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什么?中军拐回头了?”张凤翼与斐迪南看着传令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传令兵被两人的表情吓住了,急忙小声道:“大人,这是师团长的决定,可不关我事呀!”

传令兵行了军礼后加入到身后的队伍,张凤翼一直没有说话,眼睛望了望前方,前面再没有敌军的营栅,一片平野与茂草。好不容易突围,官兵们刚松了一口气,现在又要重杀一遍。

斐迪南眼看着张凤翼问道:“凤翼,你说,咱们怎么办?”

张凤翼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了。”他想了想失笑道:“斐迪南,你要做好准备,阿瑟万夫长与师团长起了争执,他是叫我们回去助阵的,你想好站到哪一边了吗?”

“啊?”斐迪南睁着迷茫的蓝眼睛看着张凤翼,“都是自己人,没这么严重吧?”

张凤翼微笑道:“阿瑟大人为了师团长的安危,说不定会要我们强行胁持师团长撤离的。当然,这么做不管出于怎样的好心,肯定会得罪师团长的,说不定你这个千夫长也当不成了。”

“啊?”斐迪南表情复杂地看着张凤翼,“这题目可太难了,凤翼,你说该怎么办?”

张凤翼抿嘴笑看着他,“这种事就像掷骰子一样,没什么好想的,一翻两瞪眼,我怎么敢为你拿主意呢!”

斐迪南想了想突然笑了,一拳捶在他的胸口道:“老弟,你太奸诈了吧,自己早已想好对策,却心怀鬼胎地考验哥哥,害怕我跟你步调不一致。放心吧,我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说怎样就怎样,咱们兄弟合起力共进退才有发言权,这个道理做哥哥的能不明白吗?”

张凤翼一笑,没再解释,对斐迪南道:“我们回去吧!”

回程路上几乎没有碰到敌骑,张凤翼与斐迪南回兵十分迅速。阿瑟派出传令兵后,一直焦急的停住部队等待。他的焦虑没有持续多久,前方就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烟雾中闪出大批重甲骑兵的身影。

“万夫长大人!怎么回事?后面发生什么变故了?”策骑走在队首的张凤翼老远就向阿瑟打招呼。

“嗨!凤翼,你们总算到了。”阿瑟长出一口气,欣喜地摆手相招。

两支军队会合在一处,阿瑟与张凤翼、斐迪南三马相交聚在一起。

阿瑟皱眉担忧地道:“事情是这样的,迪恩与勃雷他们被敌军的追兵咬上摆脱不了了,敌军军势极强,勃雷他们伤亡惨重。师团长接到斥候报信后,忍不住率领庞克千人队与冈瑟千人队又杀回去了。我担心他的安危,只有把你们又叫回来了。”

张凤翼与斐迪南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阿瑟看了他俩一眼,问道:“凤翼、斐迪南,为今之计你们说该怎么办?”

张凤翼瞅了斐迪南一眼,缓声郑重地对阿瑟道:“万夫长大人,现在你是最高长官,你命令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一切都听你的吩咐。你就下命令吧!”

听张凤翼这样说,阿瑟心中十分欣慰,他拍着两人的肩头歉意地叹道:“你们本已突围出去了,又要把你们送回险境,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斐迪南慨然道:“大人不要这么说,咱们师团是上下一体的,如果迪恩大人、勃雷、冈瑟他们都牺牲了,只留下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假如诸神要让咱们师团败亡,那就让大家死也死在一起吧!”

阿瑟捶了斐迪南一拳斥道:“小子,这么没底气?动不动就喊死,我还指望着你们救后面的弟兄脱困呢!”

斐迪南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瑟对两人道:“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斐迪南,你的千人队战斗力强,就走在前面吧!”

张凤翼看了看长长的驮马队伍,劝谏道:“万夫长,你的千人队就不要去了,咱们都杀回去了,这么多辎重怎么办?师团长一定把所有的驮马都留给你了,如果我们要回兵救援,还会给你再增加一千多匹驮马。这些辎重是我们仅有的口粮,绝不能有闪失的。”

阿瑟明白这几千匹驮马的重要性,不再坚持,点头道:“好吧,西边十几帕拉桑外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你还有印象吗?”

