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手中玄青光似乎已不受靖仇的控制了,玄青光如锋利的铁剑准确无误的穿透了鲛鱼精的心脏。鲛鱼精立刻由头开始,慢慢化成了白色的粉末,随风而逝。与此同时,那一道玄青光也消失不见。

靖仇不太自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那根木棍,此时已不知去向,他清晰记得,最后一瞬间,一道玄青光芒一下子全消失在手掌间,可是,他反复将手掌看了不下百遍,却怎么也没有看到这道光去了哪里!

叹息一声,却听到阵阵幽幽哭泣声!回头。只见小雪只感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在两人的尸体前跪了下来,大声哭泣着:“不!!!……呜……”

因为,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已经气绝身亡的贺老伯和小朔。

“为什么……小朔,贺老伯,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的人本来应该是我啊!”靖仇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一阵心酸起来,靖仇站在客栈前,好象热锅上的蚂蚁,悔恨、羞愧和焦灼,无情地折磨着他。把他的心揉皱、撕碎。本来非常聪明的脑子,被搅成浆糊一盆,面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局面,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脸色异样地悲戚、沉痛,象严冰一样冷酷,象岩石一样严峻,漠然中似有无限懊悔……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变了形,他的眼睛红肿,嘴唇出血,脸上充满了烦躁和不安。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向小朔很郑重地承诺一定会让他看到小雪平安回来的,现在,小雪是回来了,可惜……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眼前,是迷茫的一片,泪水飘在他的头上、脸上,也打在我的心上。那样冷,那样沉,那样痛,靖仇好想大哭一场。

拭干眼泪,轻轻地走到小雪身边,慢慢蹲下,看着小雪那娇柔的身躯如风中落叶,瑟瑟发抖,内心更加感到无可厚非地责备!

伸出手,轻轻地扶住她那颤抖的香肩,轻轻安慰道:“小……小雪,请节哀顺变,人……人死不能……”

小雪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用那哭哑的声音一个劲地哭泣着:“弟弟……弟弟……贺老伯……贺老伯……你们……你们怎么舍得扔下我……呜……。小雪,小雪我以后应该怎么办?贺老伯……”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靖仇转头一看,是一群幸存下来的,脸上还带着愤怒的村人!

“你这妖人!”一位大嫂愤怒地说,看她怒容满脸,靖仇感到满是愧意!

全身火辣如置火炉,直起身子,正待与他们道歉时,一个阿婆随声附和道:“到我们村子来行骗,还把大家害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这妖女!明明说好了自己要献祭河神,却不肯乖乖地被河神吃掉!”

小雪慌张失色的站了起来,身子却不停地往后退,靖仇一把扶住她,却听到小雪一个劲地对着村民们说道:“真是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早说过了,你这是个不祥人,生来一头白发,克死父母,现在却来害我们?你们快滚!”愤怒的村民大声骂了起来。

一句句恶毒地话,如一条条燃烧着的火绳,一鞭一鞭地抽打着靖仇脸上,令靖仇痛苦不已!

小雪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她那双一分钟以前还是幸福的蓝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胸脯沉重地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

小雪一个劲地哈腰点头道歉。

“你们马上给我们滚,滚出这个村子,永远不要回来!妖女也一样!永远!”小雪被大家那可怕又愤怒的样子给吓哭了。靖仇柔声安慰道:“小雪,你不要这样子。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可是……他们……”小雪哭泣着说道。

靖仇转过头愤愤地对幸存者们说:“走就走,我才不稀罕留下!”本来他就对村民们对待小雪的态度非常恼火,但是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妖怪的魔掌中生还,今趟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

回头拉着小雪慢慢走向独木桥,朝着远方走去。

月河桥下的河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清澈,可惜它所孕育的村子,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小雪望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回去的故乡,眼泪又流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

靖仇叹息着说道:“小雪,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我真的是大家说的祸星……是我害了大家……”小雪哭泣着跪在桥上,面向着家乡的方向大声哭泣起来,“对不起……小朔……还有贺老伯……都是我害死你们……对不起……”

靖仇忍不住也流下泪来,“不、不对——你弄错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错的人是我,以及你们村子的那些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小雪仰起那张娇小玲珑的脸,楚楚可怜地说道。

靖仇深深叹息着道:“你的心地很善良,为了你的弟弟和大夫女儿,连自己生命都愿意牺牲……是我自己力量和经验都不够,拖累了你………我才真的该向你道歉!”

“可是……我……”

“你别自责了,你真的并没做错什么!请相信我。”

………………

靖仇深吸口气,问道:“你今后也无处可归了,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我……我自己……也不晓得………”于小雪想到自己真的是一个扫把星,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时,支吾其词。

靖仇看出了小雪的心思:“小雪,伤心的事情就别想了。你还有我,还有映月之光啊!你以后就跟我一起吧!我要先去一趟夏雷泽找我的师伯,请他救出我的师父,等师父脱离危险之后,我就求他收你为徒,这样你就不会无依无靠了,好不好?”

