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多个小孩子正在鹰长草盛的地方捉着迷藏。那些天真而幼稚的笑容也在开满鲜花的地方飘散着,大人们早已在辛勤劳作,远处,还传来犬吠声。风,淡淡的,天,淡蓝淡蓝,从这副美图上来看,绝不存在杀戮!
可是,一切的不幸都是蕴藏在和谐之中!也就在他拾起一块黑石时,就听到远处的厮杀声!抬头,眼见一队队铁骑如狂风样,用那无情冷漠的刀,疯狂地残杀着一个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子,哭叫着被铁路蹄踏下……他惊呼……
痛苦令他无法再沉睡下去!
“啊……”靖仇被这个梦给惊醒,而且大声嘶叫起来,在这广阔的地方,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如此的悲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是会回到我梦里……”靖仇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而是抱着头跪了下来,痛苦地哭泣着,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师父,师父啊,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你为什么……”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梦?一个充满杀戮与血雨腥风的梦啊,以他这样一个幼稚的双肩怎能扛得动扛得起?
靖仇如疯了样爬了起来,托着那满是伤痕的身体,向前一步一步,心中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他所起过的地方……这是悲怆,这是无形的恶魔,正在吞噬着他,正在支持着他向前走,他心里,已忘记了刚才冥君给他的伤痛,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记得,只记得要去找一个叫做公山先生的师伯,救出师父,然后回到塞外去!去看看儿时的记忆是否还在?
靖仇如像突然跌在冰冷的河里,四肢浮浮的,完全失了气力;头脑也有点儿昏,思想仿佛一圈一圈飞散的烟,凝不成个固定的形式,唯有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竟机械般的向前走着,见路就走,也不辨别方向!
靖仇的思绪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过多少条路,只知道当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噜“直叫时,才回过神。定睛细看,自己竟然到了一个镇上,而面前,却是一座古老的木拱桥!
拱桥像一个单峰骆驼的背,从正中突然间向空中隆起,很像一个山尖,给人一种险峻的感觉,而桥下凶恶的江水,在黑暗中奔腾着,咆哮着,发怒地冲打岩石,激起吓人的巨响。
靖仇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正横眉怒目盯着他!见到这大汉时,靖仇还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问道:“请问大哥,这里是……”
那大汉盯着这个像白痴样的靖仇,直气得他直咬牙,眼睛就像铁匠的熔炉那样往外冒着火苗,怒道:“臭道士,你没有听到我说吗?这几天,这里不准许任何人经过!你有没有长耳朵?”
接着,靖仇只感到一阵刺骨的痛自耳根一直烧到心里,直把他烧得怪叫一声,挥手打开那大汉的手,胸中那无比愤怒,大声骂道:“你……你……你怎么可以打人?”
那大汉仰天大笑,大声说道:“谁让你没有长耳朵?嗯,想来这下你应该知道吧!”
靖仇愣一会,道:“我知道了什么?”
大汉呆若木鸡盯着他片刻,最后叹了口气,一改当初的愤怒问道:“你小子没有事吧,我已经说过了,这几天,我们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通过!”
“为什么?”陈靖仇疑惑不解地问道,“难道……要交过桥费吗?”
守桥大汉惊讶得张大了嘴不说话,眼睛瞪得像核桃,诧异地跟着说道:“什么?过桥费?!”随即,变得如只愤怒的狮子,大声说道,“你这小道士怎能这样看低我们这里的人?难道我这副模样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要拦路抢劫吗?你……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啊!嗯,小道士……”
靖仇”喔“了声,看着那大汉出神,道歉道:“真的对不起,大哥,那么想问你一下,为什么这几天不准人通过?”
“你真的不知道吗?”
靖仇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不错,我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为什么不能通过?”
那大汉深深叹息着,说道:“看你的样子,你是来自外地吧!”
