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选择（3）

人类会与机器相融合，这是百年前政府就提出的一个绝对性假设。
要么使用技术增强肉身，变成赛博格；要么将人类的思维上传到机器中，使二者融为全新的本体。
关于前者，它的诱惑力已经非常庞大了，许多掌权者和执政者，甚至是普通人，都在暗地里进行相关实验，其中最常听见的便是，人造活体。
而关于后者，无疑便是整个星际都想得到的技术。
毕竟，一个经过基因改造的人只不过是个二流的机器人罢了，因为它的设计有个障碍——
只能通过DNA引导的蛋白质合成来实现。
如果能够完全消除肉体的限制，选择思维意识上传，实现全脑模拟，那么，就不用受到死亡或有限的认知资源等世俗担忧的影响。
这，就是执政者们想拥有并达成的最终目的。
——《重创星纪元.联邦上将.洛璀商》

“那为何，以前您从未提起过？”
凌澜不解问道。
“所以这也是当时我被您收养的原因对吗？”
洛璀商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男人的目光凝结在少年清俊的脸庞上。
带着歉意，懊恼以及深深的无奈。
“虽然有这部分的原因，但并不完全是。”
说罢，话锋一转：“你对你父母离开时候的记忆，还有印象吗？”
凌澜愣住，因为他，还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除了，偶尔闪现的零碎片段。
说来也奇怪，不仅是对父母的，就连他十岁以前的所有记忆都是模糊的，甚至，有的还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
向来温柔的嗓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点颤抖，水润如琉璃般的眼里染满了无措。
少见的脆弱感。
瞬间戳中洛城跳动的心脏，散发着细细麻麻，隐秘的疼痛感。
温度高的有些发烫的大手轻轻覆上少年的指尖。
无形之中传递给他力量。
扫过青年自以为隐秘的，暗戳戳的小动作，洛璀商缓缓合上眼睫。
“当初，你的妈妈和璨璨是同时期里，科研理论成绩和实验技术成绩最为出众的两人。”
洛璀商目光幽长，仿佛在捕捉很是久远的记忆。
“在学院的那段时间，因日常和参赛的默契配合度极高，还被称作‘双生花’。”
听到这儿，凌澜忍不住问道：“我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
洛璀商顿了顿。
“......好人，喜欢说话，经常......撒泼？”
不是很肯定的语气。
凌澜头顶也不禁滑下几条黑线
这算什么回答？
一旁的洛城和洛琳倒是对自己老爹的性格十分了解，。
除了他们的老妈，所有女性角色在他眼里似乎都只有那几个词形容。
“那，璨璨阿姨呢？”
凌澜试探性问道。
问出这句话时，原本还默默在心里吐槽的两人瞬间回神。
洛璀商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仿佛透过时间的长河，再次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璨璨啊，她是我见过最温柔而又最坚强的女性。”
“知性、敏锐，又不失细腻，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提出独到的见解。”
“可是学院里当之无愧的女神级别人物。”
说到这儿，男人的身后隐隐冒有类似于尾巴一类的东西左右晃动。
“结果被你这个老古板给追到手，老妈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了图啥才看得上你......”
洛城小声嘀咕着，殊不知他自以为浅不可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有多么清晰。
洛琳无语捂脸。
白痴。
凌澜则是整个人都傻了，疯狂眼神暗示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但是……
洛城似乎并没有成功接受到他的信号。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来自洛父的，“热烈且火辣的善意”。
“我说过，要尊重父亲。”
洛城捂着头顶被某人一拳锤出的大包，蹲在角落，敢怒不敢言，敢委屈不敢鬼哭狼嚎。
该死。
对于他的时不时犯蠢，洛璀商其实也习惯了。
只不过，发自内心的条件反射实在是控制不住，毕竟是自家儿子，有个好处就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而且这小子本来就挺欠。
“那……今天叔叔告诉了我这么多东西，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儿，洛璀商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满满都是忧虑。
“事实上，确实有相关的事情想要告诉你们。”
嗒。
男人转过身，瞳孔里的漩涡风暴浓重得难以化开。
“你们应该知道，政府的最高研究院吧？”
最高研究院？！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复而转向洛璀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是我们想象的那个研究院吗？”
洛璀商点点头，负手站直，身躯挺拔。
“当初，璨璨和阿澜父母凭借出类拔萃的天分和不懈的努力，在毕业初期便被最高研究院选中。”
“那不仅是荣誉的象征，更是他们实现科学梦想的舞台，然而……”洛璀商顿了顿，“表面光鲜的院所背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
“最高研究院，一个汇聚了全联邦最顶尖科技人才的地方，它对于每一个科研工作者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圣地。”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并非只有荣耀和光环，更多的……”
“也是充满了，让人无法透视的黑暗。”
洛璀商的语气变得凝重。
“而现在，它向你们三人抛出了橄榄枝。”
三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自然负着的双手渐渐捏紧。
洛璀商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没错。”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政府的信件。”
“里面，是一张邀请函。”
洛璀商顿了顿，继续道：“上面有意邀请你们加入研究院，参与一个研究项目。”
听此，洛城问道：“什么研究项目？我们不过还是学生，上面怎么会让我们……”
突然，他的话被打断。
洛璀商的语气很平淡。
“是政府那群老家伙的建议。”
“同时……”
“也是首领的决断。”
首领！
一时间，洛城和凌澜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话一般，瞪大了双眼。
洛琳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手指蜷紧。
“你...你说是首领？”洛城暗含着几分激动问道。
洛璀商见自家儿子跃跃欲试的模样，眼中的浓墨更加深沉了许多。
阿城......
