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抱着骁怡跟在我们身后,没有说话,我想她是在担心宋仁杰此时的安危吧。丽丽也似乎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眼睛还有点红,也难怪,她毕竟是谢东方的女儿,而就在刚才,她听到谢东方就是我杀父仇人的事。
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丽丽,你别担心。今天是我们重逢的好日子,无论怎样,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丽丽看我的同时,给了我一个微笑,接着又望着脚下的路说:“他作恶多端,自的报应。”途中冷月突然问我爱杨文语吗?原以为我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答案,但看他望着丽丽冷俊的目光,我竟是一脸茫然。
打车到庙街,已是下午三点多。从街头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口中打听到,谢东方和宋仁杰相约在一个地下车库谈判,久未涉足江湖的宋观道也会出马,助儿子宋仁杰一臂之力。
我们从路边商店买了几顶大帽子戴在头上遮住眼睛,以防不慎被别人认出来。本来是想留下花姐、骁怡还有丽丽的,但她们心中各有牵挂,执意要一同前往,我们只得同意,毕竟一个“情”字令人难以抗拒。
地下车库外的人群早已是密密麻麻,乍一看全是黑道人物,只是堑时还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只有等主角登场才能分辨。本来两个社团的人如此大场面的碰面,冲突在所难免,但此时他们却出奇的安份,一点也没有要造次的迹象。
那些狗模狗样的人见到我们,目光都集中花姐、丽丽,特别是骁怡的身上。不断听到有人嘀咕: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黑社会谈判有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孩子……还有诸多污言秽语叫人难以忍受。
冷月捏紧了拳头对口出脏言者怒目而视,老大急忙制止道:“冷月,先不要惹事,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把口水都能淹死你。”
我们几人站成一堆,在角落里。丽丽抓着我的手,手心直冒汗。我贴近她耳边小声说:“不要怕,有我保护你呢。何况一面是你父亲,一面是骁怡的父亲,你和花姐都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丽丽愕然道:“谁是骁怡的父亲?”
我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宋仁杰是骁怡的父亲,他和花姐原本是一对。”
丽丽瞪大了眼睛望着花姐和骁怡,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的确,她知道的太少了,但对于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我就是因为知道太多了,才惹得一身伤痛。她又低下了头,沉默无声,也许是在难过,因为她的父亲和她最亲近的朋友,都是仇人。我握紧了她的手。
骁怡蜷着身子躲在花姐怀里,望着周边形形色色的人,小人蛋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问老大和冷月:“等下我们站哪边?”
冷月笑道:“当然是谢东方那边嘛,他还是我们的大老板呢!但我也想反咬他一口,好好教教他养虎为患的道理。”
我想着也觉得有趣,突然想起一件事,急道:“我们都没有操家伙,出了乱子咋办?”
老大用很沉稳的口气说:“放心,这里是公共场所,他们都不会操家伙的,若不然,动起干戈来还了得?这里的人死一半,香港的黑社会就垮了。何况我觉得,条子不可能不关注此事,这里应该会有便衣。若出了乱子嘛,以我和无情的身手,自保是绰绰有余的,倒是你冷月,谁叫你以前不好好练功的。”
冷月“哼”了一声指着丽丽和花姐母女说:“那谁保护她们?”
我笑道:“枉你聪明一世,居然也有脑子进水的时候,也不看看她们和谢东方、宋仁杰是什么关系!你还是别为他人操心了,好好照顾自己就是。”
冷月一拍脑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这种场合有女人是不足为奇,居然还有孩子,当真可笑。”
骁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伸出小拳头狠狠打了一下冷月的背,并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望着冷月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们都乐了,唯有丽丽继续忧伤。对此我也是无可奈何,只有等眼下的事过了,再作打算。
过了一会儿,宋仁杰的车率先到达,他从车里走出来,表情很凝重。接着从车内又走出一个老头,头发雪白,还戴了副墨镜,看上去倒是精神奕奕,姜就是老的辣。
很多人围了一去,纷纷叫道:“宋老板。”
宋仁杰只是“嗯”了一声,宋观道却微笑着挥手致意说:“各位弟兄们,久等了,待事结了,由老朽作东,请弟兄们来个不醉不归,怎样?”
“好——”众人齐声叫唤。
余下的一帮人则仇视着他们。现下,谁是谁的人,和红豆绿豆一样分明。
老大说:“父子俩齐出马,这下有戏看了。宋观道多年不问江湖事,看来此次也是迫不得已了。”
宋仁杰和宋观道在众多手下的包围下,进入了地下车库。花姐目不转睛地望着宋仁杰的背影,直到被人堵得再也看不见。我想她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明明双方都深爱着彼此,却不能在一起。
宋仁杰父子进去后不久,谢东方也来了。丽丽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躲在我的背后。身边余下的人上去和谢东方打完招呼,尾随他进入车库,我们跟在最后面。
冷月说:“看来谢东方稳操胜券了,手下都比宋估仁杰多了不只一倍。”
老大说:“这些虾兵蟹将有个屁用,只是充场面用的。他儿子谢康怎么没来?还有你们发现没,地段上的老大们一个也没来,这有背常理。”
我怀疑道:“也许他们各自还留了一手。”老大皱起眉头说:“要留也不会留得如此干净呀,身边一个悍将也没有,怎么成事?”