张凤翼道:“我知道,那条干河床是扎不罕河的支流,干河床内有许多河水冲积得很深的土沟,战马都跳不过去,很不好走。”

阿瑟点头,“就是那道干河床,我带领人马在河床对面等你们,不见不散。”

“就这么说定了。”张风翼与斐迪南拨马欲走。

“对了,虽然我不愿意说,可是需要提醒你们两句!”阿瑟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两人。

“怎么了?大人。”斐迪南与张凤翼带住战马重新转回身。

阿瑟紧皱眉头欲言又止地道:“有些话我不愿说,不过你们心中一定要明白,后面的形势十分险恶,不可能所有人都活下来。想把所有的同伴都救出来是不现实的,结果只能是全体殉亡的下场,你们要明白这点。”

斐迪南与张凤翼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阿瑟沉重地道:“你们此去一定要量力而为,千万别把自己也陷进去,不顾强弱的硬拼是最愚蠢的行为。无论是谁,只有形势许可、能救得了的才出手,对于毫无希望突围出来的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你们一定要答应此点,否则还不如现在就一走了之,这样起码还能给师团留下一些种子。”

张凤翼沉声道:“大人,你放心吧,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自杀的,绝不做鸡蛋碰石头的事。”

阿瑟欣慰地点头道:“你们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他接着又道:“当然,你们此行最主要的任务是接应斡烈师团长。可能你们不知道,斡烈师团长是负气走的,他忧心迪恩大人的安全,执意要回军救援,我劝谏了两句,结果却吵了起来,我俩闹得不欢而散。”

阿瑟看了看两人,见两人表情沉静,就接着说道:“现在斡烈师团长的情绪很不冷静,你们见到他时,他也许不会听从你们的劝谏引军撤离,你们想过遇到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么?”

张凤翼与斐迪南对望了一眼。

张凤翼试探地问道:“这种事是很棘手,大人想要我们怎么办呢?”

阿瑟凝视着他俩肃然道:“如果你们相信我这个万夫长是从大局着想的话,我要求你们控制住斡烈师团长,把斡烈师团长和他身边的部队全部安全带回来。凤翼,你在军中的威信仅次于迪恩大人与我,我要求你以你我二人的名义劝告庞克与冈瑟,要他们服从命令,不要与你作对。”

说罢,阿瑟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等着两人表态。

默然片刻之后,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万夫长大人,这种行为几近哗变,我怕此事过后,斡烈师团长无法谅解我们!”

阿瑟摊开两手道:“这件事我会为你们负全部责任,也许斡烈师团长会连我也不原谅,也许此事过后斐迪南会遭到解职处罚,不过你们这么做将为十一师团保存了元气,让更多的官兵活下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吧!”

张凤翼看了看斐迪南,斐迪南微微点头。

张凤翼转头道:“大人,我们会按你的吩咐去做的。”

阿瑟释然道:“凤翼,我授权你以我的名义发号施令,命令所有部队服从调遣。”说罢握着两人的手道:“祝你们马到成功,顺利突围。”

冲锋终于被打退了,准确地说是腾赫烈人主动退兵的。听到远处的号角声,残余的腾赫烈骁骑兵如退潮般撤回去了,弩兵们追着敌骑的屁股发射弩箭,如雨的弩箭把腾赫烈人赶入黑暗之中。

此时营栅间那四五处双方互相拉锯的豁口一片血红,地上尸骸枕藉,又经过厮杀时的反覆踩踏,堆垫出几座血肉的缓坡。疲惫已极的士兵抱着长矛随处坐倒,这时大家的心里已没有了恐惧,除了想坐下来歇会儿,不再存有别的指望。

“妈的,怎么撤了?我还以为这一轮就到头了呢!”韦伦舔着干裂的嘴唇骂道。

勃雷瞥了他一眼,训斥道:“呸,别乌鸦嘴好不好!想死就举着火把冲出去,腾赫烈人的弓骑兵不比你的弩兵准头差。”

韦伦一拍大腿,满不在乎地挑指笑道:“有创意!全身插满羽箭死去,这绝对是我这个弓弩兵千夫长的最佳死法。”

勃雷看了他一眼,转回头不理他,漠然道:“算了,我可没兴趣跟你斗嘴。”

远处腾赫烈军的火把越聚越多,星星点点的光亮铺天盖地,而且更远处还有一队队火把正陆续向这里汇聚来。

勃雷望着对面叹了一口气道:“不过确实是有点怪,咱们人手不够,腾赫烈人可充裕得很,平白无故没理由放咱们喘口气的!”

这时,在另一侧豁口督战的迪恩带着几个亲兵过来了。

勃雷与韦伦站起身迎上前道:“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迪恩沉声道:“腾赫烈人在正面没占到便宜,我估计着他们想打别的主意了,这里就一排四处豁口的栅栏,咱们这点人实在是防不胜防。”

韦伦眼睛一亮叫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可以撤退了吗?”