而凌澜也显得十分受宠若惊。
“居然是首领的要求么？我，我真的不敢相信。”
不过......
洛城看着威严，不怒自威的父亲，心中少见地升起一丝忐忑。
不知为何，似乎从三年前开始，他便对政府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排斥，甚至还表现出了丝丝厌恶情绪。
除去母亲的原因外，好像还有更深层次的事情影响。
犹豫了一会儿，洛城最终还是鼓起气问道：“所以，爸你的意思呢？”
听此，凌澜也不禁转过头。
毕竟最终做决定的还得是这个家当家作主的人，更何况他不过只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养子罢了。
与两人带着期待的目光对视，洛璀商很快便闪过眼神。
“我没有什么意见。”
“一切，全凭你们自己选择。”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
洛父从来不会过多干涉自己子女的成长，只是，没想到这次本该富有争议的事情也是。
洛城与自家妹妹对视一眼，和他不一样的是，洛琳眼中并没有丝毫想去的意味。
而凌澜，则更加复杂，他既想追寻父母的足迹，找寻关于父母的更多事情，又害怕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承受那份重压。
“琳琳，你......不想去吗？”
洛城轻声开口道。
洛琳转过头，目视前方，神情平淡：“我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
几番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自己这个妹妹，小时候还是活泼可人的，但自从母亲走后......
想到这儿，洛城的目光暗了暗。
而看出了他们各怀心思的洛璀商，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一时间难以做出决定不用急，还有整个假期的时间可以供你们......”
“不，爸爸。”
青年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洛城直视着面前之比自己略高一头的高大男人。
“我要去。”
洛琳猛地回头，少见地失控。
“你疯了？！”
“那种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但洛城已经坚定了决心。
“我有我的想法，更何况......”
“我想去。”
“可能，也不得不去。”
说到这儿，洛城抬头，看向洛璀商的眼神里，夹杂了许些探究。
“上面给你施压了吧？爸爸。”
闻此，凌澜愣住了，洛琳则是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洛璀商那边，一直挺拔的身躯终于忍不住塌垂下来。
“没关系，你们不想去也可以不用去。”
“我会想办法。”
“最高研究院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里充满了你们现在所无法想象的权力斗争和利益纠葛。”
“当真理追求到极致，迎面而来的，便是深渊和毁灭。”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重蹈覆辙，走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说到这里，洛璀商停顿了一下。
“而且，政府的机械乌鸦无处不在，它们监视着每一个可能威胁到政权稳定的人，如果我直接阻止你们，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不知不觉间，光线渐渐强烈起来。
在几人身上折射出明暗分明的光影。
良久，凌澜上前两步，缓缓抬起右手，覆于左胸前，微微颔首。
“阿城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洛琳紧盯着他们，抿着唇，没有说话。
嗒，嗒。
青年挺拔的身躯将凌澜完全遮挡起来。
对此，洛城只是淡淡一笑。
笑得意气风发。
傲然自立。
“生命的意义在于燃烧。”
“而为我的国家付出一切，便是我此生所向。”
“父亲。”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件，与此同时，也被送往了克塞洛纳学院里。
上面的名单，可不止是，仅仅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头想从一个全新角色的角度出发，所以先给第一卷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