小雪犹豫了一阵,她真的怕,怕这仇哥哥个她仅剩下的好朋友也会因为她而遭到灾难,但是,现在的她,真的已经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仇哥哥都失去的话,她一定会在孤独中死去的。

最后,她点了点头:“仇哥哥,我能和月河村道别吗?”

“当然可以呀!”

小雪哭泣着站了起来,大声对着家乡的方向喊道:“再见了——月河村,我的故乡——!

再见了,小朔——!

再见了,贺老伯——!

再见了,爹和娘——!

再见了………呜……呜呜………”

天空洁若湛琼,云浮如苍犬,在眼前一会儿大气磅礴,一会儿庄重典雅,远处飘缈里点缀着宁静,近处碧玉中流露着幽蓝,柔和的海岸线激荡起千堆白雪,如皓珠般绕在玉人的颈上,如此美妙的天空下,小雪与靖仇开始了新一番的进程!

霞光从云缝里射出来,撒在地上,金黄金黄;湿润润的空气,轻烟薄雾似的,微微浮动。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慢慢儿扩大了它的范围,加强了它的光亮。

从月河村出来,一直到现在,于小雪从未展示过她那灿烂地笑容,也从未露出她那银铃似的笑声。一路上,她脸上一阵茫然,眼睛雾茫茫的,前些日子亲人离去时的哀愁,突然又像一个大空洞似的将靖仇吸下去,拉下去,永远没有着地的时候,双手乱抓,也抓不住什么,只是慢慢的落着,全身慢慢的翻滚着,无底的空洞,静静的吹着自己的回声。

靖仇一路上,对着这冷若冰霜的小雪不由地感到有些痛苦。

到了傍晚,距离万寿县尚有六七里地时,漫天彤云密布,朔风怒舞,开始飘起雪花来。风雪极大,片刻之间,万山镀银,千树压雪,就连横空哀啼的寒鸦也似乎被染成了白色。

靖仇一把拉住小雪,柔声说道:“小雪,你看……现在,天色已暗,我们还是……”

小雪红着脸,低着头,轻轻地说道:“对不起,仇哥哥……我……”

靖仇抬头看着雪花飘舞,微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只是,哥哥想请你放下心中的包袱,才能奔向新的生命!小雪,你是坚强的!”

小雪默默不语,微微点点头。靖仇见状,轻轻说道:“小雪,现在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好早点到万寿县!”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等到两人抵达城门之外时,已是天地茫茫,银装素裹。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脆响,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万寿县在群山脚下,背山面河,原只是个人口不过数千的小城。但因其据守南北交通要道,每年秋冬之季,南方各地商旅、镖客等必然经过此地,人口倍增,故而城中旅店林立,颇为繁华,号称“太平王朝五大驿城”之一。

可此时,太平王朝再也不太平了,偌大一个城市,在这大地间依然渺小。

突然,于小雪娇笑道:“仇哥哥,万寿县咱们不去啦。不如就在这山上找个山洞将就一夜吧。明晚到了再去县城里,咱们再挑家最好的客栈,好好地睡上一觉。”

靖仇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却要陪着自己露宿荒山雪地,心下难过,歉然道:“好小雪,都是我连累了你……”

于小雪俏脸一板,甩手嗔道:“你又来啦!再这般生分见外,瞧我还理不理你。”

见他大为紧张,于小雪“扑哧”一笑,柔声道:“仇哥哥,你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来救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再说了,自从咱们从月河村走出的一瞬间,我就已在心里说定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当我真是个弱女子吗?这一点苦头又算得什么?”

靖仇心中怦然,见小雪已将那忧愁散尽,脸上不由泛起温柔欢悦之意,微笑道:“不错,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也不分开啦。”

两人沿着山坡缓缓而行,走了不到百步,就在朝南的山壁发现了一个颇为隐蔽的幽深洞穴。

于小雪将洞中打扫干净,与靖仇一起坐下,再取出一张厚厚的皮毯,盖在两人身上。

洞外风雪狂猛,雪花一片片地翻飞卷入,在洞口结成淡蓝色的薄冰。两人盖着兽皮,咫尺相依,听着风声呼啸,想着今日发生的许多事情,心中喜悦安宁,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到了半夜,靖仇迷迷糊糊中听到什么声响,下意识探手一摸,身旁空空无人。

“小雪!”他心中一跳,蓦地惊醒。

却见于小雪斜靠在洞口,巴眨着眼睛,嫣然一笑,竖指于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靖仇见她仍在,心中顿时大宽,悄悄爬起身,蹑手蹑脚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

此时风雪正猛,洞口山石交错,原来的入口被大雪覆积,只剩下一条三尺来长、一尺来宽的缝隙。

于小雪纤指朝着洞口缝隙比了比,贴着他耳朵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可别出声。”温热芬芳的气息吐在他耳朵里,顿时麻痒难当。

靖仇微微一笑,心下好奇,凑前凝神探看。

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三个玄青衣人正低头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三人道袍羽冠,斜背长剑,瞧那装扮,似乎都是天师道昆仑道士。

天寒地冻,夜半三更,这三个道人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作什么?

