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把赵宝刚和木婉琳两个人都弄了个大红脸。木婉琳假装生气地说:“臭磁带,说什么呢。再说我不理你了。”陆小颖更是笑出了声。到陆家楼下的时候,木婉琳一再叮嘱陆小颖:要当心。陆小颖说:“别烦了,我知道的。再说你都要到老太婆的更年期了。再见,祝你们玩得愉快!”说完跑着进了楼。
赵宝刚边倒车边说:“她与你的性格截然不同,你们是怎么相处得那样好,有秘诀吗?”木婉琳骄傲而神秘地说:“秘诀是有,但不告诉你。”赵宝刚笑着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们是互补型的。”
木婉琳只笑着看前面什么也没说。赵宝刚问:“是回家吗?”木婉琳忙说:“不,去美容院。”赵宝刚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这一刻,木婉琳似乎相当的平静,那波澜不惊的神情令赵宝刚欲言又止。直到木婉琳开门下车,赵宝刚才问:“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奶奶?”“我们再电话联系。”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美容院。赵宝刚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然后心情复杂地开车走了。临走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木婉琳到美容院的第一件事就让陆萍把财务帐目拿来。木婉琳学过会计,对一般的帐目往来,都了如指掌。陆萍的文化水平较低,她做的帐纯粹是流水帐,木婉琳用了好半天时间才把整个帐目弄清楚。再清点货物,与帐目还大致相符,总帐还算平衡。
木婉琳这一查帐,倒把陆萍给吓着了。她有些胆怯地问:“出什么问题了吗?”木婉琳笑着说:“这是正常的对帐。以后要常这样做的,你别担心。只是我有个想法,想让你去学会计,我出费用,不知你愿不愿意?”
陆萍有些为难地说:“小木婉琳,不瞒你说,我连高中都没念完,这本帐还是我请教我小妹做的呢。再说我正想和你商量件事。”“有事你尽管说。”“我不想再干了,因为我觉得我不适合做这行。你知道的,你姐夫也下岗了,我俩正准备开个小菜馆。”“那好啊,如果有什么困难和我说,看我能帮上你们什么。”
陆萍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还怕你不理解呢。”“我能理解,只是我想让你再多呆几天,至少等我再骋个经理回来你再走,好吗?”陆萍说:“我有个小妹,大学刚毕业,她专业学会计的,能不能让她来试试?”木婉琳也高兴地说:“那就再好不过了。正好有你带她我还放心。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她来上班吧。”陆萍乐颠颠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木婉琳一个人,她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忽然,她从抽屉里取出小镜子,仔细端详自己那张脸,又黑又瘦,一点光泽也没有。这些时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在太多了,根本顾不上做美容。此刻一轻松下来,才觉得应该让自己这张脸也放松放松。
当她做完美容回到家楼下的时候,手机响起。一看号码是郝云天的。郝云天从电话里说:“小木婉琳,我正在你家和林伯一起包饺子呢。快回家吧,让你吃现成的。”木婉琳本想说:“马上回家。”但回家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嘴上说:“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事,要晚些回家。”说完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挂了机,然后无力地靠在楼梯口。心里总似搅着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此时的感觉,自己真像那落塘的梨花,浮在水面上,飘忽不定,根本没有根。不知哪方才是自己的归宿。
这个打电话的郝云天,他象个太空‘黑洞’。吸力猛劲,只要一沾边就会被吸进去,结果便会随之旋转着下落、下落,那种够不着底的感觉令人晕眩。可生活是要人清醒的去面对,那种晕眩是自己断然不能接受的。虽然那个人没有亲自表白过什么,但自己能感知到对方的用意。
再想到卢正毅,他象个大‘熔炉’。什么软的、硬的,他都能兼容。这个人活着时,她不敢靠近他一个角,唯恐会被烤化。平淡的生活,怎和一团火去共处。这最是让自己烦恼的事。