冷月却暗笑道:“管他们这么多呢,千算万算,还是失了我们一算。”
我顺着老大的思维试图去寻找某个答案,脑海中泛起的,竟全是问号。
车库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大方桌,谢东方和宋仁杰父子分坐两边,身后是各自的手下。我们一行人挤到人群中,就听到有人怨声道:“女人和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另一人小声笑道:“信不信在这里让你们每人再怀一个孩子却不知道他爹是谁?”
老大示意我和冷月不要理会他们。曾在天王馆打擂台的时候,我也算是对香港的黑道人物有所了解,但今天在这里,除了三位主角,竟全是些无名之辈,若此地是天王馆,估计他们连坐的资格也没有。谢东方、宋仁杰父子是何等人物?尤其是谢东方,在如今的香港更是能呼风唤雨的,竟也连一个像样的手下也没带,当真令人费解。
冷月站最前面,花姐母女和丽丽站中间,老大和我分别用手护着她们。
我问丽丽:“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
谢东方首先发话,“今天宋老爷子出面,是否为儿子撑腰来的?可是老爷子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破地方,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和在江湖的地位啊。”
宋观道哈哈一笑,说:“谢老板此言差矣,不为撑腰,只为父子同心,一致抗敌啊。”
宋仁杰可没那么好脾气,冷冷的地说:“你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安排我们在这儿见面的,什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老子呆着就不舒服!”
谢东方仰天大笑,说:“老江湖就老江湖,不比那些毛孩子,连话也不会说。究竟谁约的谁,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也好,公共场合,最死不了的就是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儿子害我女儿一事,我谢东方绝不善罢干休,不然传出去说我连女儿的仇都报不了,以后让我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宋仁杰怒视着谢东方说:“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你女儿,有何证据?再说了,我宋仁杰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对女人下手。”
忽听老大小声地说:“我看这戏中有戏,人外有人。”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只听谢东方冷笑道:“那敢问阁下是否把我女儿从杭州抓到了香港?”
宋仁杰脖子一歪,傲然道:“是又怎么样?”
谢东方怒道:“那就好了,我女儿因为你才到了香港才出了事,你是不是该为此事负全责?”
“谢老板此言差矣”,宋观道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女儿是在香港出了事,这也是你刚才承认的,为何这前一直说是我儿害死了你女儿呢?你把间接因素如此直接化,难以服众!何况以你今时今日在香港的势力却不能保护自己女儿,敢问你是否也该自我检讨一下?再说了,你女儿遭遇不幸,可你居然不去报仇反而与我儿纠缠不清,成何体统?我看这诸多事端,皆因你而起,并非是你女儿。”
宋观道一翻言,竟把谢东方弊成了哑巴,宋仁杰及其手下一干人等皆洋洋自得呢。
冷月扭头问我:“宋观道的嘴皮子是得了我的真传还是练了九阴真经?”
老大也点了点头说:“宋观道一语果然非同凡响,谢东方在他面前,倒底是嫩了。我看他宝刀未老,这么早退出江湖,真是可惜。”
丽丽转过头小声问我:“无情,我是不是该出去澄清一下?”
我说:“你可要想清楚哦,你只要一现身谢东方就颜面扫地了,或许你们父女也会就此决裂,因为他丢不起这个脸。现在看来,他还不知道你已被冷月从那老宅里带了出来。”
丽丽听后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只是望着谈判桌发呆。
这时,只见从身后走出一人形色匆匆地赶到谢东方身边,伏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谢东方听完后背一耸,大骂道:“你们这些个没用的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接着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拍着宋仁杰怒喝道:“姓宋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的手下一听,一个个显得气势汹汹,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真是全是一群废物,而谢东方刚才的话也的确大失水准,居然想要个交代,要什么交代?这是最没有能耐的讨债。也许看到身后站着这么一群人,他的霸气也在动摇,因为他从来都是靠别人替他打江山的,论胆识他绝对不是宋仁杰的对手,更别说是宋观道了,而论心计,今天确实不好说,他一点也没有留手后的迹象。谢东方就一个人,又带了这么些人,面对宋仁杰父子,根本就是场没把握的仗,他居然也会打,这和往日的他大相径庭。他今天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咋的?哦,不光是他,还有宋仁杰父子,他们也没带一个像模像样的手下,虽然天王馆一事让宋仁杰失去了很多人心,但还不至于会论落到众叛亲离,要孤军奋战的地步,他们都是怎么了?
只听宋观道大笑道:“谢东方,你用这些鸟合之众来吓唬谁呀?”
宋仁杰可按捺不住性子,“嗖”的一声站起来指着谢东方的鼻子大吼道:“姓谢的,不怕死的你就动我一下试试看!”
双方火药味越来越浓,冲突一触却发。虽然面对的是这样一批成不了气候的人,但我、老大还有冷月还是屏住了呼吸全身戒备,因为只要谢东方,有宋宋仁杰父子在,就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而且一发可能会不可收拾。花姐依旧抱着骁怡万分紧张地望着宋仁杰,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丽丽后退了一小步,后背紧紧粘在我的胸前。
突然耳畔传来“啪、啪”两声枪响,扑灭了所有火焰。吃惊的不光是我们,还有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谢东方和宋仁杰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