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坐在床边的阿蛮,听闻开门的声音,怔愣地转过身来,看见是姝萱,心下一喜:“阿萱,你来了,你快救救苍狼,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有醒过,那蚀骨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他不会有事吧?”

原本娇艳明媚的阿蛮,在这些时日里,憔悴了容颜,姝萱冲着阿蛮淡淡一笑:“放心,他会没事的。”

阿蛮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姝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好像只要有她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好似所有的困境都能解决。阿蛮自己都觉得愕然,她与姝萱认识一月不到,相处更是短暂。

姝萱将碧躅的花瓣碾碎,分出一半,敷在苍狼的箭伤上。昏迷中的苍狼,在碧躅花瓣的粉末撒在伤口上的时候,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额角也冷汗涔涔,顺着发际流下,脸色也变得青紫,甚至无意识间发出吃痛的声音。

“阿萱,苍狼他……”阿蛮瞧着苍狼此刻的样子,不由有些焦急。

“无碍,碧躅的药劲强烈,苍狼失血过多身体较虚弱,一时受不住也算正常。不过……”看着碧躅接触到伤口便消融,姝萱松了口气,传说是真的。随即姝萱仔细观察着苍狼的反应,心里却是有些踌躇,这碧躅,她也是第一次用。她不确定,苍狼能否熬得过碧躅的折磨。

“啊~~~”苍狼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原本趴在床上的身子,陡然弓起,似是这样就能稍微减轻一点痛苦。

“按住他……”姝萱突然暴喝一声,提醒呆愣的阿蛮。阿蛮方如梦初醒,半跪在床上,压住苍狼的胳膊。好在苍狼虽是男子,可现在受伤虚弱,阿蛮勉强到也能压制住。

“云姑娘。”突然门发出一声轻响,旋即一个略带低沉的男声传来,“姑娘,你看这麻绳可行?”

姝萱转头看着阿四手上拿着的拇指粗细的麻绳,淡淡的点点头,“把苍狼捆在床上。”

阿四一双虎目微眯,闪过一抹愕然,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按着姝萱的吩咐,将苍狼结结实实地捆在床上。

“在他嘴里塞上帕巾,好吵。”阿四与阿蛮合力将苍狼捆好后,又听见姝萱在他们身后淡淡说道。

“……”两人一阵无言,苍狼现在根本是无意识的好吧?云姑娘此举,是怕苍狼耐不住折磨,伤了自己?

可是姝萱脸上的淡漠,却让两人复又觉得,她该是不会在意那么多吧。

“云,热水准备好了,现在抬进来?”在两人诧异间,门外,苍穹指挥着下人,抬进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楠木桶。

姝萱只是淡淡的冲着苍穹点了下头,便看着苍狼的反应。

此时苍狼的背上的伤口,开始冒着青色的浊液,像是掺了墨的鲜血一般,还散发着阵阵异香,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若是仔细看,里面还有点点银色的光芒,明明灭灭。

阿蛮咬着自己的樱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一个人的体内,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她顿觉浑身汗毛直竖。

苍穹此时也站在姝萱的旁边,看见这一幕,不由惊讶,“这是什么?”

“蚀骨”姝萱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然后便不再说话。

“呃……”阿蛮抓了抓头发,小心地开口:“蚀骨不是针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蚀骨针在人体内,会随着温热的血脉,渐渐消融,直到全部消融之后就会侵蚀人的骨骼,直到将骨骼全部侵蚀完后,人才会慢慢死去。”

“好狠,追杀苍狼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冥的余孽?可就算是冥的余孽,又为什么要追杀苍狼?冥在百年前就倾覆了,那时,沙狼还没有成立。”苍穹皱着眉沉思着,可是却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要置苍狼于死地,又是为了什么。

“冥……”姝萱叹息一声,便不再多加理会,而是专注手上的动作。

她轻轻拭去苍狼背上的浊液,看着血液里银色的光点慢慢变少,点了点头,“解开绳子,把他弄到浴桶里。”

直到此时,苍狼依然昏迷,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滚烫的热水将苍狼苍白的面颊蕴的通红,而水的颜色也在苍狼方一进去的时候变成了湛碧色,湖水般的颜色,美丽却暗藏杀机。

“他……”阿蛮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低沉而又压抑,“阿萱,他会好的,对不对?”

姝萱看了眼阿蛮,直接道:“不知道,看他的造化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阿蛮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阿蛮憔悴的脸颊滑落,楚楚动人。那模样,竟是阿蛮从未有过的弱质纤纤。

“阿蛮,你该去休息,这几日你都没有合眼。”姝萱头也不回的说着,用冷淡的声音说着关心的话语。

“阿萱,我怕,怕他在我睡去的时候离开。”阿蛮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他说要娶我,他说他是我的相公,他怎么可以死,我可不想还没成亲就要守寡。”

此言一出,苍穹和阿四齐齐看向阿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这一厢,阿蛮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不由想到两人初遇,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他慵懒地唤着自己美人。她赖上了苍狼,随着他离开,那片石山之下,冰冷的夜晚,苍狼温暖的怀抱,竟是让她那样的安心。后来,一起遇险,在暗道里她苦苦的挣扎……

她的心再一次狠狠的颤抖着,两人相识一月不到,可是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以至于,他已然在她的心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苍狼,你好奸诈,惹了我还这么一睡了之……”阿蛮在心里呢喃。

阿蛮掰着手指算着苍狼沉睡的时间,一天,两天……原来已经六日了。

阿蛮的脸色更加的憔悴,眼里甚至布满血丝,眼下那片青紫,更是让她原本明媚的面容,瞬间失色。

“喂,苍狼,你再不醒来我就回荒城去了。你看,阿萱都已经不再管你,说她尽力了,可是我不相信你不会醒来了。你理理我好不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阿蛮撅着嘴,看向苍狼的眼神略带不满。

“还有啊,你说说你那个青梅竹马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好讨厌,飞扬跋扈地来找我,让我滚。哼,她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多没面子啊!”

