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杜送木婉琳回庄园时,二人这一路谁也没再说话。木婉琳回到办公室,坐到那张特大号的大椅子里,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幕幕。开始时,她不理解一个司机怎会有那么大的怨气,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砸碎,现在她找到老杜寻求发泄的理由了。自己的一些小小情绪变化都感觉压力不小,而他那样一个大男人,要面对那样个境况,压力可想而知了。从老杜身上,木婉琳象找到了给自己诊病的良方。
她从那张要把她包起来的椅子里挺直了身。面带微笑地在日程安排的便笺上写下了两行字。然后自信地拿起电话。让方秘书来一下。其实,公司这时已经下班,但木婉琳知道,方秀文住在法国别墅,离她不远,所以,电话接通时,她就说:“小方,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电话那头却乱哄哄,方秀文象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着说:“董事长,我过二十分钟后到,可以吗?”木婉琳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就问:“你不在庄园?”方秀文说:“是,我的同学来了,我们在外面聚聚。”木婉琳不好意地说:“那你们尽情地玩吧,不打扰了。公司也没什么大事,这两天你多陪陪同学,放你几天假。”电话那头方秀文高兴地说:“真的吗?小木婉琳姐,这是真的吗?”木婉琳也笑着说:“看你高兴那样,放你半月假好了,有空回家看看父母。但有一样,回来一定给我好好工作。我可离不了你。”方秀文忙说:“一定,一定。对了,小木婉琳姐,我想起一件事,你看下办公桌的左上角,上午吉黑省一家电视台的记者找你,我见了他们。他们的意图我也没搞太明白,但我把整个谈话内容都录下来了,你看看。”
木婉琳放下电话,在桌子的左上角确实看到一盒录像带,当她全看完后,却真的让她大吃一惊。看完后,坐在那久久不动,脑子里却乱糟糟一塌糊涂。
带子里是吉黑省电视台一个寻亲栏目的制作剧组。是想找寻一个被弃的女婴。那女婴的所有特点及其家人照片都在录像里看得相当真切。尤其是一个英俊男士说的一番话,让木婉琳哭了,而且哭出了声。
那男士说:“我要找寻我的妹妹。当初,父母为了能养大我,才把小我两岁的妹妹给送了人。至今,我一直心存愧疚。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父母也特别想念小妹,惦念小妹过得好不好?父母现在的身体都不是很好,所以,我想在他们有生之年能见到你。小妹,你在哪,来见我们吧,爹妈太想你了,就原谅他们当初那个错误的决定,好吗?见了面我会替他们向你道歉的。”最后的那句话,镜头里的男士深深的低下了头。
木婉琳不知道镜头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她却被他的那番话给打动了。她想起赵宝刚的奶奶对自己曾说过的一番话。木婉琳在池塘没事和奶奶闲聊时,木婉琳曾和奶奶说过,今生再不想见到她的亲生父母。因为她觉得,这世上好人坏人都已注定,不可能再改变什么。可奶奶却说:父母丢弃自己的孩子,那肯定有多种难以说明的原因。孩子不应该记恨自己的父母,父母给予孩子生命,他们没尽到抚育子女的义务,他们心里肯定不好过,会内疚的自责,用不着孩子去惩罚父母。那样,天理也会不容的。再有,但凡做大事的人,会不计较那些,会把与父母失散的时光给补回来。带有一种感恩的心与他们相处。
当初,奶奶说这些的时候,木婉琳一直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闲聊而已。却没想到,今天,会真的面对这些问题。想想奶奶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她特别想见自己的父母,可又怕见到他们。心想:见了面会说些什么呢?再说,抚育自己成人的老父亲能接受这个现实吗?矛盾的心理,矛盾的事实,让木婉琳很浮躁。
天渐渐暗了下来。木婉琳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没点灯。心情也随着天色逐渐平稳下来。毕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遇事处理事还是比较果断。她决定:回家先探探养父的口气,看看他怎样说。