“嗯,是的,我是从雍州而来,想去雷泽山去找人!所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靖仇,语气也变得温厚道:“喔,是这么回事!那么我告诉你吧!最近我们村子里要举行祭祀河神的祭典,月河桥在祭典以后才会开放。小兄弟,你不妨在我们村子里暂时住下,反正离祭典之日也已经不远了。村里有个客栈,掌柜贺老伯他人很好,住在那里就像住在家里一样的。”
“祭祀?为什么要祭祀?”靖仇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继续问道。
守桥大汉盯着他半晌,然后接着说道:“你这个小道士,难道你没有看到吗?这年头,大旱,这里哪有什么收成?但是,你知道吗?我们这里却能降下大雨,这都是这河神的功劳!”
靖仇越听越感兴趣,竟然一下子忘却了内心的痛楚,索性倚靠着一边的石柱旁,饶有兴趣的问道:“喔,看来这河神对你们很不错!看来,我也得去看看你们的河神长得个什么样子啊!”
那大汉得意非凡地说道:“那当然,如果没有这河神,我们这里的人还能活得这样吗?你这个小道士还真是的,这一点你还明白吗?”说完话的大汉,还露出一脸的不屑神情盯着靖仇,好像在他的眼中,自己是多么的了不起!
靖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子看来你们这里还是不错!噢,对了,想问你一下,既然是祭祀,你们都用什么来作为祭品呢?”
听到祭品两字时,那守桥大汉如做贼样的四处打量着,在确定没有旁人在时,悄悄地弯下腰,轻轻地,脸上似乎挂着神圣而庄严的神情,说道:“这你小道士就不明白了,如果上天神灵要显灵的话,就得用童女作为祭品,这样子……”
“什么?!你们用活人来作为祭品??”靖仇如被踩到尾巴的猫样惊叫起来,脸色骤变,用活人来作为祭品,这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这是神还是妖?
靖仇瞪大双眼直盯着这大汉,见他脸上还是那样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难道……
靖仇不敢再往下想,他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那如潮的思绪却一浪接一浪的冲击着他,反而使他的心思更加絮乱!这里还有人情吗?这里的人还是人吗?那是什么,那不是神,是妖啊!
内心的声音在不停地叫喊着,宛如冲破他的心腔,与那颗火热的心一起暴出来。
“什么?你……你作什么这样怪异?!”靖仇的异样形为反而使这大汉大吃一惊,结巴着问他!
靖仇努力使自已平静下来,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那么,你们是凭什么来决定哪个童女来作为祭品呢?”
那大汉见他脸色平静下来了,又见他开始问起这事来,心下也不曾多疑,笑呵呵地说道:“这个,我们这里采取的是很公平的方法,那就是采取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啊!对了,你老远赶来,不去看一下祭祀的场面,那可是一大损失!”
“为什么?”靖仇似乎有点麻木了,机械地问道。
“呵呵,因为这个场面是你绝对想不到的热闹啊!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可以去一睹河神的模样……”
“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河神的样子?”靖仇急急问道。
“没有!唉!”那大汉唉声叹气地摇着头,续道,“有人说他长得如平常人无异,只是住在一个大山里;也有人说他每一次都是腾云驾雾而来,又是腾云驾雾而去……反正说法有多种,真正见过这河神的人,我看没有一个人啊!”
“是啊,是啊,他是神,你们怎么可能见到呢?”靖仇冷笑着说道,只得悻悻作罢。直起身子往回走,可他的心却沉甸甸的,挂着千斤重物都不能相比!
脑海里反复出现着这两句话:这河神是神还是妖?
妖与神真的只在一念之差吗?
也不知道他念了多少遍,直到他那肚子又开始”咕噜“响起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快饿晕了,如果不是碰上这事,他可能现在正吃着香香的米饭了!
“唉。”靖仇摇头叹气地来到一个客栈面前,抬头只见这客栈前插着几面酒旗,酒旗迎风飘展,在空中”猎猎“作响!
