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如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成果就这样被人否决了,她至今还觉着很有成就感。
总算是有点存在的意义了,不是么。
由于很少去学校,苹如跟嵇希宗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自然就跟着欠缺沟通。
苹如一如既往地将播音内容交给嵇希宗,嵇希宗收是收了,转交也转交了。
只是苹如的情报到了陈宝骅那里,基本上就卡住就不动了。
终于有一天嵇希宗按捺不住了,出于对苹如的尊重,他暗示苹如,这些情报没有价值。
苹如本来就分不大清哪些算是有价值的,既然嵇希宗说没价值,那大概就是没价值了。
昨天的情报没价值,不代表今天的啊,苹如还是照以前的做法去做。
可是总不能那么多情报都没用吧。
苹如有时候就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是新来的,播音部部长对她有芥蒂,所以部长就把一些不算太私密的新闻留给她播。
是以渡边纯美的播音文件,苹如也借来看看。
看过了,也没看出跟自己的那一摞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渡边纯美看苹如的眼神。
跟苹如刚来那天截然不同。
作为一个工作狂,渡边纯美对苹如是打心眼儿里讨厌。
本来渡边纯美每天拿一天的工资,现在苹如来了,分她工资,还第一个月就开始跟她对半儿分。
她不屑地斥骂,有后台的人就这么嚣张跋扈?
这也就罢了。
原以为苹如是新人,工作中不免有不懂的地方问她,她可以留几手打压苹如,可苹如聪慧,只消看一看她怎么做,苹如就会了,再熟悉几次更是得心应手了。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
渡边纯美播音的时候气儿都没消下去,语气有些不对,新闻台对着文件复检播音的人听到了异常,马上反馈给了报道部的花野慊仓。
渡边纯美挨了批评,心里头更不舒服了,变着法子给苹如使小绊子。
苹如专心致志播音,渡边纯美端着一杯热水过来了,她倒也不是假装磕碰到苹如,把热水洒到苹如身上,毕竟外头有人看着,更何况是个人就清楚坐着的人和走路的人哪一个更容易撞到人身上。
渡边纯美懂这些机巧,她趁苹如不注意,把苹如的热水杯搁到了苹如胳膊旁边,就等着苹如那么不小心一碰,咣啷一声吓着自己,中止播音。
外头的人还当是苹如自己做的怪,也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渡边纯美想得很美,偏偏苹如早已得了花野慊仓忠告,是以苹如很留心渡边纯美的小动作,明面儿上假装看不见罢了。
在学校里苹如可没这些机心,找了工作,上了社会,苹如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同学一样那么好相与。
另外苹如觉得吧,她还有了骗人伎俩,自学成才的那种。
一轮播音完毕,苹如摸过胳膊旁边的水杯,喝了几口,笑颜胜似烟花灿烂地把播音位置让给了渡边纯美。
下班下班。
苹如主动约花野慊仓一起去吃饭,个把月了,她都没怎么正式谢过花野慊仓呢。
百乐门是个好地方,能吃饭又能跳舞,吃饱了刚好可以消消食。
花野慊仓也觉得这个地方好。
吃饭的时候,花野慊仓问苹如今天有没有受到渡边纯美的欺负。
苹如微微笑着,说没有,一切很好。
其实花野慊仓早就在门口看到了播音室里的一切,并不如苹如所言很好。
花野慊仓缓缓摇头:“你太善良了。”
苹如善解人意,为花野慊仓考虑:“能在这里工作,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能给你惹麻烦。”
尽管苹如是在利用花野慊仓,但苹如说这些话时,是真心的。
“你真的是一个大家闺秀。”花野慊仓由衷地赞美苹如。
舞池中一场舞过后,苹如回家了。
开门的是郑钺。
他沉着一张脸,肃声叫苹如进来,自行先到沙发那边坐下了。
看样子是要谈话了。
该不会是她找人代课的事情败露了吧?
苹如怯怯地在郑钺对面坐下了。
郑钺倒也不是很生气,就是有些严肃:“苹如,说说看你最近为什么不去上课?”