“小子,一听要开溜就来神儿了!”迪恩点点头咧嘴笑道:“我估计着前军与中军已经差不多突围出去了,现在正是撤退的好机会,咱们不管腾赫烈人接下来变什么戏法,闷头悄悄地一走了之。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已经跑出老远了。”

这番话等于是给大家带来了生的希望,不光是韦伦来了精神,在旁的官兵们都鼓起了斗志。

勃雷笑着打趣道:“大人,说实话,这是现在最受欢迎的命令了。”

迪恩对韦伦道:“韦伦,你去传令,让两翼的弓弩兵悄悄地收缩回来,向中间集结。”

接着又对勃雷道:“勃雷,待队伍整好后你让韦伦的弓弩兵先走,你的长矛兵负责断后。”

“是!大人。”韦伦与勃雷齐声应道。

韦伦兴奋地要走,又被迪恩叫住了:“韦伦,记住让弟兄们将火把插在地上别带走,给敌军制造咱们还在原地的假象。”

“知道了!”韦伦答应着,头也不回的隐入夜色。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弓弩兵们将火把插在原地,神不知鬼不觉间从长长的营栅防线后收缩回来,整队集结在一起。勃雷也把剩余的长矛兵集结好了,看着列好队的部属,百感交集,从城垒出发时是每个人配两匹战马的,一匹骑乘,一匹驮辎重,现在牺牲了近一半的战士,队伍中多出了好多无人骑乘的战马。

部队从传令到集结只不过片刻,腾赫烈人丝毫没有察觉。

韦伦坐在马上,搓着手兴奋地道:“万夫长大人,可以走了吗?”

迪恩用马鞭点着他打趣道:“看你急的,冲锋的时候从没见你这样儿。”

韦伦不在乎地笑道:“逃跑还讲究什么,事不宜迟,夜长会梦多啊!谁知道什么地方会窜出一股腾赫烈人来阻了去路。”

迪恩挥挥手道:“行了,上路吧,别耍嘴皮子了。”

这时也不敢吹号角了,韦伦把手一挥低声道:“弟兄们,咱们走!”

队列开动起来,马头接着马尾,一个百人队接一个百人队,悄悄向西而去,没入夜色之中……

烟沉雾重,夜色漆黑,四周都是破败的营区,韦伦轻松哼着军歌走在队列前面,他们没敢点火把,战马摸黑前进,视野仅能看到周围十多步的距离。

旁边的亲兵看韦伦这样有兴致,凑趣地笑道:“千夫长,看你高兴的,迪恩大人知道了又该说你没有大将之风了。”

韦伦挥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盔,笑骂道:“屁!咱们这回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回来,哪还顾得上什么‘大将之风’?我原本都不指望能活着离开那道营栅了,可腾赫烈人在最后关头松劲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说着吹了声口哨笑道:“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有预感,咱们的霉运到头了。”

话声刚落,黑暗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哨,韦伦听到了那种熟悉的破风声——“嗤嗤嗤”,密集的箭矢飞蠓一般迎面打来,身旁的亲兵像镰刀割草般成片落马,左右一片惨呼声。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韦伦身子连震,感到胸腹间一股烧灼感,气力如流水般失去,他低头看了看胸前插得如刺猬一般的箭镞,喘息咧嘴艰难地笑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弩兵的最佳死法。”说着仰身从马鞍上栽下。

几轮羽箭过后,呼哨声四起,无数持盾拎刀的腾赫烈骑兵纵马从漆黑的夜色中闪出。前面的行军队列一窝蜂地散开了,士兵们拿出刀盾迎击策马冲来的敌骑,两方陷入乱战。

“韦伦大人中箭了,韦伦大人中箭了。”听到前方的士兵这样喊着,后面几个百夫长不再指望上司军令,各自吹着尖厉的哨声召集部属向前加入战团。

“什么!前面发现敌军伏击骑兵,韦伦阵亡了!”迪恩听到亲兵痛哭着报告,感到心中猛地一揪,眼前一黑,在马鞍上晃了晃。

左右亲兵急忙扶住他道:“大人,你要保重哇!”

勃雷黑着脸沉声道:“大人,现在没功夫难过了,我们一定已经被敌军合围了。敌军刚才放弃进攻,是在等向咱们侧后迂回的敌军到位。”

“你说得对,勃雷。”迪恩甩甩头,忍着悲痛道:“你去前面接替韦伦组织突围吧!”勃雷马上道:“不,我来断后,后军是我的部属,指挥起来也方便。”

迪恩明白,后面的敌军得知合围成功,马上就会全体压上,勃雷这是在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他。不过形势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时间推让了。迪恩点点头道:“好吧,如果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那就让我们尽到一个军人的本分,与腾赫烈人拼杀到最后一息吧!”