“小兄弟,你要住店吗?”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缓缓走上来。
靖仇点点头称道:“是的,那麻烦老伯你帮我准备一间上房吧!对了,老伯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老朽姓贺,排行老四,你就唤我贺老四吧!”
“这不可当,贺老伯,还得麻烦你帮我准备几个饭菜,帮我送到房间里去,行不?”
“行!你等会啊!”
贺老伯走到柜台后,对着里屋叫了声:“有客人来了,快下来帮忙!”
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靖仇转眼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连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心跳狂增!
那是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美若天仙的小姑娘,魔鬼般的身材,颀长而又匀称,丰满不失婀娜,真可说是完美无缺的体形。只是,上帝是不太公平,她那本是瀑布样的黑秀发渴不知何故地全白了,但仍然不觉得她异于常人,反倒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那润泽而微红的双颊,苹果般照耀着的,恰如曙色之与夕阳,巧妙的相映衬着,再加上那覆额的,稠密而流云样的白发,像天空的乱云一般,点缀得更有情趣了。
“小雪,带这位小客官去房间里休息吧。”
听罢贺老伯的话,小姑娘向靖仇非常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接着苹果样的小脸微微一红,用那银铃的声音说道:“您的房间在楼上,请你跟我来吧。”说着别过脸去,再次以同样的脚步上了楼。
那是怎么样的声音?
犹如寒冬里的暖流,又似夏天里的凉意!一直在靖仇的心里不断地传响着,每一个声音,很有爆发力的撞击在他的心上,身体上,甚至是他的思想!
不知什么原因,靖仇的心底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这感觉,十六年来从未有过,却令他全身不由地颤抖不已!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靖仇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的思绪连着目光都似乎被她所牵着走!
靖仇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楼上,白发小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虽然比不上城里的那么好,但是,平时我都有细心打扫过,希望您能喜欢。”说完这话,她又对着靖仇深深地鞠躬。
靖仇的脸刹时变得通红,结巴说道:“喔,喔……谢谢……请问……”顿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中原本无限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消息了。
白发姑娘见一脸窘迫的靖仇,“扑哧“声笑了出来,用那吹气如兰的语气问道:“请问客官,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那是一朵充满阳光的笑意,此时正开放在靖仇那团死水里,净化着那来自上代的痛楚,还原他一个真实的自我!
偷偷地打量着她,轻轻地叹息着道:“我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女孩又是一阵脸红,有点羞怯地回道:“我叫于小雪。”
趁着她回答的这一刹那,靖仇环顾整个房间,不由得惊叹: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细心程度果然是比都不能比啊,整个房间真的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哪像自己,长这么大了连被子都不大会叠,过去他睡的床跟狗窝也没什么差别了。
听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再加上此时自己感到比不上人家,觉得有点自惭形秽,声音也低低地问道:“那为什么你的头发是白色的呢?”
于小雪的脸变得更红了,用那只有蚊子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白发是天生就有的……”
“真的很漂亮!”靖仇由衷地说道,搓着双手似乎还想说什么时,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小孩的哭声。
于小雪见靖仇一脸疑惑,连忙道歉道:“对不起……那是我弟弟,他的腿不大方便……可能又在外面……”
“那你就快去帮他吧!”靖仇毫不犹豫地说,目送着小雪离开,沉重的松了口气,像是卸下千斤重担样,大肆地喘息着,身子竟然松懈倒在床上,兴许他太累了,兴许……
所以,靖仇刚躺下就感到一股疲倦与困意就悄然无声地袭来,以他无法阻拦地力力量令他沉睡过去。
夜晚!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吹过,“呜“的一声,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一斜。
窗外有些悉悉如春蚕的声音将靖仇给惊醒了!猛睁开眼睛,发现窗外月如钩,正挂在远方群山上。
拨剑四顾,却未察到这声音来自那个地方,细听,那声音又响起!
那声音,如风驰电掣,从远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