但自己也承认,那个人是百分百对自己好,那种好都比木婉琳对自己好而有过之无不及。假如他还活着,假如他真的对自己求婚,那么……而如今,多少个假设都将烟消云散,再没有如果了,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孤独地游荡。问题是现在这个人虽然已经逝去,但他就象自己的影子,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并影响着自己的一切。
赵宝刚,这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最最亲密的人,此刻心里上却象远隔万里之遥,能和外人道的话却不能对他开口。似乎两个人中间总拦着道万丈深渊,无法逾越。不知到底为什么,自己也找不出缘由。但其关系的破坏者却是自己。想着初吻的感觉真是甜蜜蜜,从此也勾去了自己的所有。只留下无尽的回味羁绊着自己,时刻受着相思的煎熬。算上上苍对自己的惩罚?木婉琳实在的不明白。
思着想着,忽然手机里有人说话:“小木婉琳,小木婉琳,怎么不说话?”木婉琳非常惊诧,差儿点把手机掉落到地上。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她已拨通了赵宝刚的电话。是自己的潜意识在作怪,还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还是鬼使神差?“说话呀,小木婉琳,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现在想去看看奶奶,可以吗?”电话里赵宝刚迟疑了一下,说:“太晚了,你不害怕吗?”木婉琳忙说:“有你陪着,我就不害怕。”“那好,十五分钟后我去你家接你。”“我不在原来那住了,你在中百商厦停车场等我吧,我给奶奶买些东西。”“好的,过会见!”挂断电话木婉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打完电话,木婉琳才感觉到真实,似乎刚才一直在虚幻之中,迷失了自我。若把自己比作那落塘的梨花,那赵宝刚就是那塘里顶花的鱼。任天塌下来,都会有他为自己撑起。自己同赵宝刚的关系,说不清、也道不明。但其间的默契、和谐,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只能一点一滴的去品尝、去回味。真爱可能就是无法言明的那种吧,想到这自己不禁也笑了。
买好东西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赵宝刚早已等候在那里了。二人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赵宝刚掐断手中的香烟,上前把木婉琳拎的东西放到车上。等木婉琳系好安全带坐稳后才发动了车子。做这一切的时候,任谁也没说话。虽然无语,但相互却能理解对方的形体语言甚或心语。
车往郊外的池塘方向开去。木婉琳问:“这不是去池塘的方向吗?奶奶安放在什么地方?”赵宝刚说:“老人生前说过特别喜欢那个池塘,所以她去逝后我就把她老人家的骨灰埋在小屋后面。上面种了棵松树,好让奶奶时刻能看到咱们。”“多善良的老人啊,为什么好人还要遭罪呢?”木婉琳象对赵宝刚说,又象是自言自语。赵宝刚也深有感触地说:“有时我也不明白,上天造人,却为何总也捉弄人。好象让人活着就必定要难受。”木婉琳接了句“许是让我们痛并快乐着吧。”赵宝刚声音嘶哑着反驳说:“现在我光剩痛了,没有快乐。”木婉琳瞅了他一眼,马上扭过头不再说话。赵宝刚沉默半晌后说:“奶奶留给你样东西,放在我那。我始终没打开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哪天有时间我给你送去。”木婉琳点点头,眼眶里潮湿着,车窗外美丽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赵宝刚见她情绪低落,也不再说话,又是一路沉默。
当他们到达池塘的时候,木婉琳没再看到满树的梨花,所有的一切全换成了夏装。木婉琳下车时说了一句:“春天多美啊,但却最短。”赵宝刚只顾从车里拿东西,没再说话。
绕过小屋,后面果然新栽了一棵小松树,旁边还用砖头砌着,四周放着几盆盛开的鲜花。在木婉琳心中,人死后一定要起个坟头的,她的奶奶就是那样。坟周围还得有许多花圈,还要烧纸钱冥币,以告慰亡灵。但看眼前这一切,与自己思想里所固有的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感觉也就不尽相同。还是这样舒服,人虽逝去,但有样可以凭吊对死者哀思的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哭喊着起个坟头,还要让小孩子躲着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