阿蛮细细为苍狼擦拭着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随后,将苍狼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苍狼手里传来的冰凉,“你不是说我是你娘子嘛,娘子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相公的是不是要帮我讨回公道啊?还是说你会向着那个女人?”阿蛮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

“也是,她是你的青梅竹马,我只是你捡回来的女人,你会向着她的,对吧!你看,你不说话我会自己乱想的。”阿蛮继续絮絮叨叨,没有停止的意思,“你快点起来,告诉我你不会向着她,不论如何你都只会站在我身边,即使全天下都不要我你还是站在我身边,可好?”

过了许久,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阿蛮闭上眼,“苍狼,我坚持不住了,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就抛弃你,回去找肖默涵去,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对他还没死心呢。反正你只是嘴上说说,又没有真的娶我,肯定不作数的。”

说着说着,虚弱感更甚了,阿蛮爬上床,躺在苍狼的身边,一手拽着苍狼里衣的衣袖,蜷缩在苍狼身旁,安心的睡去。

“啊~~~”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刺痛了阿蛮虚弱的神经,紧接着便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还没等阿蛮有任何反应,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她的后背重重的砸在地上,阿蛮不由闷哼出声。虚弱的身体,让她根本就无法反抗突如其来的攻击。

“啪……”还没等阿蛮睁开眼,脸上便被人呼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着。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谁让你爬上大哥的床?狐狸精,不要脸,你就这么缺男人?你要是缺男人就直说,我帮你找,多少个都行。就是不准碰大哥,听见没有?”女人一边骂着,还一边不解气的用脚踹着阿蛮,“我打死你个小骚蹄子,我让你勾引大哥,贱人……”

阿蛮想要反抗,可是却浑身无力,只能将自己的身子尽量蜷缩起来,承受着女子一脚重过一脚的踢打。

“苍狼,我好痛,好痛……”阿蛮心里无声的哭泣着,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满是漠然。

“喂,你真的不在乎我吗?不在乎我被人欺负吗?苍狼,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了,你,也不在乎吗?”阿蛮一直在心里无声的低诉着,可是她知道,昏迷中的苍狼不会听见的。

身体上的痛楚更甚,阿蛮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就不用每天看着苍狼日渐消瘦的身形,不用担忧他微弱的呼吸消失,不用担心他也会像父亲那样,最终离开她。

不再醒来,也许还能在梦中与苍狼想见,许是还能看见他邪肆的笑,听见他慵懒中带着轻佻地唤她美人。

阿蛮的意识变得模糊,她甚至都无法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痛楚,所有的一切好似都离她远去。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菱儿师姐对着她笑得一如往常的温柔。

那时的她才只有十六岁,正是任性肆意的时候,更何况她爱着的肖默涵总是注视着菱儿师姐,她羡慕,嫉妒,甚至是恨。她无视菱儿师姐的温柔,无视她对她的好,以各种方式找菱儿师姐的麻烦,父亲宠着她不愿责备她,菱儿师姐包容着她……只有肖默涵总是在训斥她,护着菱儿师姐。

于是,她更加的变本加厉,有时甚至会恶毒的出言讽刺,她知道的,菱儿师姐最在意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介意自己的母亲出身风尘,可是她竟然那样的说着菱儿师姐。

果然不愧是青楼女子的女儿,勾引人的手段还真是高绝,楚楚动人的模样做给谁看?她记得那时她是这样说的,菱儿师姐瞬间苍白了一张温柔若水的面容。不是没有愧疚,只是心里那一闪而逝的思绪硬是被嫉妒心给压了下去。

后来,消失的古城凌云的地下暗室里,不知是谁误触机关。凌厉的箭雨中,她吓呆了,她清楚的看见几只带着铜锈的羽箭直向她而来,可是那么怕疼,被针扎到手都会流泪的菱儿师姐凌然竟毅然的向她扑来,将她死死的压在自己身下。

她清楚的听见箭矢刺穿菱儿师姐身体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那么的刺耳。可是菱儿师姐没有痛呼,她平静的看着她,一如往常那般笑得温柔,然后,说:“阿蛮,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阿蛮苦笑,她活的真的好辛苦,肖默涵厌恶她,众姐妹也安稳下来不再需要她,还有,还有菱儿师姐那年老眼疾的母亲,也在年初逝去了。她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好累,真的好累,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贱人,你去死吧!”恍惚中的阿蛮耳边响起如惊雷般的暴喝,让她一个激灵。

去死?也好,菱儿师姐,阿蛮对不起你,来向你赔罪可好?若是有来生,阿蛮什么都不跟你争,不跟你抢,只要你想要的阿蛮都给你。好不好?阿蛮好累,不想再坚持了。

阿蛮更加的恍惚了,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千斤重,连手指都无法抬起。

“湘覃……”突然一声微弱的男声在阿蛮耳边响起,阿蛮有些奇怪,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微弱,她为何能听得见?这声音……好耳熟,在哪里听到过呢?阿蛮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轻易的放弃,这声音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人,阿蛮努力保持着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