靖仇正自诧异,忽见一个瘦小些的道士“咦”了一声,喜道:“就在这里!”另外一个矮胖如葫芦、一个高瘦如竹竿的道士闻声立刻围了过来。

三人长袖挥舞,“嘭嘭”连声,雪块炸飞抛落,地上顿时出现一个深坑。

瘦小道士反手拔出长剑,轻轻一挑,青光一闪,一个人影从坑里高高抛起,滚落在雪地。

靖仇蓦地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道士挑出的尸首赫然正是几具官差的尸体。

瘦小道士蹲下身,在官差尸首上摸索了一会儿,抓起一串翡翠玉石珠,喜色凝结,皱眉道:“没了?就这些?”

另外两个道士大为失望,又分散开来,各自低头寻找。

靖仇心中微微一松,心头想到:这三个道士多半是图谋珍宝,闻讯前来劫尸。但大雪纷扬,早已掩埋了所有车马足迹,他们为何竟能找到此处?一念及此,他方才放下的心又陡然悬起。

过了片刻,三道士齐声欢呼,又将另外两名官差的尸首掘了出来。三人俯身搜查了半晌,只抓出两把宝石珍玩,面面相觑,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他奶奶的,一定是被杀了他们的人取走了。咱们来涮锅底,还想捞着什么油星么?”高瘦道士低声愤愤叱骂,将珍宝随手一塞,手腕一抖,长剑疾舞,“哧哧”连声,万点银光扑闪跳跃。

“呼!”三具尸首突然蹿起无数道火焰,熊熊燃烧,焦臭扑鼻。

靖仇皱眉掩鼻,心中凛然,这三个道士乖戾凶狠,不似善类,瞧这情形,似乎也并非志在珍宝,不知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大哥,他们在找这个呢。”于小雪似乎知道他心底所思,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提着那银白丝囊在眼前一晃。

靖仇猛地一惊,转头欲语,嘴唇登时划过他香滑柔腻的脸颊,酥麻如电击。

两人脸上莫名一红,急忙分开,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靖仇定了定神,心中疑窦丛丛,低声道:“小雪,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寻找这个……”

话音未落,于小雪秋波一漾,神色微变,素手闪电似的将他口唇掩住,贴着他的耳朵,细如蚊吟地说:“仇哥哥,千万别出声……”

话音方落,洞外风声呼啸,一个夜枭似的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凄厉惨淡地悠悠响起。

那三个道士厉喝道:“何方妖魔,竟敢在道爷面前装神弄鬼?”

靖仇心中大凛,转眸望去,洞外不知哪里来的奇光异彩,一道道照得茫茫雪地流离绚丽,变幻不定。

那三个道士握剑站在熊熊尸火旁,须眉尽赤,四处张望,神色凶戾、紧张而又恐惧。

“昆仑的杂毛牛鼻子,跑到我隼鹰老祖的眼皮底下劫尸行凶,还敢口出狂言,是不是想立即变成尸解仙哪?”那声音阴阳怪气,悠悠荡荡,忽而东,忽而西,辨别不清究竟来自哪里。

三道士听到“隼鹰老祖”四字,面色陡变,蓦地背靠背站在一起,缓缓踩着踽步,朝山下移动,三柄长剑斜斜高举。”哧哧”轻响,剑气吞吐,青光流离。

高瘦道士眼光四扫,一边踽步缓行,一边朗声道:“原来是老祖法驾,幸会了。在下封不平,昆仑山枯木真人座下九弟子,奉家师之命前往蜀山,路经老祖宝地,无意冒犯。黄河长江,各流一方,他日山水有相逢,再来拜会。”

靖仇虽不知道“隼鹰老祖”是何方神圣,但听他阴恻惨淡的声音,料知非妖即魔,眼看这三个道人闻风丧胆,出语讨饶,心中老大不以为然,暗想:“常听说修道之人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这三个昆仑道士怎的如此不堪?”

隼鹰老祖阴声怪笑道:“我当是谁这般胆大,原来是枯木的小娃儿。嘿嘿,别说是区区‘枯木真仙’,就算是你们蛇猫牛天师到了这里,也不敢如此嚣狂。”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突然变得狂暴狞厉,阴风怒吼,漫天雪花倒卷而起,竟如万千银箭,四面八方朝那三个道人笔直地攒集暴射!

封不平喝道:“结剑阵,步‘护灵伏魔罡’!”

三道士立即步罡踏斗,踏雪飞冲,三道剑光冲天飞起。随着指诀、口咒的不断变化,剑光回旋怒卷,吞吐变幻,在三人周身之外形成炫目已极的银光气剑墙。

“叮叮叮叮……”暴雨连珠似的脆响声中,雪箭密集地撞射在剑阵气墙上,顿时迸炸喷舞,爆开一重又一重的雪雾冰珠,白蒙蒙如雾罩烟笼。

剑光闪耀,雪雾纷纷,在漫天幻丽奇光的映照下,更觉妖丽诡异。

靖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比剑斗法,第一次目睹,惊骇震慑,无以言表。屏住呼吸,眼花缭乱,一颗心怦怦剧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三道士步履、动作整齐划一,剑阵纯熟已极,刹那之间便已冲出百丈之外,朝山下逃去。

隼鹰老祖阴恻恻地笑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是在逛窑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