她把那盒录像带装进一个口袋,然后出了办公室。庄园的值班经理见她拿口袋下楼,忙上前问:“董事长,有什么需要的吗?”值班经理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高高的个子,白皙的面庞,加上他说话时总盯着对方的眼睛,让人感觉:任何人不可能对他的诚意有所怀疑。木婉琳只知道他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是郝云天刚从社会上招聘来的。几乎没见过几面,即使见过也从未交谈过。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是郝云天。所以,对郝云天招聘人才这方面,木婉琳是一百个满意。
她问:“现在还有没有车?我想出去办点儿事。”值班经理马上回答:“有,请稍等,车马上就来。”然后,他快步出去。木婉琳也随后出来,她见值班经理开了个私人车到了门口。值班经理下车给木婉琳开了车门说:“董事长请。”
木婉琳问:“这不是公司的车啊?”值班经理回答:“这是我个人的,公司的车晚上有规定,不让出去。”木婉琳听了满意地轻轻一笑,然后说:“那就麻烦你了。”值班经理的车技的确不一般,车子虽然没有木婉琳的私家车好,但车开得倒也平稳。
木婉琳回家后,值班经理马上回去了。自己上楼按了门铃。陈姨开门。一见木婉琳回来,高兴地冲里面说:“老头子,是咱姑娘。快出来啊。”木婉琳的父亲一手拿着张报纸,一手拎着老花镜。说:“小木婉琳,你可有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和你陈姨都想上庄园那看你去了,可就是怕打扰你工作。”木婉琳进屋坐下说:“爸,是我不好,我应该时常回来看看您二老。以后我要注意了。”陈姨递给她一杯凉白开,嘴上说:“自家人哪有那多么多的事,只是我们惦记你一个人,没人照顾。”木婉琳说:“陈姨,您也坐下,我要和你二老说件事,给我拿拿主意。”听木婉琳这么一说,两位老人都有些紧张。马上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听木婉琳说。
木婉琳先把录像带放给他们看。看过之后,林父久久没有说话。木婉琳一直从侧面观察着父亲的反应。从老人的表情里,木婉琳已判断个十有八九。过了好一会,老人还是没有说话。三个人就一直这样沉默着。空气很沉闷,许是太热的缘故,木婉琳感觉后背的汗流了下来。凉凉的,冰冰的,顺着后脊梁一直往下淌。等到不知流到哪儿时,木婉琳浑身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站。陈姨看得真切,她忙说:“小木婉琳,是不是不舒服啊,怕不是要感冒吧。我给你换杯热水去。”说着说着,老人进了厨房。
林父瞅了木婉琳一眼,然后默默地进了里屋。木婉琳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如同坐在针毡里,起不是,坐不是,象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发落。
过了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父亲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旧旧的包裹。是用家织布染色的那种蓝布,上面连个图案也没有。在木婉琳看来,就是个古董。
父亲坐到木婉琳的身边,缓缓地打开旧包裹。那包裹似多年没有打开过,布与布都粘到了一起。全打开时,木婉琳看到里面是一串银锁链。因为年代久了,上面已斑渍点点,早已失去了银子应有的那种光亮。
林父颤抖着捧出那串银锁链,慢慢地对木婉琳说:“这是你的亲生父母给你留的唯一纪念。现在你可以去找他们了。”说着说着话,老人的眼泪吧嗒一下掉到了锁链上。木婉琳一下扑进父亲怀里,哭着说:“爸,我不去认他们了,你别哭。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爸爸。”
老人摸着木婉琳的头说:“傻孩子,别说傻话了。该是你见亲生父母的时候了。当初他们把你给我们的时候,实在是迫不得已。可能是家里的境况太差了。我想给钱的,但他们坚决不要,说是让你生活得更好些,而不是卖女儿。最后,把他家最值钱的银锁链也给你带了来。我虽是你养父,可到什么时候你也不可能不是我姑娘。这点我确信。”木婉琳趴在父亲宽大的怀里尽情地哭着,感动着养父的宽容与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