说着两腿一夹马腹,一带马缰,纵马向前驰去。

后面,他的亲卫百人队纷纷策马跟上。

前军的激烈交锋使后面腾赫烈军得到了合围成功的信号,一时间腾赫烈阵列中号角声四起,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催动战马,向前冲锋。喊杀声如山呼海啸,星海般的火把铺天盖地冲他们压过来。

与此同时,两侧的远处也亮起点点火把,隐藏在侧翼的敌军看着正面的攻击开始了,也点明火把发动策应攻击。勃雷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全是一层层一片片闪耀的火光。

“弟兄们,弓弩是笨蛋,长矛是好汉,我们是最骁勇的长矛兵,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让腾赫烈人尝尝我们的厉害吧!”勃雷把手一挥吼道:“号角手,吹冲锋号。”

昂扬的冲锋号响起,勃雷一声令下,几百人挺起长矛呼号着跃马疾驰,迎着腾赫烈人的火把向前冲去……

近百人的亲卫队如尖刀插入混战的人群,迪恩手持战斧冲在最前方,战斧削劈、砍剁、横扫,抡得如风车一般,发出“呼呼”的破风之声,四周的腾赫烈骑兵一看势头即忙不迭的躲避,无人敢轻樱其锋,走不及的敌骑举盾格挡,被连人带盾砸下马去。迪恩身后号角手持续不断地吹响号角,召集弩兵千人队的人马。

“迪恩大人到了,迪恩大人到了。”混战中弩兵千人队的官兵四下里高叫,一时间士气陡长,几个百夫长听到喊声,赶忙带着自己的人马向号角声靠拢。

“迪恩大人,迪恩大人!你要为我们千夫长报仇哇!”一个百夫长含悲叫道,一见到迪恩眼泪都出来了。

迪恩拍了他一掌,凶声骂道:“哭什么?死去的战友还少吗?难道还看不透?像个娘儿们一样在我跟前挤尿。告诉你吧,我们今天都会死,韦伦不过早走片刻罢了。你若不想死碍窝窝囊囊,就多杀几个腾赫烈人垫背吧!”

说罢,他高举战斧向周围喊道:“弟兄们,向前冲啦!杀出一条活路来。”战斧翻飞,迎着拦路的敌骑砍去。

左右的官兵大声嘶喊,挥舞着刀盾,跟着迪恩催马杀入敌群。双方的战马激烈的交错在一起,到处都是弯刀相格的脆响。前面的战友倒下了,后面立刻有人争先恐后地策马补上。

四面都是敌军,己方已被逼入绝境,逃无可逃,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来,士兵们每个人都爆发出决绝的勇气与敌军殊死拼杀。在这种困兽之斗的威势面前,即使是勇武剽悍的腾赫烈骑兵,在付出了几百人惨重代价后,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同归于尽式的弯刀对劈了,一些敌军骑兵不敢再阻拦迪恩他们冲锋的去路,主动策马闪向一边。

策骑冲在最前锋的迪恩最是所向披靡,一柄战斧人挡杀人、鬼挡杀鬼,横劈竖砍,挥舞如轮,敢于阻拦的敌军,即使是有盾牌格挡,也往往被连人带盾一齐砸下战马。

迪恩就这么一路砍杀着向前,不知杀死了多少敌兵,也顾不到后面队伍有没有跟上、损失了多少人马,渐渐地阻拦的敌骑稀疏起来,突然视野一空,嘶喊声都被抛在脑后,再没有了密集的敌军,再没了扭曲闪动的脸孔,眼前是一片久违了的空地。

“大人,我们冲出来了!”身后有士兵惊喜地叫道。

大批的汉拓威骑兵从敌军的缺口中策马冲出,左右欢呼声响成一片。

“大家接应后面的弟兄。”迪恩口中喊着,转马又在外围迎往敌骑砍杀起来。

听到命令,已经突出的官兵纷纷返身攻击缺口两侧的敌军,缺口越扩越大,越来越多的汉拓威骑兵冲出包围圈。

“前锋冲出去了!大家向外闯啊!”没突围出去的士兵都看到了希望,更加不要命地拼杀。

喊声传到后面勃雷的队伍,勃雷用狼牙棒砸倒了一名敌骑,冲着左右的属下高声鼓劲道:“大家都听到了吗?杀死眼前的敌兵,咱们就能活着出去。谁敢挡路,就捅他妈的。”

