等等!”正在聚精会神倾听的舒烈求突然作了个手势,插言问道,“你说在隔壁住着病人,那么,右边呢?”

“右边是病室小库房。”齐庐宾告诉舒烈求,“没住病人。”

“啊,知道了。”舒烈求沉思着,朝齐庐宾递去个鼓励的眼神。

“我看窗户上的铁条,急得毫无办法。”齐庐宾接着说,“欧阳丽娟有点害怕,不由得靠在我的身上。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燕玟摸黑走了进来,我们正要张口说话,忽听得有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燕玟连忙轻轻闩上房门,直到脚步声远去后,她才溜出房门,同时嘱咐我们,等到她开门后再走出去。

“后来,等到晁医生离开病房,我才赶忙洗手去值班室休息,欧阳丽娟被羞住了,等我走了一会,她才离开病房。”

齐庐宾长吁一口气,总算结柬了这段冗长而难堪的叙述。对于他查询中的缄默不语,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齐医生,谢谢你的信任!”舒烈求声音凝重地说,“我们尽管无力解决你爱情问题上的苦恼,但是,我们一定会替你保密的。”说着,他离坐拢近齐庐宾,抬着他那瘦削的肩头,却掉头问许辉,“是不是?老许——”

齐庐宾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准备告辞了。看来,他确实显得轻松了许多。舒烈求也跟着起身,准备送客。

这时,齐庐宾突然又记起什么似的,赶忙补充着说道,“对了,我还差点忘了一桩重要的事呢……”他用警惕的目光朝四周打量一眼,神秘地凑近舒烈求,轻轻说:“欧阳丽娟告诉我,对于太平间的凶杀案,她好像隐隐觉出是谁干的,我问她究竟怀疑谁,有什么根据,她却摇摇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齐庐宾不放心地说下去,“也许,是我过于敏感,我总觉得她……她还有什么担扰没有全部告诉我。”

“情人的视觉和心灵是最敏感的。”舒烈求想着,眉宇间微妙地动了一下。随即他对齐庐宾亲切地说,“齐医生,看起来,对于今天的谈话,不但我们需要保密,也请你自己对任何人保密,包括对你们的‘红娘’保密。行吗?”

见齐庐宾心情沉重地盯着自己楞了一下后才忙不迭地应允了,舒烈求又换个轻松的口吻,打趣道:“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吃糖的那天,可别忘了请我们啊!”

“啊?”齐庐宾先是一惊,继而又感激地看着这位颇有人情味的刑侦大队长,噙着泪花点点头,终于轻松而感激地告辞了。

“你呀,怎么这样表态呢?”齐庐宾刚一离开,许辉就急着对舒烈求说,“他们这毕竟不是正当的恋爱关系嘛……”

“伙计,官帽子里面只能出权威啦!”舒烈求耸耸肩,朝许辉笑着答道,“可是,官帽子里面却绝对出不了爱情啊。这种畸形的结合,终究会崩溃的。”

“你……唉!”许辉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是不赞同地连连摇头。

“哈哈哈……”舒烈求笑了笑,坐下来开始抽烟。

许辉也默不作声地坐下来,眼睛死死地望着刑侦大队长。他知道,在齐庐宾的谈话中,老练的大队长一定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果然,舒烈求沉思片刻后,立即对他说道,“许科长,请你通知欧阳丽娟来一下。”

“对不起!”许辉摊开双手,苦笑着告诉舒烈求,“昨天我就给她开好了探亲证明,今天一大早就走啦!”

“啊!”舒烈求看了看表,不动声色地发问,“几点的车?你知道吗?”

“早上八点去省城的火车。昨天买好的车票,开证明时,她亲口告诉我的。”许辉从舒烈求的问话中,似乎隐隐感到了某种严重性,忙问:“要追她回来吗?”

“追不上了。”舒烈求摇了摇头,“马上拍加急电报去省城,叫她即刻返院。我们再去中州车站接她。”

“那么……”许辉迟疑地问道,“电报拍给谁?怎么通知她呢?”

“她的自的是去离婚,估计一到省城,就会去找对方。那么电报当然只能拍给她那位丈夫。哦,不行……”舒烈求搔了搔头皮,改变主意说,“挂个长话给省局,请那边的同志协助我们,设法直接通知她。”

说完,舒烈求向许辉要了欧阳丽娟丈夫的地址,立即拿起对讲机,与留在局里的副大队长通话,让他立即从局里挂内部电话去省公安厅,请那边刑侦处的同志协助。”

舒烈求收好对讲机,神情严峻地说:“立即传讯燕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