苹如一向是家里最乖的,突然不去上课,郑钺觉得苹如可能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苹如真话里掺假:“父亲,我已经提交了提前修学分的申请。如果跟着年级安排去上课的话,我不能不尊重讲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一头扎进书里面去提前学四年级的课程。所以,就出此下策。”
郑钺马上就找出了苹如说话的漏洞,他只当女儿考虑不周,为女儿出策:“你可以提前跟每一位任课老师说明你的情况,沟通好了,也就没那么麻烦了。而且据我所知,你找人代课,也没有在学校的图书馆自习室里自习。你去外头自学,没有人管着,也不安全。还是回学校好。”
“父亲……”
郑钺打断苹如,不容置疑:“别说了,你必须回学校。”
苹如又张嘴欲言,郑钺再施加压力:“你一天给代课的女生多少钱,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跟你母亲说,让她从你的零用钱里面扣。”
“好吧。”苹如喏喏地应了。
扣就扣吧,反正自己有工资。
可是,就目前看来,她的播音工作,怕是要丢了。
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从日军新闻台退出去。
第二天一早,郑钺就亲自送苹如到学校,眼看着苹如进了校门才开车离开。
课堂上,苹如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办。
回想昨天父亲的话,苹如好像明白过来,其实郑钺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危,希望她尽量在学校学习。
想明白的苹如,忽然之间如拨云见日。
晚上回家,她低眉顺眼地跟父亲请命,表示她愿意在学校学习,但是还是不在教室上课,理由是教室里不方便查阅资料,图书馆更直接。
郑钺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同意了。
所以,苹如白天依然在日军新闻台工作,中午就赶紧开车跑回学校去临时借宿楼区睡觉,或者泡图书馆。
正好,她也需要这段时间为提前修学分做准备。
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策略。
上次没有整到苹如,渡边纯美不甘心。这一次,她又想了一个法子。
在新闻文件送来的途中,她截了过来,背对着门走到播音台之前,她不露痕迹地把苹如的那一份的其中一页撕下一角。
撕的时候,她脚下的高跟鞋哒哒哒个不停,纸张撕裂的声音也就不那么明显。
苹如中了她的招,所幸缺的不是主语或是数字之类的要害,苹如勉勉强强地凑了几个合乎语法的字把句子补完全了。
新闻台对着文件复检直播的人还是能听得出整句的瑕疵。
这女人真是够够的了。
花野慊仓请苹如一起去吃午饭,苹如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时而强颜欢笑,然而面似皮靴般生硬。
认识了这么久,花野慊仓还是第一次见到苹如不开心,关切地问苹如是不是又受欺负了。
苹如只是低着头,不肯定也不否认。
花野慊仓心里头已经确认了。
下午回到播音室,花野慊仓二话不说就让渡边纯美休假三天,当然工资也扣三天。
渡边纯美的心在滴血。
临走之前,她狠狠瞪了苹如一眼,苹如只是人畜无害地,微笑着看了看花野慊仓。
苹如喜欢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感觉。最起码现在,她是不喜欢亲自动干戈的。
在日军新闻台工作,苹如好像都很少跟花野吉平见面了吧。
渡边纯美的假期三天过去后,她重新回到了播音室。
正好苹如要请假,需要人接手,渡边纯美就回来了。
这可不是正好吗?
苹如乐乐呵呵地走人了。
她去了陆军特务部的总务部补佐办公室,花野吉平问她在日军新闻台的工作怎么样。
苹如抿唇想了想:“工作很简单,同事不简单,乌烟瘴气里面,有快乐,有烦恼,有成就,有失去。”
花野吉平听出了苹如有遇到过不快。
陆军特务部广场设了喷泉,花野吉平邀请苹如一起去看,顺便散散心。
喷泉头是澄泥的,喷眼儿小,苹如一个指头就堵上了,她见花野吉平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靠近水,就扭头叫他过来:“花野,你过来看看,这个喷头是不是坏了。”
苹如佯作在好奇地观察喷头,花野吉平一俯下身来,她就松手,清凉的水喷了花野一脸。
苹如还在一旁笑,花野吉平沿着喷泉追她,嘴里嚷嚷着说要还她,直追到她跑不动了,一把抓住她箍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