左右长矛兵们听到喊声,声势一下子高涨了许多,一个个血红着眼睛,挺着染血的长矛嘶吼着与敌军对刺……

看到自己的封锁被穿透了,两翼的腾赫烈军迅速包抄已突围的迪恩部众,迪恩也率众边打边撤,而后面的勃雷部众还没有完全冲出包围。双方都是骑兵,行动都极迅速,形势越打越乱,突围战打成了混战,汉拓威大部冲破阻截后,混战又变成了追逐战。

冲出敌军的包围,走在前面的迪恩部众压力大减。不过战士们也闲不下来,此时敌营的混乱渐趋平稳,不时有小股敌骑从两边冲上厮杀,敌营处处响起召唤部属集结的号角,远处亦传来大股马队夜间移动的声音。

“大人,听声音有大股敌军在向咱们前方移动,咱们不加速撤离的话,会再次遇到阻截的。”一个弩兵千人队的百夫长催马上来,忍不住进言道。

左右的亲兵都在马上转头眼睁睁地看着迪恩,都盼着他能点一下头。大家从腥风血雨中杀出来,谁不盼着尽快摆脱敌军,活着出去。

迪恩看了那名百夫长一眼,缓声道:“我们跑了,敌军在咱们后面一合围,长矛兵弟兄怎么办?我们与长矛兵千人队是共患难的手足兄弟,即使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能丢下一个后面的弟兄。”

那名百夫长知道理亏,羞愧地退下去了。左右的亲兵都转回头默默地策马而行,没有一个人敢超过迪恩的马头,迪恩压制着部众缓缓前进,前后队抱成一团边打边撤。

“只要不再遇到超过两千人的阻截,大概就能活着冲出去了吧!”迪恩望着漆黑的夜色,心中感叹道。

“咱们这是在哪里呀?走到谁的营区了?”乌烈尔坐在马鞍上睁着眼极力向周围张望,希望能辨清方向,可走到哪都是燃烧的营栅、倒塌的帐篷、惊走的马匹,到处都是一样的。

乌烈尔不禁皱眉埋怨道:“莽古达扬,你有把握吗?咱们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如果只是瞎跑一趟,最终根本没截到汉拓威人,那可就笑话了。”

“放心吧,我清楚汉拓威人的突围方向。”莽古达扬策马在前,把手一摆,头也不回地道:“咱们现在跟着兀骨塔他们掺合在一起,杀死再多汉拓威人,别人也会说咱们是沾了骁骑军的光,现在唯有和他们分开,各打各的,这样才能让兀骨塔他们没话说。”

乌烈尔仍然有些担心地道:“兀骨塔他们的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如果汉拓威人被他们消灭光了,咱们就是绕到前面也没什么戏唱。”

“这种事绝不可能!让我莽古达扬吃亏的对头却栽在兀骨塔手里,这种事绝不可能。”莽古达扬回过头抗议地叫道:“大首领,你可千万别小看这群汉拓威人,他们既狡猾又死硬。不是我看不起兀骨塔,他们顶多能吞掉一半汉拓威人,绝对不可能把功劳全揽完了。”

乌烈尔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一回就听你的。咱们今天办砸的事太多了,不找回点脸面来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由于莽古达扬的提议,乌烈尔他们没有跟兀骨塔的骁骑军会合,而是绕到了兀骨塔的前边阻截汉拓威人。

“放心吧,大首领!这一趟咱们一定不会白跑的!”莽古达扬扭曲着脸庞,咬牙切齿地道:“那两个把我赶下马的汉拓威人,我不亲手宰了他们誓不为人。”

这时,夜风中传来大片马蹄的轰呜声与格斗的呐喊,莽古达扬听了片刻,脸上一喜道:“这是兀骨塔他们追击的汉拓威人!”

乌烈尔连忙勒住战马侧耳细听,稍加辨别后也是一喜,“是向咱们这边来的,莽古达扬,你果然没料错,咱们等到了汉拓威人。”

莽古达扬血液都燃烧起来了,鼻孔喷着热气道:“大首领快传令,赶紧叫弟兄将火熄了,咱们停住马在黑夜中等着,一会儿给这伙汉拓威人来个迎头痛击!”

乌烈尔也十分兴奋,挥手对身后的传令兵喊道:“耳朵聋了?没听到吗?赶紧把火炬都灭了。”

口令从前往后的传下去,他们驻马的地方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几千人持刀勒马隐身在黑夜中,静悄悄地等待汉拓威军的到来……